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最后的日子

缘份星空

　　北宋苏轼的《江城子 乙卯正月二十夜记梦》描述了这样的情景：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年孤坟，无处话凄凉……夜来幽梦忽还乡，惟有泪千行……又是一年清明到，母亲离开我们已整整六年余一月了，回想母亲在世的最后日子，依然历历在目。

　　母亲年轻时为了我们家如牛似马的拼命干活，生下我大哥本应坐月子休养，但没几天就下地干活，积下了产痨咳嗽的病根。二O一五年年底，鲐背之年的年迈母亲身体每况愈下。我们兄弟姐妹都预感到母亲难过过年这一鬼门关了，没曾想母亲硬是撑了过来，又增寿一岁。

↑母亲1987年5月14日留影

　　母亲年前一个多月就不思饮食，不像以往那样能在我们相帮下下床坐坐，下肢慢慢从脚底往上变凉，晴天也不能出去晒太阳了。身体消瘦虚弱，说皮包骨头一点也不为过，已到油干灯草净时，没有了多少力气，但仗着清醒的头脑，神智并不萎靡，尽管说话很少，自己儿女和来看望他的人都记得清清楚楚，就是几年不曾来过的亲人来看望她母亲也都一一叫得上名字。

　　大年初一，一家老老少少都来看她老人家，尽管她已无力说话，但看得出母亲心里高兴。过了正月十五，母亲很少吃稀饭了，就喝点牛奶和水。正月廿十起，饭量似乎恢复些，这可能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吧，脸上也显红润。正月廿三之后就又不进食了，水也喝得越来越少。到了正月廿五母亲就没有了大便，身体开始僵硬，看她这样不吃不喝，我们都十分揪心，也正是从正月廿五起，母亲已睁不开眼，不能讲话，喊叫她只是点头示意，大脑一点都不糊涂。我们儿女日夜陪护在母亲身边，母亲渐渐连水也不喝了，嘴唇干裂，我们只能用棉签蘸着水，不停的在她嘴唇上擦。她时睡时醒，似睡非睡，看到母亲醒来时我们会轻声的与她说说话，帮帮她翻翻身。

↑父亲、母亲1987年7月9日留影

3月6日，农历正月廿八，母亲艰难度过了上午。中午后，我们兄弟姐妹看着睁不开眼的母亲似有什么不舍而去，我们左思右想，是年后小姨妈没来看过她呀，我问了下母亲：是在等小姨妈来吗？母亲点了点头。于是我急忙电话告诉了小姨：母亲快要离世，支撑着在等你来看一眼啊！半个小时后，小姨妈小姨夫风急火燎地赶来站在母亲床旁，“大姐”“大姐’叫了两声，母亲点了点头，仍是闭着双眼。

　　大姨妈、小姨妈和我们一起站在母亲床边交流了会，我向她俩介绍了近几天母亲的情况，为不吵闹母亲，一点五十分，大家都走出房间到室外去了，我独自留下继续用棉签蘸着水为母亲擦嘴唇。我手挽母亲的颈部，让母亲头抬起一点，当母亲艰难地硬吐出一点痰液后呼吸就极度微弱。“妈，妈”，我呼喊了两声妈已没了反应。在室外场上的兄弟姐妹、四位妯娌、姨妈和其他亲戚听到我的喊叫声，十几个人围拢过来，此时母亲已没有了痛苦，停止了呼吸。“妈妈〞、“奶奶〞、“大姐”，此时的我大脑一片空白，只听到一片悲泣呼叫声。妈呀，你还听得见我们的呼唤吗？遗憾的是弟弟在回家的路上差了十分钟没见上母亲最后一面。

↑1992年摄于昆明动物园（圆通山）

　　母亲就这样面若平常，既无痛苦状，也无忧愁感，安享平和生与死，带着不舍和牵挂，静静地离开了我们，谁曾想前刻儿女绕榻前，转眼痛失一亲人，床头叩首声声唤，阴阳相隔再难闻。然生与死是我们每个人自己无法决定的，但母亲好像是他自己选择了离世时间，三月六号，农历正月廿八，都是双数，都是吉祥日。

　　母亲的一生与天下母亲一样，她虽一不能惊天动地泣鬼神，但她老人家肩负着普通平民百姓和母亲的责任，传承美的品德，尽心又尽力，尽善又尽美，天遂人愿，得到上苍保佑；二没有干过惊天动地的伟业，也没能力去造福一方，但母亲一直意志坚强，善良勤勉，宽厚仁慈，赡养父母，抚育儿女，含辛茹苦，勤俭持家，为乡邻们称道，为我们儿孙敬仰，成为人世间最朴素的典范，上帝保佑她，上苍眷顾她，这也应在情理之中。

↑2015年9月26日母亲与儿子、儿媳合影

　　按照沙上习俗，家中亲人离世在家搁放三天，让亲友吊唁祭拜，我们将母亲遗体在家放了五天。更没令我们兄弟姐妹想到，出殡前天，乡里乡亲主动提出不用扛扛抬灵柩，这对不起母亲她老人家，小弟兄他们商定由16个人分两组，八仙肩扛灵柩。就这样，三月十日（农历二月初二）上午十一时，我含着心酸的眼泪致完悼词，母亲的灵柩就由两批八仙轮换肩扛走了三市里路送上灵车。虽说村上小弟兄们没着统一的服装，那感情，那场景，加上后面跟着200米长的送行亲友，这在我们村过去和现在都是绝无仅有的，应该说母亲的葬礼是体面的，光彩的，热闹的，这也是母亲生前恩泽于大家的最好回报。

