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就医经历

晨阳

2021年7月30日凌晨2点，地点北京温泉老年医院普外科3床，住院已经是第五天了，刚结束了昨日的连续输液，也许是白天睡多了，此时一点睡意也没有，这是我七十岁以来感慨万千的第二次住院，第一次是四十多年前的生孩子，那一次“妇女伟大”的感慨深深地印在脑海里！第二次应该是此时多舛磨难的就医体验。我利用这无聊的住院期开始我的纪实作文。 一、 “看病难，难于上青天” 五天前，2021.7.25我发烧38.3度，先从满腹痛局限到了右下腹，我知道这是阑尾炎的典型症状。正是周六孩子们休息，把我从西四环的家里接到距她家最近的部队医院。 进急诊挂号70元（无人测温），只有一位医生，几位病人站着排队，女儿代排。轮到我了，我如实说了病情。医生近乎喊叫起来：“退号退号！我们这里是不允许看发热病人的，你这可能是阑尾炎，可以到南面的空总去看。”年轻人可不吃这一套，女儿争辩着：“进来的时候为什么不说，也没有人测温！”我拉着她捂着肚子退号赶紧离开，就像“犯人逃离犯罪现场”，这是新冠疫情以来养成的习惯，凡事不要分辨，只需遵守！ 二、咽、鼻、肛都要做拭子的医院 接着来到允许看发烧病人的部队医院，有专属的发热通道，上面写着不允许家属进入，可能看我“白发苍苍”，把女儿也放了进来。 刚进门，全身防护服的护士先告知：发热要先做核酸，咽拭子、鼻拭子、肛拭子都要做，在这里等待2小时，不能离开，核酸阴性才能去看病，并且费用比较高，你们考虑清楚。 我拉着女儿离开，女儿不懂医学一切听我的，我舍不得让她陪我在这样的环境被污染两小时，也不肯定我的肚子疼还能不能等这两小时。但心里还是感谢先有告知对病人的意义。 回家回家！继续吃头孢，和我钟情的日夜百服宁降温。女儿说再来看病，一定要提前降温。我是全然忽略了四十年前，做护士生涯关于急腹症的严重后果！ 三、菩萨心肠的学妹出现了 下午因为腹部越来越痛，又看不上病不知如何是好，想到了住在我附近，又常年在医院工作后退休的宇花学校尚学妹。 电话接通刚说了我阑尾炎看不上病在家里，她立刻大叫起来：“你要死啊！呆在那我来接你！”这菩萨心肠的妹妹让我百感交集。 学妹开车带我去了距离较近且病人相对较少的HT总医院。临出门我加服了一粒百服宁，其实中午已经服过一粒，只为发烧不至于看不上病。 气派十足的HT医院不亚于部队任何一家大型医院，“建筑恢宏，气势磅礴”。我站在远离进口处向里张望，机器的声音立刻响起并反复播放“体温异常，请复核！......”吓得我退到外面，等待停车未回的尚妹。 再进门逃不过，仍然是“异常复核”的机器喊叫。测量体温38.8（2粒百服宁都降不下来）。前往发热门诊，核酸检测需等待四个小时，不许离开。 我的天啊！我的地啊！我的脑子已经爆炸啦！我俩向外走时尚妹给了我正确的建议！“就在这里吧，我陪着你等。”多善良无比的好人！多英明大胆的决定！疼、烧让我无计可施，只求能够看上病！ 因为是在室外有篷子遮阳，不像前一个医院是在室内。四个小时内我做了核酸、CT、验了血（白细胞16000）。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反正不到四个点）当护士偷偷地把我俩叫过去时吓我一小跳，以为核酸出了什么问题！其实是看我满头白发，血像那么高，让我提前去看病啦！（当然是核酸阴性的前提下） 中间还有一个小插曲，南京来的小伙子中午就在这里做核酸，结果出来阴性也不让离开，必须等转送隔离点的120，把他送到隔离地址，我好同情我的家乡人民！ 四、“战火”即将开始 来到急诊，自费挂外科，（都说医保卡全国联网了，来北京15年了，多次回南京医保中心办理手续，手里盖有多枚红色公章的材料几多，无一家医院能用！）先接诊的是个小医生，又等来了年轻的付主任级。轻按右下腹，我都差点从诊疗床上滚落下来，疼的无与伦比！开单子又去做了彩色 B超。 女儿女婿赶到了，被告知无床，可以去不太远的小规模医院。我闭眼任由家人和从医院退休的尚妹合力，施展软硬件地力争。战火已经处于爆燃的状态…… 还是懂医的尚妹“担心我能否活过当晚”，（穿孔、弥漫、感染、败血.....）是要有这样的意识！她开始到处打电话联系，找到她退休的医院，普外主任说：“来吧！我亲自给她做！”此时的感觉是救星从天而降！ 于是我们数人甩下“我们一定去12315告你们！”驱车赶往车程约一个小时的北京温泉老年医院。一路上女儿接到无数个HT总值班的电话，让我们回到急诊室去，但并不说是否有床，有床也不敢把“命”交出去了！ 