清明节又到了,今年是第28次为你扫坟。那一抔长满青草的黄土,让我们阴阳相隔,让我见不到总是微笑却又心事重重的你,我的骨肉相连的大哥。 你出生在1953年农历4月,当时全国搞居民点建设,“居民”就成了你的小名,不懂事的我从小就直呼你“居民”,不叫哥哥,直到你在矿上因工殉职时,我才从心底里连连叫出“大哥••••••”可你再也听不到小弟的呼唤,你连一句话都没留下就永远地走了。 你是我们五个兄弟姊妹中的老大,你从小就乖巧懂事,老实勤快,体谅父母,关照弟妹。为让四个弟妹有书读,你小学一毕业就加入到挣“工分”的行列。从小我就是你的跟屁虫,就连你出门相亲我也跟了几回脚。17岁那年,你在公社采石场做工时,头盖骨不慎被爆破的碎石块凿了个洞,流了不少血,那年月家里买不起营养补品,在家养伤时,母亲间或蒸一块夫子肉给你,但你总是悄悄地挟给我。 18岁那年,你因表现突出,被招工去衡阳市裕民煤矿,端上了铁饭碗。开始是做矿工下井挖煤,后通过努力学习当上了井下电工。当时我们家还借住了邻居的一间房子。为了早日帮家里建好房子,你省吃俭用,加班加点,经常托人从老家带腌菜。为方便工作,你想念着要买一块手表,但工作几年了也舍不得买。家里房子建成后,欠账未清,我们的父亲却因故瞌然长辞。长兄如父,你毅然挑起了家庭重担。为了节省几块甚至几毛钱,你总是搭乘运煤的货车回家,身上裹满煤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我读高中的时候,家里还是很穷,为筹集我的学费,旧账未清又添新债,但每期开学时,我都能盼到你的身影。你说只要我读得,你就全力地支持我,直到我大学毕业。那时我就暗下决心,为了我的梦想,也为了你的梦想。 大哥,你宽以待人、助人为乐的人品和精湛的机电维修技术,大家有口皆碑。老家邻里乡亲、矿里干部职工、当地村民都乐意和你交朋友。家乡人去矿上买煤怕吃亏,喜欢找你,你便帮他们选好煤,招呼过磅师傅发足秤,不少煤贩和司机把你当兄弟,在你那里吃住十分随意。有时,贩煤的小贩没时间或资金不够周转,就托你帮忙,垫钱代购成了你的家常便饭,然而有的煤贩子不守信用,欠款拖着不还,你碍于面子,说不出撕下脸皮的话,走了不少冤枉路。我在清理你的遗物时,整理出一摞别人写给你的欠条,累计有近万元,还有你记下的和别人往来的现金流水账,人家欠你的有八千多元。我后来去找相关欠账人,要么找不到,找到了又说其他理由或说已还了,反正是死无对证。我心里好难过,大哥,这都是你节衣缩食积攒下来的血汗钱,在那个年代,你得积攒多久才会有这么多钱呀,你走了,他们就赖着不还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你从裕民煤矿调到衡阳市江头煤矿,大嫂也农转非进矿里做临时工。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大嫂于1993年年初的一次生产安全事故中不幸遇难,那时你刚刚40岁,中年丧妻,儿女尚幼,心有多痛呀。你是明显的冷瑟起来,压力和忧虑使你沉默寡言,偶尔一笑也是相当勉强。当时矿里效益越来越差,工资都发不出来,为了生计,你买来电磨做豆腐卖,喂猪、养鸡养鸭,还要照顾一双儿女,忙得团团转。一次,我专程去矿里看你,我问你你才答话,兄弟俩相对无言,心却更近了,我知道,你是怕给我添麻烦。我拿了一点钱说给侄儿侄女读书用,扯了好久你才肯收下。好心人见你既当爹又当妈,十分可怜,张罗着帮你介绍对象,但你总是婉言谢绝,说儿女尚未成年,如对象找得不好,会委曲他们的。 谁知祸不单行。1994年9月10日,你下班从矿井走出途中,因开绞车的工人违规操作,你被失控的斗车砸得体无完肤。你出事后,气温骤降,阴雨绵绵,天空弥漫着无尽的哀思。矿工和家属们满含悲泪,纷纷下井寻找你破碎的肌肤,为你擦净满身的煤泥,你还不到42岁啊,大哥,老天为什么让你这么好的人撒手人寰!<br> 当时矿里穷得买不起棺材,好不容易才凑到4000元钱作为你的丧葬费。矿里的领导说你对煤矿有深厚的感情,在送你灵柩的卡车上垫了厚厚的一层煤。然而,灵车还没开出矿区就故障不断,车子喘着粗气,走走停停。司机说,平时车子装一车满煤都没有这么吃力,一定是你舍不得离开矿里,他连呼:“肖师傅,你安心回家吧,我们都在送你。”送灵车的人都疾呼你的名字,叫声此起彼伏,久久回荡在青翠的山峦。四十多里的山路,车子足足走了大半天。<br> “大哥,你跟我们回家吧。”我是一路叫着把你接回故乡。为让你失魂他乡的心灵得到安息,我们把你葬在父亲墓地的旁边。<br> 写到这里我已是泪水婆娑。肖国荣,我今生今世的大哥,我至亲至爱的哥哥,我经常泪水横流想起你,以前我一直认为你去了远方,还会在某一天突然回来,看看你最关心的却未能好好报答你的小弟弟。大哥,如果真的有来生,我们还要做兄弟,你听到了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