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去吴家后山观辛夷花后返回江油,要途经北川江油交界地~通口、含增,那是我曾工作过的地方。 60年代末,隶属冶金部三线重点企业长城钢厂三分厂(长钢总厂下属共四个生产分厂,分别建在中坝、厚坝、通口、武都,三分厂是国家高温合金重要生产基地)坐落于此。<span style="font-size: 18px;">我</span>第一个社会角色是由此开始的(知青只是一个群体符号)。离开这里47年了,还是第一次再回这里。</p><p class="ql-block"> 那是1970年11月,我下乡快到二年,遇上三线企业上马第一批招工。红旗公社分有5个去三分厂的名额,我有幸进了厂。说有幸,是相对于离开农村,有了一份正式工作,生活走上正轨,有了保障。这是当时知青都很羡慕的事。其实,那个年代我从来没想过要去当工人,就像从来没想过要下乡当农民一样。这是没有选择的选择。</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span></p> <p class="ql-block"> 刚进厂的新工人都要在含增这个主生活区的308部门实习。生活区有学校、医院和双职工宿舍,308是负责含增生活区的所有房屋和后勤服务的基建维修单位。新进厂工人统一都住在搭建的大帐篷里(这里后来搭建了舞台,经常有文艺演出或放电影,成为了三厂的文化生活中心),帐篷中安放许多的高低床,几十号人干活吃饭休息基本上是集体活动。我不太习惯。有一天休息,女伴们集体去赶场,我没去一人在工棚里呆了一整天,连饭都没出去吃。我们每天穿戴好劳保用品,去分配的班组干活。记得我被安排在后勤组,每天跟着夏师傅做些维修杂事,短时间跑遍了含增生活区。</p><p class="ql-block">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住宿有点像76年住的地震棚,或者更像现在许多基建工地上的农民工棚。后来我生病曾住过含增的厂医院,病房也是牛毛毡搭建的,房门是竹篱笆编的,冬天到处漏风。病人没有分科,啥病都住一个病房里。厂区各车间旁也有类似简易宿舍,单身职工家属探亲就住这里。创业初期的艰难,是现在的年轻人无法想象的。</p><p class="ql-block"> 3个月实习期满,我们陆续被分往各生产车间。这一点又与农民工不同。</p> <p class="ql-block"> 本来说好途中可以去金光洞或者梨花沟,因上午烟雨罩吴山,大家一路游兴甚浓,观花时间拖长了点。返回时性急的包车师傅飞快的沿盘山路拐来拐去,直接开车进了厂区。</p> <p class="ql-block"> 当年的金光洞,那里怪石嶙峋和高高的石头桥洞门,吸引着这里文化生活匮乏又追求浪漫或猎奇的我们,周末相约翻山越岭去郊游或者参加共青团活动。听说那里成了当地热门景点了。</p><p class="ql-block">照片为<span style="font-size: 18px;">当年在宣传队时去金光洞所拍</span></p> <p class="ql-block"> 在车上就远远的看见前方一大片红砖厂房,知道是老厂区了。下车后迫切的想要转转看看,努力地寻觅当年痕迹。47年呀,近半个世纪的人生,经历多少变故,转换多少角色,在此的一段日子早已经模糊了记忆。</p><p class="ql-block"> 钢厂特有的醒目标志还在,一看便知是301炼钢车间炉前片区,地处厂区尽头。在厂里工作时,对工厂陌生而胆怯也不好奇,我几乎没去过除工作单位以外的任何生产场所,包括这里。</p> <p class="ql-block"> 下车走走瞧瞧,四周冷寂不见一个人影。仅有2只野狗朝着我们一阵阵狂吠。待我们转身,一切又归于平静。先生那辆车没到,我们车上好几人晕车,只有一个女伴陪着我,不敢贸然前行。</p> <p class="ql-block"> 环顾四周的厂房,澡堂,休息室…,上个世纪70年代那些往事,逐渐浮现清晰。 </p><p class="ql-block"> 从301往厂区腹地通口河边去,就是中心实验室了。 我曾在这里工作3年多年时间。每天听通口河水日夜哗哗,汹涌奔腾在两岸陡峭的峡谷之中。