五、北京地区医院的世外桃源 天已擦黑，远远看到的霓虹标“北京温泉老年医院”，就像看到了天上的启明星！因天黑看不出环境，只觉这里占地辽阔，汽车不用费力找位，可以直接停在急诊的门口，这是在北京市内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现象！再就是这里没有高楼大厦，一式的红砖多层楼房。为病人提供的轮椅很多，自取自用，我生平第一次坐上了轮椅。（生孩子破了羊水我都徒步走去自己服役的医院） 紧接着是家人办理手续，做手术前的艾滋筛查等等，之前做的检查现在派上了用场，无需再做。补做了一直忽略了的心电图，显示心率160并伴有房颤，我可从来没有心脏方面的问题啊？这恐怕是我一直闭目，任由家人去做一切安排的缘由吧。 来到住院部，非常非常严格的疫情管理，工作人员推上楼，不允许任何家人陪同，可以雇用护工。我只记得女儿在要与我分开时，不断地搂我亲我，在我耳边呢喃着“妈妈不要怕！妈妈不要怕！”外孙女十岁了，女儿第一次感觉坚强的妈妈老了！ 六、手术 进到病房的感觉后面再说。之后是我熟悉又陌生的过程，备皮、插尿管……后来女儿告诉我，她签了很多承诺，（全麻微创手术，但如果必要有可能再开腹腔。）她说唯独没有签那个（必要时绑手的字）她认为是不尊重，其实治病如同上战场，命是第一位的！ 进入手术室，一系列准备工作是我四十多年前做手术室护士曾经经历过的，只是在自己身上头一次。在我全麻进入睡眠状态前，我没忘了告诉麻醉师“切下来的阑尾帮我拍个照片留念”，唉！生死之前也没忘了我身上那一段最没有用的肉！ 后来的过程是什么也不知道，如同进了仙境，但没有梦。然后有人轻拍我的脸“醒醒，醒醒，手术做完了”眼皮怎么那么重，就是睁不开，但可以证明我醒了。送入病房上到病床那都是后来问了护工才知道的。11点多开始手术到1点多结束，家人都等在外面，直到告知手术结束回到病房才离开。 周一主任大查房，掏出自己的手机，你的阑尾都像烟头一样烧黑了！我“呀”了一声，真的给我留了照片，我感激涕零！我一个太平常不过的老太太的小小阑尾真的是普外主任亲自动手做的！后来出院时的病理检查报告单上显示“急性坏疽性阑尾炎伴阑尾周围炎，局灶镜下可疑穿孔”。 七、88+88+89+75+70=410 这里位于北京中关村科技园温泉路118号，占地17万平方米。为适应老年一患多病的情况，2001年政府将原有的胸科医院改为老年医院。面积够宽敞的病房里，住着我们前后加起来410岁的五位老人，我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个。 以床位称呼：“前1床”是从养老院转来的88岁老太太，以肠扭转入院。手腕需要绑在床栏上，因为她动则会拔身上的管子。她是唯一一位能说话的病友，但不会交流，每天只是不断地“姐姐、孙女”地喊着，或者是“有工作人员在吗”到她面前又说不出来任何事情，看来是“养老院弊病”，长期与家人脱离，带来的思念，她出院回养老院了。 后1床也是一位88岁的老人，大家都叫她美女老太，她的全身又白又细腻，尤其是那两条已经完全没有肌肉，一直蜷缩着但却白的不能再白的腿。她插了鼻饲管，每天护工向里面打肠内营养液，我特别拍下了营养成分，有31种之多。她得到了很好的待遇，常年在两家医院轮转，半年一次。她不会说话，每次经过她的床旁我都向她摇摇手，她也会轻轻地抬起手向我摇摇，一双美丽的眼睛盯着我，我感觉那也是一种对家人的渴望。 2床是仅比我大几岁的老太太，但是病情那么重，监护设备上清晰地显示心率快，血压高，呼吸急促，每天要靠仪器吸出脓痰多次，我时常盯着她的仪器看，觉得今晚会不会抢救？ 我是3床。 4床是一位从ICU出来的89岁老太太，两条腿已经只剩下皮包着骨头了，但可以伸直。她是靠护工定食物用打碎机打碎灌进鼻饲管。 我为什么在住院的十天里，能够与她们共处一室而不嫌弃？我感觉她们太像我妈妈，我经历过妈妈的痴呆、病重…… 2016年妈妈88岁最后的弥留之际，我和家人坚持了“不进ICU，不做创伤性抢救”的商议，我陪她走完了最后一程。来撤除仪器的小护士哭了，我劝她：“奶奶是去天堂了，不要哭！”看着妈妈最后的痛苦，我希望她早点摆脱一切，一路走好！ 八、一托四的护工 我们一屋四人由一个陕西的护工负责。这是医院推荐的“大护”，以三人为一小组，各自负责同病房有需要的病人，但需要两个人完成的护理，比如大的搬动，她们就会互相帮忙。所以病人交的每天每人150元的护理费，管理的公司提走50元，剩下100元是三人均得的。按病人满员12人算（33.3乘以12）基本每个护工每天可以有400元收入，（当然不一定是满员病人的）有家属陪同的，有能够自理后不用的。