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迷信”纪实

自制小提琴

图片来源：网络+自拍

母亲的“迷信”纪实

时至清明，又逢疫情肆虐，墓前祭扫难以成行。谨以此文做为对母亲一些特别往事的追忆，以表纪念。

这些特别往事围绕一个主题，就是——关于母亲的“迷信”。

母亲虽然是旧中国过来之人，文化水平不高。但做为当初的河南妹子好学上进，心直口快，雷厉风行，思想极为活跃，算是比较开明理性的“后现代”女性，解放后曾是多年的街道干部，勤于公益，乐善好施，深得街邻乡友爱戴。

然而，就所谓母亲的“迷信”思想却从来没有改变过。哪怕在文革期间把破旧立新做为政治立场选站的标准时，也没有动摇过这一坚如磐石的信念。正如母亲当时顶着政治风云的压力所说：“新社会的新事新风我都完全赞同，但只有所谓‘迷信’一事却是任何人打不倒（说不服）我，因为我有太多的亲身经历，使我这一信念难以放弃。”

那就先从发生在母亲老家，河南鹿邑“老君台的故事” 这一桩亲身经历开始说起吧。

母亲是在河南鹿邑出生，并在那片中原故土上度过了兵荒马乱的童年、少年，经历过军阀割据时的中原混战、北伐战争（母亲原话说是南北军战争）、抗日战争等重要历史阶段。那个老君台的故事便是抗日战争初期发生在母亲身边的一桩奇闻异事。

早前，母亲曾以亲历者的身份给我们讲过：老君庙（台）是太上老君升天的地方，上连天庭，下接地气，是个无比神奇的地方，庙台很高，小时候经常爬上去玩耍。日本鬼子打过来时，误以为这是抗战工事，就架起大炮猛烈轰击。这时，老君在里面显了灵，枪炮子弹打上去纹丝不动，炮弹轰也听不见炸响的声音，看不见爆炸的痕迹，也不知道未引爆的炮弹飞向了哪里，事后只看到墙上一个个枪眼和炮弹的撞痕，炮弹应该是被太上老君用障眼法临时藏了起来。

当时，女孩子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但能听到不远处的枪炮声和鬼子吱呀怪叫的喊声，日军一番折腾后也慌了神，只得停止攻击，偷偷爬上老君台，当看到大殿里供着老君像，得知这里是太上老君的升仙台时，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据说还不约而同地跪倒在大殿门前，磕头作揖，祈求“老君爷”的宽恕。

母亲讲完后，还带着略有所思的语气自言自语道：“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没有鬼神？反正我是相信。这都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事后我们几个姐妹登上庙台打探究竟，果真没发现炮弹炸毁的痕迹，老君庙的建筑完整无缺。直到事后很长时间没爆炸的炮弹才被发现，炮弹外表斑斑驳驳刻满了神符，据说那是留给世人作证的天书呢！”然后又补充说：“现在时代变了，这种怪事不太有了，但真的假不了，我对这些亲历的稀奇事一直是深信不疑。”

母亲讲的生动，我也听着新鲜，我知道母亲给我们说话从不夸张，但心里却对其真实性一直持怀疑态度，认为只不过阴差阳错的巧合罢了。直到很久后，才通过有关资料逐步得到了证实。

有关资料显示：当时日军向老君台共发射了13枚炮弹，一颗也未作响。事后才被老君台的道士找到了弹着处，竞找出了12枚未燃爆的炮弹头，其中，一枚落在了神龛上，一枚落在大殿的房梁上，还有一枚落在大殿一侧的树杈上。最后一枚在事发60年后的2002年才被从台体的泥土里挖掘出来。由于腐蚀严重，不便保管，便移交给县武装部引爆，谁也没有想到，一枚七十年前的炮弹，爆炸威力依然强劲，至今仍留有引爆这枚炸弹的录像资料。这么强劲的炮弹，当时是什么力量控制它没能引爆呢？至今尚不得而知。