沿河并排着我们的厂房、中试管理部门办公室、厂区招待所,一直朝桥头方向延伸。春天的河畔一排排梨树繁花满枝,山清水秀,风景独好。沿河上下班,可远远见横在河上一座老式木吊桥,晃晃悠悠的在上面走很好玩。平衡差或恐高的人过桥若遇着有人恶作剧,那就要命了。赶场天我们趁午休时间可以匆忙过吊桥那边镇上去逛一圈,没有钱,并不买啥子,只是图个稀奇。</p> <p class="ql-block"> 当年作为部属三线重点新建厂,来自五湖四海各路人马组建的职工队伍人才济济。其中,来自东北重工业基地~抚顺钢厂(老特钢)、北满钢厂大批经验丰富的技术管理和操作人员组成技术管理核心和骨干,他们是员工队伍的中坚力量;大量的从全国重点院校(如:清华、北航、东工、北钢、重大等)分配来的大学生和专科生(重庆钢校、鞍山钢校等)作为新生专业技术力量的重要补充,我们陆续进厂的知青是产业队伍的垫底。如此高素质的产业队伍,是地方上根本没法比的,即便省会城市。那时,当地甚至地区的人都以能进长钢为傲。但作为垫底一群人中的垫底,同时我还是自卑的。</p><p class="ql-block"> 那个年代, 厂里配备有许多西德、日本引进世界领先的冶炼锻造金属加工设备。国家对此基地建设重视程度可见一斑,因此对员工的文化基础和专业技能培训学习有着相当的要求。</p> <p class="ql-block"> 这是一张机床工人照,616型车床,扎着马尾的青春身影,高大厂房及大幅玻璃窗,很像当年我在加工段的工作场景。机床现在看很普通,半个世纪前难得!</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8px;">劳动锻炼三个月后,</span>我和同学周维度、成都知青李亚红,总厂子弟张培军,江高同学王运模五人被分在中心实验室加工段。高大的厂房里安置有各式精密机床,包括车床、刨床、铣床、磨床、钻床等。给我分配的616车床,精致小巧适合我。</p><p class="ql-block"> 加工段实行两班倒。每天工作必须穿工作服、皮鞋,戴着工作帽、眼镜和手套,一根毛巾捂住脖子,<span style="font-size:18px;">避免被切削丝(片)烫伤。很长时间一直跟着师傅身旁观看,</span> 学习使用砂轮磨刀具,用千分尺、游标卡尺测量加工的试样尺寸精度,直到上<span style="font-size:18px;">机床摇大小刀架的手柄加工试片。</span></p><p class="ql-block"> 试片是照图加工,比如用作检测金属的拉伸持久性能的试片,也就一根女同志的小指头粗细长短的试样,两头粗,中间细,圆弧、倒角。加工操作并不复杂,但加工精度高。完成后要放进专用小纸袋,避免混淆错配。</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8px;">副段长李柄仁是我和周维度的师傅,比我们大十多岁的东北人,待人</span>很好。简单试片总让我们干,新产品难度大的都是他亲自操刀。长期右手摇大刀架(位置低)的习惯动作,造成他右肩比左肩明显低很多。我当时很怕自己也会成那样。当车工日子,有很多的时间被借调工会,呆在车间净操作时间并不多。</p> <p class="ql-block"> 这是我曾经使用过的千分尺和游标卡尺,精度读数分别可达0.02和0.01毫米。</p> <p class="ql-block"> 整个加工段,我年龄、个头最小,同事们对我不错,我很快融入了工段群体。记得一次邵段长刚领出来一颗金刚石(钻头工具,昂贵)不小心掉在厂房地面,大家都焦急满地寻找。水磨石的地板颜色有点麻麻渣渣,金刚石仅几mm,我年轻视力好眼尖,结果被我找到立了大功。</p><p class="ql-block"> 加工段里女生多,一门之隔是机电组,车钳铆电焊,工种很齐全。常言道“吊儿郎当是电工”,机电组男生多,经常串岗过来吹牛。两个部门员工关系很不错。</p><p class="ql-block"> 厂房外的斜对面有一座精致的三层楼房,那里是物理性能检验室。我们加工的高温合金试样专人送过去,进行物理性能检测,如硬度,冲击、疲劳、持久等指标检测。记得当年,我很羡慕那些分配在物理性能检验室的女知青们,上班穿着干净的白大褂,经常有意露出里边漂亮鲜艳的确良衬衫或者时尚的外套,头上小辫子上扎着黑色的丝带,吃饭的时间路过我们工段门前,就像一只只美丽的花蝴蝶在道路上飞来飞去,无比娇艳和骄傲呢!