我一个小小的阑尾微创手术，女儿给我付了八天的钱，她是对不能陪在老妈身边的无奈选择。 我从没见过如此能干的护工，除我之外，其余三人都需要一天数次翻身：早五点开始，每人热水擦脸擦身、换尿片、喂饭的，打营养液的，还有我这个输液需要打饭的。还要注意每个人的输液换液，呼叫护士来处理，重病人的监护器观察，做雾化，配合护士的吸痰等等，她做的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夜里二点护士交班，看病人、扫码，田护工起来给1、2、3床翻身，换尿垫，我起来上厕所、喝水，明天就要出院了，我俩居然半夜聊起天来。听到许多陕西风土人情的故事，夫妻两个都在这个医院做护工，靠这收入培养了上大学的女儿，给老家的儿子盖了房娶了媳妇，真是勤劳人民的代表。 我对陕西保姆情有独钟，是因为我外孙女一岁多时，我们请过一个陕西保姆，她面食做的好，给我们做完了100斤面粉的面食。她针线活儿做的好，我请她用我保留的绸缎面缝在毛巾被上，做成的小婴儿被，至今犹存。她因为太想家乡的孩子，回家时送给我的五彩绣花鞋垫，在我的玻璃厨里陈列摆放。 我举双手赞成没有家人陪护的病后护理，术后的前三天是极其疼痛的（好在现在都使用止痛泵，七八十年代是要靠打杜冷丁止痛针的）术后我疼的一动不能动，止痛泵是缓慢小剂量的自动控制，我仍然手动按钮多次加量。没有家人陪伴，我觉得是再好不过的选择。没有医学知识的家人，怎么忍受得了任何一点的病情表达！过了那三天，一天比一天好，其实第二天我就拖着身上的多道管子（引流、止痛、输液、监护）上厕所了，还是我们当过兵的人坚强啊！ 九、我的纪实作文奉献 原部队医院战友说：读了你的就医经历记实，哪怕我有足够的心里准备，作为一名曾经的医务工作者，我依然五味杂陈，心有余悸！各种无奈无助随着年令的递增而扩大，我们希望这种递增和社会对老年人的关爱措施成正比。好在你在危险即将发生时峰回路转，惜福惜命好好调养，祝早日康复！ 小学同学（医院退休）说：同感。回想去年趁疫情暂缓空隙做肾上腺肿瘤切除和肠镜息肉切除的几次住院过程，尽管是几十年我工作的医院和我联系的医生，同样是完全陌生的感受，感恩戴德是唯一感受，这也是70岁人生的相同境遇。自己多保重，你还有个好女儿，该知足了。 单位姐妹（学医）说：能够感受到你在走投无路，几近绝望的那种状态。都是因为疫情，特别在医院里感受更深刻。好在你还有个在医院退休的学妹，能为你找到一线光明，总算死里逃生，值得庆贺！接下来必须好好养息。腹膜炎不要开玩笑，会有后遗症的。一切听医生的，该动要动，不该动就不动。 同学姐妹（军队医院专家）说：第七段纪实笔记，不禁又一心酸，三位卧床老者几乎没有什么生活质量了，趁着我们还“年轻”，吃好喝好锻炼好，让快乐愉悦的年轻心态，伴随已不再年轻的我们。刚看到你已顺利出院返家，恢复的不错呢！尊提示的营养液成分调理，按大家的心愿休养哈！祝早日康复！ 单位退休老领导：不幸中大幸，很多人还不一定有妳如此多的优势，（懂医，有家人，有朋友，有关系，有机遇……）好，一切都过去了。@毛莎娜纪实作文已经拜读！写的好！真实！感人！人老了以后更希望有人关怀！陪伴！你做的真好！向你学习！@晨阳看到了你的朋友圈，莎娜姐受苦了，幸运的是你有这么孝顺的女儿和热心的朋友们帮助，有惊无险地度过了难关。希望你多多保重，早日康复！@晨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没想到你经历了这么惊心动魄的看病经历和手术，还是宇花同学感情深，感谢尚学妹，望你好好休息，安心静养，你太累了！@毛莎娜福人自有天助。相信自己，相信天道无穷尽。安心治病，早日康复！我们姐妹还等你來南京相聚！不过时间可能要长一点了！相信党和政府，我们南京是会战胜这次灾难的！历史的经历，多磨难不一样挺过来了吗！加油！@毛莎娜我看的感觉是惊悚、震惊、愤怒、难过……讨厌的疫情，否则我们一定组团去看望你！加油！大学同学说：晨阳的文章纪实很有现实意义，值得完稿后拜读！是否不能外传？回复：@黎明谢书记鼓励，不生病住院没有这么多感受，接触了老年病人想到了我们自己，编辑时要把医院名称去掉，否则传到网上遭人谴责。只要去掉医院名称，是可以外传的，很多朋友都反应深受启发，我的写作在许多公众号里有，并不保密。这次生病感受多多，不写不行了，而且是一发不可收，也好，防止老年痴呆吧。结束语：出院了，回家了，每天早上的回忆写成的感想，没想到得到了那么多的回音，我把它记录在此，让它成为我此篇作文的收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