至今老君台上还存有当年参与炮击事件的日军老兵战后为忏悔此事而立的“和平碑” 一块，上提：“我们祝愿世界人类和平”的忏悔碑文。连同那几枚炮弹一起成为日军侵华的铁证，永久证明着日军的罪行。并成为这一母亲的“迷信”故事最好的诠释。

以上这则开篇故事，母亲当时讲的绘声绘色，精彩动人。从那也开始引起了我对母亲“迷信”的认真思考和探寻的兴趣。

　　另一个关于母亲迷信的故事也发生在古老鹿邑这个充满神奇的地方。那也是母亲小时候的一段奇异经历，而且对母亲的影响更大更触动，乃之终生津津乐道，虔诚无比。

在这里如是讲来，与大家共同探奇。

母亲十来岁的时候得过一次重度眼疾，那时叫“闹眼灾”，双眼肿的像铃铛一样而且疼痛难忍，走遍小城求医问药。那时的医疗条件可想而知，尤其在鹿邑这种小地方对这种疾患既不重视也无计可施，导致母亲的眼疾愈发严重，双眼肿成了一道缝，且疼的连续十几天睡不好觉。当时姥爷在外地经商，只有姥姥和母亲在家相依为命，遇到这种情况全都没了主意，一天天干耗着等待。

一天晚上，母亲双眼肿疼的愈加厉害，在床上起来倒下，坐卧难耐。突然，在无意中瞅见了床前墙上一幅“关帝”挂像，那是姥爷花重金请来的手绘关帝画像《关公夜读春秋图》，平常熟视无睹的画像这时却成了母亲的救命良医。母亲连忙起身跪在挂像前，作揖叩首，口中念念有词起誓道：“关老爷开恩保佑吧，我给关爷连磕一百个响头，千万保佑我这眼灾赶快好了吧！”说完，便真诚的一个个响头磕了起来，一、二、三……，整整一百个。竟然把头上磕出了一个大大的血包。可能是累了吧，磕完头的母亲倒头便睡。

大约子时过后，似睡非睡的母亲似听到了“吱拗”的开门声和“呱嗒”的掀帘声，当时母亲误以为是对面床上姥姥出入开门的声音，并没在意。刚待入睡，又忽听有人轻轻的“吭吭”两声，母亲朦胧中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突然看到堂屋的方桌前燃起了三柱火光，像蜡烛又像灯芯，火光突突跳动，瞬间照的满屋通明，更为奇异的是三柱火光前竟然还有一个模糊的人形黑影在火光前晃来晃去……。

这时的母亲早已惊得魂飞魄散，只顾扯起被子蒙头盖脸不敢出声，一会儿又放心不下，偷偷掀开点被缝向堂屋望去：只见火光越燃越旺，黑影越晃越大。母亲吓得六神无主时，突然想到就在对面床上熟睡的姥姥，便一个箭步窜到姥姥床上，急促地晃醒姥姥说：“娘，快看呀！堂屋里那是什么？咱家里进鬼了呀……。”睡眼惺忪的姥姥让母亲的举动吓了一跳，定神向外屋看了看：“哪有什么呀？你是睡莽撞了吧！”为了安慰母亲，本来就迷信的姥姥还故意对着堂屋喊了几句：“你是什么妖孽作怪呀，跑这里来吓唬孩子，快走吧，要不走有你好看！”然后对母亲说：“没事的，快睡吧。”这时的母亲哪还睡得着啊，战战兢兢地缩进被窝，不时地偷看外面：刚才的火光和人影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只留下满屋子清冷通透的余光，屋里像充满了月光一样，深更半夜能看清屋内各个角落的任何物件。而且这光亮一直持续了数天，除了母亲，连姥姥也觉察不到。

