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百年祭

良元

<p class="ql-block"> 父亲百年祭</p><p class="ql-block"> 父亲冯洁民,出生于1922年5月25日,今年的5月25日是他诞生一百周年。2012年5月23日时,我曾写过一篇《永远活在心中的父亲》的文章以纪念他诞生九十周年。此文后来虽然在《流向人间皆为情》一书中刊登,但题目经出版社改为《记忆中的父亲》,而里面涉及WG的内容被删掉了。今纪念父亲,我要将父亲的这段经历告诉冯家和金家的子孙后代,让大家了解我父亲曾经度过的艰难岁月。</p><p class="ql-block"> 作为工商业者的父亲,WG之初没有受到冲击,那时平湖两派斗争激烈,未能顾及厂里的所谓“走资派”和他的“黑班底”(此为公私合营平湖针织厂造反派用语,指的就是私方,即资方)。1968年“七·二0”后,造反派将斗争锋芒转向内部“斗、批、改”。</p><p class="ql-block">一天晚上,平湖针织厂造反派在平湖大剧院召开“批斗走资派韩式桐及其黑班底大会”所谓“黑班底”就是厂里担任领导职务的私方人员。我父亲也被厂里的造反派押到平湖大剧院台上。当然主批是厂里的当权派韩式桐,而我父亲作为“黑板底人员”被陪批,因公私合营后我父亲当了第二车间主任,自然成了“黑板底人员”,厂里从厂长、副厂长、科长和车间主任,凡是私方当领导的都在被批斗之列,当时第一车间主任江圣清,也是私方人员,由于长时间跪在台上,批斗结束已不能走路。我爸自己在台上跪了几小时,腿也不怎么样了,但尚能站立走路,就毫不犹豫地背着他回家。当时,我爸的身体还不错,毕竟年龄当时只有47岁,但后来我爸却先于身体一直较弱的江圣清而去。</p><p class="ql-block"> 批斗的那天晚上,我记得很清楚,他把这事告诉我外祖母,并将台上批斗跪着的样子做给她看,大家都感到心里耐受,却又无可奈何。外祖母叫爸想开些,爸也表示为了家庭不会走极端。父亲的执义、顽强和负责精神一直感染了我。被批斗后父亲还被勒令在厂门口挂牌示众,当然还有“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及其他“黑板底人员”。这是当时羞辱当权派的通行的方法。挂牌这事是离厂不远的我同学的妈告诉我的,她让我看,我想这有什么看的,看了也救不了我爸,而使我心里更难受。我爸回家后,我们也不问,他也不说,我也不说给妈听,说了又多了一个人难受。</p><p class="ql-block"> 后来,又发展到抄家,第一批是厂里的造反派,来的几个是原“工总”(曾与造反派对立的一派)的工人,都是早认识的,他们想采取走过场的方法帮助我家,但在“工革司”出身的造反派的威逼下又重新返回我家,并指向那家具就让他们用封条贴向那里,于是我家的稍好一点的家具均被贴上封条,包括大衣柜、桌子,太师椅等共七八样。虽封但没有马上带回。有次在路上碰到原“工总”我认识的那个工人,他对我说,你把封条拆掉算了,我将此话告诉父亲,但父亲叫我不要撕,过不几天厂里造反派就派了车子按封条装回厂里。后来WG后期,东西肯定被造反派侵吞了,物资不能退回,只是折价象征性的赔了63元,就算了事。</p><p class="ql-block">这次造反派来家造反后没多久,又来一批造反派,其实只有2人,其中一人就是当理发师的邻居,姓陈的,因为是晚上,爸在家,一听造反派要抄家,爸马上将外祖母房间里的灯泡卸下来,因为我有许多WG 的传单之类的资料装订好放在那,很明显,他们是以为我家过去属殷实人家,是冲着可能有金银财宝之类而来的,其实,他们那里知道,到了WG,我家早以山穷水尽。床下一只锁上的小箱子引起了他们的兴趣,这是我放东西的,里面都是些日记本、过去填的表格、奖状等文字类的纸质的东西,打开后一看是这些,他们失望了,最后悻悻而归。</p><p class="ql-block"> 1969年是我家最困难的一年,厂里造反派批斗越搞越来劲,最后,我父亲被关进了“牛棚”(WG语言:意即牛鬼蛇神住的地方)。当天,造反派让我送被子到厂里,以后就无信息了,过了大约一个多月时间,我父亲仍只能白天在厂里干活,晚上关“牛棚”,造反派仍没有放回家的迹象,这是父亲最难受的。