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塑

黑丁

“噗通”，我被一双大手按在雪壕里，刹那间，埋进去了大半个身子，雪有点儿凉。

“你不要命啦！”一个身影从我身后跳出来。他猫腰在雪上行走，动作非常敏捷，只见他从这边雪窝子里搬出一箱手榴弹，又从那边的雪里掏出了机枪、冲锋枪，摆放在壕前。

我问：你是谁？他回答：五班长。晨曦中，我努力想看清楚他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只能看见他的轮廓，身材瘦小、破衣烂衫。这是哪儿？我又问。他在远处答道：长津湖，881高地。

什么？长津湖？这是朝鲜战场？怎么回事？我穿越了？！

“呼一一”空中掷来一挺机枪，我接住，打开保险。“敌人就要上来了，记住，靠近了打。”一个空灵的声音传来。

敌人上来了，是美军。我身边雪里忽然钻出来一些战士，我们一同阻击敌人。但敌人越来越多，只见那个五班长抱起大炸药包，拉开导火索，冲向敌群……我大喊：“五班长一一”

我醒了，睁开眼看着天花板，额头浸汗。这些天追剧，连续地看抗美援朝的影视片，诸如《跨过鸭绿江》、《长津湖》、《功勋（能文能武李延年）》等作品，这会儿，可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

我侧身打开床头灯，闹钟4时28分。离起床时间尚早。

近半年，无论在沈阳或丹东，我都坚持5时30分起床，6时出操，自已出去走一趟。在沈阳的出操路线有三条：经常去的是彩电塔，到达后逛菜市场；间或去的是八一公园，在里面走四五圈，再去早市；不常去的是中山公园，到那里抻一抻腰腿就返回。三条路线用时都在2小时左右，大约能走上个万八千步。其实，出操等于蹓跶。说出早操，是我对年青岁月当运动员和战士时的记忆和怀念。

今天，我打算去八一公园。昨天下午沈阳下雪，预报要持续几天，这公园离我家不远，去转转，顺便看雪赏雪，这可是件美事。

从楼里出来，雪还在下着，而且大如鹅毛。

雪是大风景，也是大浪漫。我伸开双臂，仰起头，雪落在脸上，掉进嘴里，凉凉的有点儿涩，又有些甜。

八一公园在我原来的工作单位附近，离我家不到2公里。以前，公园里有个挺大的花鸟鱼市场，门前一条街是各种小吃的早市。早市最出名的是“宋家馄饨”。这馄饨好吃啊！老宋头儿和他老伴儿的馄饨小推车旁，每天都排着长队。我是吃货，对这馄饨情有独钟，自然与老两口混得挺熟。后来，这老两口硬是把小馄饨摊儿做成企业，成了老年人成功创业的传奇。

有段时间，八一公园也曾经藏污纳垢的沦陷过。听闻公园有一角落，是中老年人谈情说爱的地方。有些老不正经的在那儿瞎搞胡闹，有的唱黄歌浪调，还有的用粉笔在鞋底上讨价还价，这个写50 ？那个给擦掉，又写上100……

随着时间推移，八一公园得到了坚决的整顿和治理。

前些年，公园移植了各种树木，修起了健身步道，分割了若干个体育和文化活动场地。

特别是增添了《南昌起义》、《东北抗联》、《三大战役》、《英雄战歌》、《和平之门》、《军功章》、《当代军人风彩》等与军队历史、发展、建设有关的浮雕和塑像，以及坦克、飞机、大炮等实物，凸显了军民共建特点和八一军旅特色，成为在沈阳闻名遐迩的“国防教育主题公园”。

这是多年来罕见的一场大雪，积雪深及小腿。马路上，被车碾压过的雪连水带冰的呈糊状，踩上去没过脚踝。我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左一晃又一滑地向前走。

八一公园终于到了。我看到了非同寻常的景象。公园，整个被雪塑了。

我在公园里艰难地走了两圈，没看见几个人。往日熙攘吵杂的晨练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出奇的静谧。静谧，以致于能听到我自己踩雪的声响。

那些平时不大注意的黝黑的雕塑，镶嵌上了雪的盔甲；那些坦克、飞机和大炮，披上了雪的征衣；那些树林和灌木，包裹上了雪的伪装；这个被雪塑的公园，简直就是幻化的潜伏的战场。

雪是大气场，也是大情怀。我拿出了手机，在公园里四处拍照，空气仿佛在凝聚。

我真实地感觉到，这里升腾着革命英雄主义精神、集体主义精神、爱国主义精神、红军长征精神、抗日战争精神、解放战争精神、抗美援朝战争精神、牺牲奉献精神、国际共产主义精神，以及敢打必胜、一往无前的战斗精神……正因为有了这些精神，我们中国人才能改天换地；才能不断克服重重困难和战胜敌人；才能使中国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从无到有，从有到富，从富到强；才能从胜利走向新的胜利。

雪停了。大雪厚重，压弯、压折了些粗大的树枝。树林里，不时有雪从枝头上跌落下来，发出唰啦啦细碎的声音。

帝国主义亡我之心未死，霸权主义欺我之心未遂，殖民主义践踏我之心未泯。这个世界并不太平。

有人说，和平是被战争打出来的。这个观点我赞同。就拿抗美援朝战争来说，没有毛泽东主席和党中央的英明决策，没有中国人民志愿军赴朝浴血奋战，哪有后来这60余年的和平建设和发展。因此，和平是相对于战争而存在的产物。

未来，我们和敌人终有一战。军队不能铸剑为犁，军人不能解甲归田，时刻准备打仗，就是使命。

我想，假如明天战争来临，只要祖国召唤，我定然义无反顾地奔赴战场。

想到这些，我很想尝试一下梦里“打阻击战”的那种感觉，便索性卧倒在积雪中。我耳边似乎响起了铿锵之声：像战鼓号角，像杀伐征战，像铁流滚滚。

太阳出来，林间透过来一缕缕淡金色的光。我这老顽童，匍匐在雪里，正进行着我一个人在想象里演绎的战斗。

2021年11月10日于沈阳

白雪，是飞在大地上的梦想。

好雪，你若盛开，芬芳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