最为奇特的是，到了第二天清晨，母亲本来痛肿却又一夜未合的眼睛居然完全痊愈了。

讲完故事，母亲还不无遗憾地说：“一段时间后因心有余悸而搬了家，但最可惜的是那幅关帝画像却不知遗落在了哪里。后来听一位风水先生说过，当时这幅画应该是‘古’了（音译），如果即时将它卷起来收藏，将会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呢！那可是一幅罕见精细的人工手绘《关公夜读春秋图》画作。右手卷着书本，左手缕着胡须，书上的字迹，根根的胡须都清晰可辨，脸上表情惟妙惟肖，眉眼里透出一副英雄气概。”

母亲停顿了一会，又心安理得的补充道：“治病就是治病，其他福分没有也就罢了。但毫无疑问，我的眼睛确实是关老爷给治好的，风水先生也说过，只有纯洁的童男童女才能够感动神灵，亲自来望诊治病呢！”

我听后倒是没有这种遗憾，因为当时正值文革大破“四旧”时期，这幅画作如果真的保存下来，无疑也是在造反横扫之列，说不定还会给家里带来很多麻烦。但我却从故事中领悟出了一个“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道理。世界上的大小事情，只要人的诚心所到，全神贯注，心无旁骛地去追求，总会感天动地，帮助你成功。关帝治疗母亲眼疾的故事也正是这一人生道理的具体显现。

　　可以说，我是听着母亲的故事，循着母亲的足迹长大的。那时总愿意追溯这些故事的来源，寻找故事后面的真相，思考大千世界，思考漫漫人生，并逐渐形成了探索未知，敬畏自然的思想理念。可能是受母亲 “迷信”的影响，我至今相信神秘事物的真实存在，对天人感应、平行宇宙等不可思议的事物兴趣浓厚，内心也经常由此发出：“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的无由感叹。

母亲去世那年的冬天，我也曾经历过类似母亲“迷信”故事的一次经历——那是一个穿越时空和母亲重逢的旅途之梦。

由于梦境亦真亦幻而且时间地点巧合离奇，不禁使我与母亲的“迷信”联系起来，久久难以释怀。当时便把这次旅途之梦记在了笔记中。今天，特意从笔记里找出，重新整理并编入此文，也算是对母亲的“迷信”一系列故事的一个续篇吧。

奇梦发生在母亲过世那年的年末，农历葵未年十二月十二日（公历2004年1月3日）。当时我和同事一行三人到江西南昌公务出差，行程共计短短三、四天时间，日程安排相当紧凑，紧张繁忙的公务办完后便即刻返程。为了赶时间，那次返程的车次安排打破常规，先乘京九线T168次特快，南昌至聊城；然后再换乘已在聊城车站等候的单位商务车，分两段线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的直抵济南。

当日下午18时，我们乘坐的T168次特快正点发车，沿京九线向北聊城方向疾驰——

在列车上，我们简单吃了点盒饭晚餐，总结了下考察交流的工作情况，还没来得及欣赏窗外的长江美景和沿途风光，夜幕就已经降临。我们便躺在各自的卧铺上阅读和休息。几天紧张的公务活动再加上旅途劳顿，使我再无暇考虑其他闲杂琐事，在列车富有节奏的“咯-噔噔…噔噔……”声中渐渐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列车经过了哪些站点，朦朦胧胧的我来到了一个陌生而又略感熟悉的地方：那是一个坐落在群山中的山洞，洞口周边云烟缭绕，雾气蒸腾，我像是踏着云彩从洞口穿越而入。

洞里有溶岩铸成的石阶石柱，奇花异草，我沿着洞道拾阶而上，渐渐进入了一处肃穆而幽深的殿堂，殿堂面积不大但精致入微，周边有雕梁画栋，光影漏窗，几束光亮透过窗棂铺洒在正前方一座高高的神坛上，母亲独自坐在神坛最高处的座位上，一身青布衣衫，连头发都变得乌黑整洁，面容仍然那么亲切慈祥，好像时光倒退了几十年，恍然一副儿时对年轻母亲的印象。

见到母亲，内心惊奇而又兴奋，像久别重逢一样脱口说道：“妈，俺们看你来了，你看还有谁一起来了……。”说话间，妻子、孩子和兄弟几人也从洞口鱼贯而入。见到高高在上的母亲，不知是谁不无惊叹地说了句：“哎哟，妈，你这是回老家了？”