一天,天下了雪,他在用人力车拉东西,在下坡时故意挡不住让车压住了自己,他就起不来了,这一招,以自残的方式终于获得了医疗的允许,我背他到放射科,他轻轻地告诉我,“这是我故意这样的,自己可以走,但你背我,让他们以为很严重。”虽说爸身体较重,但我当时已是20多岁了,14岁时我晒谷时就能背120斤的谷包,自然背个人就不在话下,检查的结果是腿骨骨裂,需要养伤,由于审查也审查不出什么,“牛棚”终于关出了头,于是我把爸连同被子等生活用品接回家。人接回家,但工资被扣,只发生活费,一月只40元,原来全家依靠父亲83.42元月工资生活的,一下降了那么多,生活的担子自然落到了母亲身上(这里暂不表)。有关父亲的回忆,书里有的这里不说了,但这段被删的往事不得不说。</p><p class="ql-block"> WG后,安定的生活过了没几年,1982年11月父亲发现吐血现象,先是平湖人民医院诊治,后转往上海诊治,确诊是晚期肺癌,且是恶性度最高的鳞腺癌后,只能回平治疗,先回家住几天,他的二位医生朋友都来看望了,汪文豪医师是戴着口罩来的,在父亲床边站着安慰了父亲几句,就走了出来。父亲是汪医师做的胸片,也是汪医师出具条子让我去上海找上海肿瘤医院老院长张去病读片,由张去病确诊的。没有及时确诊,让汪医师心里不安,所以后来到人民医院住院保守治疗时,他经常来看望,后来刚去世,还在病床上时,他第一时间来到我父亲跟前说:“老冯,对不起了!”,他是为不能及时诊断而内疚。与汪医师几乎同时看望父亲的还有张太华医师,他没戴口罩,还坐到了我父亲的床边上,交谈了一会儿,出来对我说,看来你父亲时间不会长,估计不出2、3个月,你们要做好准备。后来我们就动员父亲去医院治疗,我想即使不能治本,也能减轻晚期的痛苦,再三动员,父亲终于同意了。但怎么去,也费了好多口舌,我们想抬了去,他坚决要自己走去,且不让我们帮扶。就这样在医院度过他的最后岁月。</p><p class="ql-block"> 在临终前他的痛苦我记忆犹新。口中浓水不断地流出,开始护士用镊子夹着纱布擦,擦掉了又流了出来,母亲在一旁看着,有要呕吐的样子,人也有些颤抖,我说你就在外面休息一会吧,母亲在外面休息后,我看护士用镊子夹着纱布动作太慢,出来的多,擦去的少,不行,我说,我来擦吧,你去多拿些纱布来,于是我就直接用纱布擦,直接擦效果就不一样,浓水一出来就擦掉,我是农村锻炼过的,脏我不怕,尤其是父亲,我必须尽这个职,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擦去了可以让父亲呼吸通暢一点,可是边擦,边流,仍然不断,1、2个小时反复擦流,未能止住,父亲还是不能度过这关口,吐了最后一口气就与世长辞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过世后,骨灰我一直放在家中,就像是继续与我们一起一样,下一年母亲也去世了,同样骨灰也放在家中,他俩的骨灰一直放到1990年3月,与我们共居住了6-7年时间。后我即将要从老宅中搬出,经亲戚邻居讲,入土为安,才将父母一起安葬在乍浦九龙山公墓。</p><p class="ql-block"> 回顾这段历史,有点撕心默泣。但仔细想想,父亲一生有许多学习之处,他的为人甘胆侠义、他的坚忍不拔,他的家庭责任感,都是学习榜样,还有十年前回忆录中反映的他的机智、他的好学、他的敬业都是学习榜样。亲人已逝,未亡人要继承他们的优良品德,让家庭更加兴旺。</p><p class="ql-block"> 就全国而言,都是炎黄之孙,就我家而言,冯姓也好,金姓也好,都有一个共同的祖先。只要不数典忘祖,我们的根系才能发达,才能枝繁叶茂,才能借助列祖列宗的恩惠,德泽八方,福被后昆。</p><p class="ql-block"> 明天就是清明节,往年此时,对列祖列宗和先逝手足上坟祭拜,今年因病毒肆虐,不能上坟祭拜,只能网上祭祀,并祭以上文。诉之思念,致之虔诚,叩拜至此。</p><p class="ql-block"> 冯金权</p> <p class="ql-block">父母墓</p> <p class="ql-block">祖父母墓</p> <p class="ql-block">胞妹及妹夫墓</p> <p class="ql-block">胞弟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