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高反：“正片”前的打怪升级

保髋程徽医生

“唔-呼，唔-呼……”静谧的夜里，只听见我大口呼吸的声音。我贪婪地抽取空气中的氧，拼命充盈我的双肺。“拼命”这个动词，此时此刻特别形象。

我是被憋醒的，那感觉像是《开端》里的又一次循环，像是死里逃生。我拿出血氧夹子测试，血氧饱和度只有70%！一般正常人不应低于94%，低于80%就是严重缺氧。70%是什么概念呢？我们把脸放到水盆里，憋气3分钟以上，血氧才会降到70%。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的确会带来濒临死亡的错觉。

我努力喘气，大口呼吸，过了好一阵子才逐渐缓过来。很快大脑又陷入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状态，我不知不觉中又睡着了。第2次醒来时，头疼非常剧烈，手脚冰凉，心率130+/分钟，大口喘气也没有什么用，我赶紧起身，调高空调温度，吃了一些止疼和降心率的药物，才又能睡着。

就这样，我陷入了睡着和醒来的循环，数不清次数。一会儿冷得哆嗦，一会儿又热得汗透，我也顾不上换衣服，瘫在床上感觉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一段一段地陷入迷糊，分不清醒着还是睡着，现实还是梦境，身体轻飘飘，被高原反应来回摩擦，摩擦。

都说冬天的高反会比夏天严重很多。因为冬天缺乏植被，光合作用不强，所以氧气更低。已经三次进藏的我原本是不相信这个说法的，直到我经历了迄今为止最严重的一次高反。

每次进藏，我这“小作文”也是把高反写了又写，回回都有新“体验”。

这一次“打怪升级”的24小时，说起来容易，其实每一分钟都很煎熬。

最高温都是18℃，成都的凌晨也有11℃，温柔婉约；昌都最低气温只有-1℃，寒风凛冽。微风的凌晨和冻醒的半夜，都令我记忆深刻。

当飞机驶近昌都市邦达机场，满眼雪白，如同进入了艾莎公主的冰雪世界。幸好我早有准备，上飞机前就穿上了棉裤，棉衣也放在背包里伸手可得的位置。

但没有准备好的是，我这援藏“老兵”，居然还是小看了高反。邦达机场海拔4334米，是中国海拔第二高的机场。去年到昌都没有什么反应，所以这次压根儿没太在意。

拎着行李走下飞机这几步，我的脑袋就开始懵懵的。经验告诉我千万不能逞强，我赶紧把行李放在地上，坐下大口呼吸。眼看着我的血氧仪读数，从测不出，到67%，到75%，又到了88%，我才放心地拿起行李继续走。

理论上讲，行程码带星的旅客需要到昌都市进行进一步检查。当地卫健委领导为了减少不必要的行程（回一趟昌都市要增加4个小时的车程），特批我到洛隆县进行检查。

接我的司机是老熟人，洛隆县卫健委江白师傅。我们打个招呼后，哼着藏歌出发了。

走了没多远，前方出现刮蹭事故，我和江白师傅下车前去查看情况。也就走了50米左右，我的眼前就出现蓝色的小方块闪来闪去。又缺氧了，我没多想，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大口喘气。过一小会儿，我感觉缓过来了。我小心翼翼地，一小步一小步挪回车里。这次经过那个4700米的山口时，我也不想出去照相了，老老实实地坐在车里。

洛隆县县城的海拔并不是特高，3700米，跟拉萨接近。一进县城，我先到县医院做核酸。张洪教授的弟子，柴帅医生已经在这里等着我了。我们一起吃了饭，大约安排了一下这两天的工作，我已经觉得有点疲惫了，赶快宾馆休息。

柴帅医生让我拿着氧气瓶，我信心十足地认为不需要，所以拒绝了他的好意。谁想，经验主义害死人，这使得我高反的第一夜特别煎熬。

睡觉对于刚进高原的人来说是个挑战。因为醒着的时候，缺氧就会有身体反应，觉得不舒服大口喘气就能缓解；睡着了就没有这个功能，所以时常会被憋醒。经历一夜睡了又醒，醒了又睡，4日上午9点，在服务员来打扫卫生时，我才清醒过来。活动活动身体终于又神清气爽了。

上高原的第一夜是最难熬的，我又一次冲过了这个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