母亲却并不惊奇，表情平静而自然，似乎早知道我们要来探望，除了庄重和慈悲地稳坐神坛外，全程并没说什么印象深刻的话语，也没像往常那样去张罗着全家吃饭，更没再给我们聊家常、讲故事。但是，我们聚在母亲身边同样感到无比的幸福和温馨，其乐融融，团聚的场面瞬间达到了高峰。

这时，一种莫名的紧迫感油然而生，似乎某种潜意识在提醒我：“马上就要走了，得抓紧时间给母亲落实一件事。”于是便急忙凑到母亲身边说：“妈，往后俺给你上坟的时候都是带些什么贡品啊，带上你平时最爱吃的烧鸡和水饺怎么样？”梦中的我似乎并没感到说这话的荒唐与谬误，但本来就空落落的心里更难免生出一阵惆怅和疑问：“是的，母亲前不久不是已经过世了吗，今天怎么又回家团聚了？”

并没听清母亲明确的回答，我就身不由己的渐渐远去，眼前的景象也慢慢淡出。猛回头，想再看一眼刚才洞中的一幕，然而，这时睁开眼看到的却是车窗外黑蒙蒙的一片，只有远方闪烁着片片阑珊的灯火，耳边重又回荡起列车富有节奏的“咯-噔噔…噔噔……”的声音，半夜里更显得格外清晰。

原来，梦已惊醒，现实又回到了眼前。

这时，全然没有了睡意，刚才的梦境还在脑海里回荡，侧身看到对面卧铺上昏昏欲睡的同事，不由问道：“现在几点了？”同事看了看手表漫不经心的回答：“刚过12点。”我重又闭上眼睛，不是想继续睡觉，而是又重温起刚才那个离奇而又留恋的梦境来。

我感觉这不是一般的梦，而是一种第六感或者是母亲在天之灵给我的某种感应和昭示。

第二天凌晨3点20分，列车到达山东聊城，我们出站后很快换乘了单位的商务车向济南驶去。在这段路程中我一点也没再睡着，更没在意路上东昌府的凌晨风光。因为满脑子都是午夜列车上的奇异梦境，我一直放不下这偶然一梦的情节和缘由，写下了一段梦境笔记。

回家后，我找出地图和列车时刻表仔细检索了一下这次行程途经的站点、位置和时间。终于发现了一个令我惊奇和不可思议的情况，原来，我在列车上午夜得梦的时间、地点恰巧是京九线上距离母亲的老家河南鹿邑最接近的地方，（具体大概是亳州附近，距离鹿邑大约30公里，当时还有一段鹿邑把京九铁路站点让给了亳州错失大京九的传闻）。

原来，母亲叶落归根回鹿邑老家那个“老君台”升仙去了！

　　母亲的故事很多、很多。就像一根根灵动的素描线条一样清晰地勾勒展现出母亲的内心世界和人格肖像。

可以说，我的人生启蒙阶段正是听着母亲的故事长大的，尤其那些神秘莫测的“迷信”故事。甚至可以说在很大程度上也影响了我的整个人生。激发了我少年的好奇与求知；鼓舞了我中年的探索和追求；造就了我现在的淡泊与宁静，成了我享用终生的宝藏和财富。

可能有人会问，不就是一些不知真假的迷信吗，何来这么大魅力？对此，我只想用句个人浅见的话作答：“人类最大的悲哀并不是所谓‘迷信’，而恰恰是盲目‘自信’。在这个可观测距离为930亿光年，多达11维的宇宙中，做为三维物种的人类不知道甚至想不到的事有多少呢，人的所有奋斗不就是一个不断拓展自身视野而寻求真相的过程吗？”“迷信如此，科学如此，人生亦如此！”

从科学的角度讲，是时候给一些已被当今科学所展望，暂还没有被科学实验所验证的所谓“迷信”一个正当说法的时候了。

自制小提琴

2022年清明于口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