↑2015年9月26日母亲与部分后代合影

附： 母亲追悼会悼词

（2016年3月10日上午11：00）

　　各位乡邻，各位亲友，各位来宾朋友们：

今天，山低头水让路苍天在流泪，各位怀着思念和缅怀的心，怀着十分悲痛的心情前来为我母亲送行，首先我代表我们兄弟姐妹，代表我们全家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抽出宝贵时间与我们共同分担这份悲伤，感谢大家这么多年来对我们全家的帮助和关爱。

　　我亲爱的母亲一一王金娣，生于一九二四年五月十九日（农历一九二四年四月十六），于二O一六年三月六日（农历正月廿八）下午2:20分与世长辞，享年93岁。母亲就此停止了在世间的艰难，闭上了慈爱的双眼，舍下我们儿女而去，舍下在场的乡邻亲友而去。其实我们儿女知道，我妈不想走，因为她老人家有太多的牵挂，因为她总想着她的后代们怎样越来越好幸福长久，因为她不舍大半生朝夕相处的乡亲乡邻和左邻右舍。

↑1992年摄于云南通海秀山公园

　　亲爱的妈妈，平时您不喜欢眼泪，也从不让我们流眼泪。可这回您一去就永远不再回，您让我们如何舍得您啊，我们再多的泪水也留不住您，再多的呼唤也喊不醒您。今天，就让您的四儿二女痛哭一回吧！

　　一哭我们的好妈妈，您是外公外婆的好女儿。妈妈您是外公外婆的长女，下有两个妹妹两个弟弟，外公家最苦的是您。1米56的身高却要肩扛着外公家的重担，瘦小的个子却要推着300多斤的独轮车东奔西忙，您是外公家的牛啊！

　　二哭我们的好妈妈，您是爸爸的好妻子。百年修得共枕眠，亲爱的妈妈，您与父亲结婚50多年（父亲二OOO年四月二十五日，农历三月廿一3：50分病故，享年75岁。），互相关心体贴，您对父亲的照顾更是无微不至，父亲脑卒七年、卧床二年，是您独自承担了繁重的陪护照料重任，让我们兄弟姐妹安心工作。

　　三哭我们的好妈妈，您是我们的好母亲，一生您最辛苦。妈妈您一生勤劳善良，我们儿女的每一步成长，身后总有你的背影。1949年5月31起我们兄妹6个先后出生在那个艰苦的年代，为了8口之家的衣食住行，油盐酱米柴，您吃尽千辛万苦 ，一年365天，总是起早摸黑、不分昼夜做工分养育着我们。您舍不得穿，都要让我们穿整齐；你舍不得用，把每一分钱都用在我们身上；您舍不得吃，就连家来亲戚朋友您总是忙完饭莱也不与大家一起吃饭，我们吃面您喝汤，我们吃米您吃糠，这就是我们的妈啊！

　　四哭我们的好妈妈，您是儿媳的好婆婆。妈妈您善良的性格，宽厚待人的处事之道，乐观的生活态度与简朴的生活作风，是留给儿媳们的精神财富，也是四个儿媳面对生活不断进取，面对困难不断前行的精神动力。您做事总是把方便留给别人，把困难留给自己，从不对儿媳妇发脾气， 您把儿媳当作自己的女儿，四个儿媳与您相处最和睦，互敬互谅，您与儿媳，儿媳与您从未红过脸。在您的言传身教下，外人都说，您的四个儿媳个个好，相互间亲如姐妹。

　　五哭我们的好妈妈，您是孙辈的好奶奶、好外婆，如今您已有11个孙辈子女，11个重孙辈后代，可谓福寿双全，子孙满堂了。可八个孙女孙子，哪个不是您一手带大，三个孙女、外孙又有哪一个没在您的呵护下成长。吃亏是福，孝敬老人是您传给孙辈、重孙辈的优良美德。为人厚道、谦让、忠孝、诚信是你教导孙辈立世的标准。孙辈们以奶奶、外婆为荣耀，您以孙辈们为骄傲，孙辈们定会以您为榜样，继承和弘扬您的美德，把工作做得更好，让生活更幸福美满，以慰您的在天之灵。

　　六哭我们的好妈妈，您是乡亲们的好大姐！生产队上，谁家迎亲做嫁没有您的身影；谁家盖房建屋少得了您去做饭帮忙；谁家经纱织布又少得了您去操劳；谁家家有口角又怎少得了您去做和事佬。今天在场的乡亲又有谁不为你西去而流泪。

　　请允许我在这里再叫一声亲爱的妈妈，今天您最心疼的儿孙来为您送行了，您生前的亲友和父老乡亲都来送您了。在此，我再次代表我们兄弟姐妹向来为我母亲送行的各位表示衷心的感谢！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我们一定铭记妈妈您的教诲，老老实实做人，堂堂正正做事，继续搞好兄弟姐妹关系，尊老爱幼，团结乡邻乡亲，教育和培养好自己的下一代，以实际行动来报答您和爸爸的养育之恩。亲爱的妈妈，踏着初春路，您不会寂寞的，因为在您的周围有爷爷、奶奶、爸爸和长眠着的友善乡邻，他们将和您长期相伴，您的儿孙也都会常给你送衣送物送纸钱，常到你墓地来看您和爸爸的。

　　亲爱的妈妈，您的儿孙们相信您一定会在天国过得幸福，您一定会在另一个世界追续你未享完的幸福，您的善良和美德将永远铭刻在我们心中！也请您保佑我们和众亲友乡亲身体健康，平安幸福！

亲爱的妈妈，通往天堂的路已经为您铺好，您一路走好！

↑1992年摄于云南通海秀山公园（父亲、母亲与我家合影）

文字：缘份星空

图片：缘份星空

编辑：缘份星空

备注：“做工分”，沙上方言，人民公社时社员在生产队干活，收入每天记工分，年终生产队分红以工分数结算，以每天挣得工分10分为例，一般每天可收入3角至6角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