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奶奶

思退斋

忆奶奶

文/ 郭书兵

清明节到了，但我没有回老家给奶奶上坟，心里愧疚而沉重。

我的老家在一个偏远的山村里，土墙，青瓦。房屋后面的山叫大龙山，小时候奶奶常带我到山上放牛，但我从来没有爬到山顶，因为山很高很高。

房屋右边有一个小山包，山包前面一条上学路。记忆中，奶奶常在路口接我放学回家。如果我当天犯了什么错误，父母要打我，她会提前悄悄告诉我，告诉我错在什么地方，如何给父母回话认错。她时常教育我，要做一个诚实、坦诚的孩子。农村的孩子老实，父母教训，不知道跑，也不知道哄父母消气，就是沉默硬扛。我们做了父母以后，才懂得父母当时的心情。

最左边的房屋是厨房，厨房背后有两棵拐枣树。拐枣秋天成熟，霜打了才好吃。十几年前认识北京一个网友，她说，她人生的归宿，在她们老家背后的那棵老树下。那时候聊天都很文艺范儿。我说那棵树很美，很有故事。网友早都不联系了，这句话我一直记得。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常常思考人生的归宿，敢于正视人生的归宿。

当年我们的早餐一般是煮红薯、红薯干。早餐有东西吃，而且能吃饱，已经很不错了。我很感恩奶奶、父母的吃苦耐劳。 奶奶每天要在早晨五点半左右起生火做饭（红薯干、红薯煮熟大概要一个小时左右），饭熟了喊我起来吃饭、上学。

奶奶非常勤劳，记忆中她每天起早贪黑，不知疲倦，不是在锄草收割，就是在洗衣做饭，而且她做这一切，从来没有怨气，没有不满，总有一种愉快的神情洋溢在脸上。直到她七十多岁，得了重病，在这生命的最后几年，也依然如此。

小时候在农村，会听到很多神秘的传说，也有一些妖精鬼怪之类。我害怕，暮色降临，觉得鬼怪就在背后，让人汗毛直竖。奶奶从来不怕这些，我也不知道她的勇气从何而来。前几天看到一句话，“勤劳的人鬼神都敬”，我才似有所悟。

好多年没有梦见过她了。但她花白的头发，慈祥的面容，红润的脸色，常常在我眼前浮现。

她像对待自己亲人一样对待所有人，无论是左邻右舍，还是素不相识的过路人，她都是面带微笑，目光慈爱，语言柔和，心怀善念。

离我们家不远处，有几户人家，也是我们家亲戚。她对他们特别好，经常帮他们照看小孩，给他们小孩做好吃的。当然，他们对我也特别好，我一直在想，这也跟她的为人有关。

人到中年，回顾家庭的历史与个人的成长经历，对人生社会就会有更深刻的理解和感悟。这样，我们就会保持平常心，保持感恩心。生活的美好，人生的意义，在于爱，在于善，在于勤劳。

古代的读书人讲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有一套完整的提高自我修养的方法。

我们寒门子弟，只能靠家中长辈以最朴实的方式，言传身教，潜移默化。我从小受到的家教，是爱心教育。简单说，就是做个好人。

人活着是一种修行。

现在我头发白了不少，时常勉励自己，磨练自己，不断地坚定自己的意志，超越自己的昨天。虽然进步不大，所得不多，但一直在努力。有时候也会感觉到自己的无力、渺小、疲惫，甚至悲观。但我也会宽慰自己，去做，去争取，去思考，也许我们不能做一些大事，但我们可以做一点小事，只要有意义，就值得我们付出。哪怕我们给别人的，仅仅是一句善意的语言，仅仅是一个温暖的眼神，也值得我们用力、用情、用耐心去完成。

我也是幸运的，我经历过艰辛苦难，但我也遇到了许许多多的好人，给我爱，给我包容，给我动力。

奶奶给我的爱太多了，而我尽的孝心很少很少。

也许——但愿，生死轮回，因果报应，她已转世为人，成为一个幸福的人，一个快乐的人，没有苦难，也没有悲伤，没有饥饿，没有贫穷。因为，在我的记忆中，她就是一个好人，一个善良的人。也只有如此，才能缓解我的愧疚与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