</p> <p class="ql-block"> 中试的管理部门是一排简易平房,离加工段几步路,我爱去那边的情报室玩,几个情报翻译工程师文质彬彬风度翩翩的,尤其是德文翻译韩国成,说话很风趣生动。他洗印照片很在行,帮我印过当年一些照片。隔壁是书记所长许长生办公室。这里的大知识分子成群,如果愿意,他们应都是我们的好老师。我很敬重他们。</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单身职工宿舍建在青杠树这座山岗上,配有篮球场、澡堂和24小时的大食堂。当时被戏称和尚庙和尼姑庵。</p><p class="ql-block"> 住在青杠树的单身职工,大部分是新分配的大中专毕业生和新招工进厂的当地知青和遂宁的轮换工。我们晚上看电影要走到含增,上班要走到通口。单边可能都有4~5公里。每周末回家,要下班后集体乘大卡车回中坝。遇冬天,乘车也是够受的了。卡车在涪江桥头和总厂厂办停,无论晴天雨天,我们都统一在那里下车或候车。</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青杠树地处厂区通口和生活区含增道路的中段,山下就是运输部。生产原料和产品的运输,包括当地的员工的接送,都是运输部调度安排,运输规模不小。中坝(江油)到通口的路几乎就是给厂里配备修建的,印象中,那一辆辆的运煤翻斗车辆队伍好像总是源源不断常年不停的感觉。</span></p> <p class="ql-block"> 我参加民兵训练结束留影</p> <p class="ql-block"> 这是我在青杠树的宿舍。原先和中试重庆钢校的女生姚大姐同住,后来同宣传队的队友同室。那些年曾发生过一件糟糕的事,我们在宿舍用煤油炉烧菜,不小心将我的蚊帐烧着了。闯祸造成女生宿舍的恐慌,还一度成为了大家的谈资。</p> <p class="ql-block"> 这是排练间歇,我们来到通口河边散步所拍</p> <p class="ql-block"> 那些年厂里坚持抓革命促生产,三厂地处偏僻,严重缺乏文化生活。所以宣传文化工作队伍很重要。厂里负责宣传工作的郑炎老太太是有一定干部级别的(很像《人世间》凯丽出演那个干部老太太)工作很认真的领导,她选拔抽调许多有文艺特长的的大中专学生成立了宣传队。</p><p class="ql-block"> 宣传队里能人多,队长徐宝栓是北京人,他的编导能力和极富专业的演唱声音了得,让自小曾在学校和宣传队唱歌有点小名气的我都不敢也不会唱歌了。上海人王兆琦是乐队的灵魂人物,手风琴等各项器乐驾驭自如,小小年纪的子弟校学生吴华山手风琴拉得棒极了…。那时,革命样板戏演唱是大热门,京腔京韵念白是北方学生的拿手戏,他们个个得心应手。《智斗》排练,演刁德一和胡传奎的男生不缺人物,但唱阿庆嫂的张姓成都人,味道就差远了。排练样板戏,我也临时帮乐队敲个梆子,打个板眼,因很在点子上被乐队一干人赞赏有加。</p><p class="ql-block"> 宣传队经常在含增生活区演出,丰富职工的业余生活,影响着职工的精神面貌。各个分厂都有自己的宣传队,经常去总厂参加汇演中,三厂有着好口碑。这也是在那个特别年代三线厂史中留下一段特别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1975年初,我调至长钢一分厂,又变换工种,认识了不同的师傅和进入新群体、新环境。至此离开三分厂,就再没有回过三厂。回忆起当年蓬勃发展蒸蒸日上,眼前停产歇业落寞破败,让人连连感叹啊!</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今年初我同朋友两家人去攀枝花过暖冬,专门去参观了那里的三线博物馆。我们俩家人都曾在长钢工作过,都有着强烈的三线情结,所以多次走进博物馆,了解并回顾三线建设的历史背景,希望走进那个我们熟悉的时期和振奋的年代。馆藏资料非常丰富感人,但是,自始至终没有见到长城钢厂四个分厂乃至总厂有关资料介绍的只字片言。不能不说<span style="font-size: 18px;">令我们深感遗憾!</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