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趣（童年轶事）

笃仁

看着餐桌上偶然摆上的一碟咸菜爆鱼或油炸小鱼，这时便会想起一些对儿时捉鱼的无限追忆的怅然，脑海中飘来从几十里路外鹤溪河面上荡起的清风，微微的、微微的……

时光飞逝，前几年，每逢节时会回老家，饭后散步在鹤溪河边，见河岸已经用石头驳起，河面很窄很窄，变成了一条沟渠，已经想象不出这里是能行驶十几吨大木船的河面了，河水一片浑浊，浓浓的水面上散发出一阵阵味儿，什么鱼虾都没有了，光秃秃的兴隆桥旁立了一个碑，声鸣楼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就拆除了，留下的这是儿时的记忆。

唉——！

现在居住在小镇河畔的孩子，恐怕已很难体会到我们那时的乐趣了。

那时，街上的兴隆石桥是孩子们的天下，每天的傍晚和星期天，桥畔都会聚集着大大小小几十个孩子。

春季里，我们躲在石桥旁的“声鸣楼”穿堂下看雨水打在河面上，飞溅起的水花；

夏日里，趴在楼下空阁的长石板上瞎吹牛，穿堂风过来显得凉爽又避开了烈日的暴晒。

石桥往南，立在河岸上的水阁房旁的码头上，不间歇地停靠着几艘即将扬帆的木船，木船满载着各种南来北往的商品物资……。

码头正对面的河西是一个有几面篮球场大小的河浜，河浜中间一个土墩上长满了芦苇，就像一只大青蛙趴在河面上一样，镇里的人们都称它叫“田鸡浜”，也许也因为过去那里的青蛙特别多的缘故吧。高高的芦苇围住了河滩，水草生长得很茂盛，引得无数的鱼虾栖息其间。“田鸡浜”也成了鸭子们的天下，一大群鸭子在河浜周围不敢寂寞，忽而鸭，鸭，鸭地高声喊叫，忽而疯了似的在河面上飞舞着两翼，来回飞奔着戏嘻……。

冬去春又来，天气渐渐变得暖和了，街南会灵山桥河口的垂柳披着一头秀发，倒映在河水中，当柳絮花飘撒在河面上时，街头的小伙伴们就大呼小叫:“钓鱼去喽——!”

我们这些孩子迫不及待地甩掉憋了一冬的旧棉衣、草蒲鞋，扛着鱼杆，呼啦啦一阵，飞一般从石桥上向“田鸡浜”的河边奔去。惊得在水中安详捕食的鸭啊、鹅啊“扑嗵扑嗵”乱飞乱跳，搅得刚刚变暖的河水一阵阵沸腾。

这个季节里，河面上会冒出几只小小的渔船。渔船头上傲然站立着几只鱼鹰，这时，街头的人们就会追着渔船看鱼鹰叼鱼。捕鱼好戏精彩上演了，只见“牧鹰人”（渔人）发令，鱼鹰们便一头扎进水里，仅一会儿功夫，第一只鱼鹰钻出了水面，喉咙里塞满了鱼，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我们这些小朋友都搞不清它们为什么不吃下去，大人就指指点点介绍，让我们看鱼鹰的脖子。

嘿!真的，鱼鹰的脖子上套有一根麻织的细绳子。

哦！原来是用绳子防它们私吞大鱼。

看!眼疾手快的“牧鹰人”一手抄棒、把鱼鹰拉过来，一手抓鹰脖子把鱼扔进舱里；顺手拿出一条小鱼填进鱼鹰嘴里，用手一抻皮条的活扣、将其皮囊解开，小鱼便进了其胃中…… 。

好玩的!看着矫健的鱼鹰、黝黑的渔夫、混黄的河水、两岸和站在石桥上围看的人群，构成了一幅完美动人的画卷。

农历三月的春汛时节，这时，长江水时涨时退，流经鹤溪河的水变得混黄、混黄。江水每次退走时，鹤溪河里总会有些鱼儿来不及随水游走被滞困在河边上的一些小支流里和河滩边的一些坑坑洼洼中。我们瞅候着水势退却的空隙，有的拿着洗脸用的盆，有的拿着盛水用的桶，一下一下把凹洼里的水舀出去。舀得仅仅留下薄薄的一层水时，鱼儿受了惊吓在水中乱窜。小伙伴们开始兴奋起来，舀得更起劲了。

一位小朋友这时惊叫起来：“我刚才好像撞到了尾巴啦！好大一条呢。”

“是吗？在哪里啊？”

我们更加兴奋了，都停下来急切地问道。

“快舀，快舀。”大家连忙大喊。手却没有停，衣服上沾满了泥水也全然不顾。

于是大家又继续起劲地舀起来，好像看见鱼儿就在眼前活蹦乱跳。

“看，我抓到一条啦——”一位小朋友高声尖叫着，举着双手，紧紧地攢着的拳头下略微露出一点点尾巴。

——果然是条鱼呢！

这下大家都忍不住了，纷纷丢下手中的盆和桶，跨进泥潭，从浑浊的泥水中摸出那些被搅得晕头转向的鲫鱼、鳑鮍之类的小鱼。

不过这种办法往往收获甚微，有时忙活了半天，舀干了水，也许连一条鱼儿的影子也见不到。大伙儿只有无可奈何地骂骂咧咧地转向下一个目标。

初夏时节，不经意间就品咂到了麦田里飘来的风，丝丝缕缕的，散发着一种离成熟很近的气味，令我们心驰神往。

江南的梅雨连续下了几天，田野里一片汪洋，河水猛涨到岸上，与田野里的水连成一片，一些捉鱼的大人就用丝网箍成四方形的扳网，整日整夜地在河边扳鱼，一天下来就可有好几十斤的收获。

生性好动的小游鱼喜好成群结队地在河岸边的浅水滩中觅食。我们也学会了用网扳鱼，我用两根一米多长的竹竿扎成十字架，弯成弓状，竹头上绑上一面四边五十多公分成正方形的蚊帐布，蚊帐布中间扎上一块蚌肉，十字架中间用粗线接好，抛到河里，一会儿，拉上来几条小鱼儿，被活捉了。不要多大工夫，几十条活蹦乱跳的小游鱼便进了面盆。有时我们也会先在浅河滩上放上些家畜的肚肠杂货等带腥味的东西放在上游处，引得贪吃的鱼儿前来自投罗网，也颇有收获。小游鱼、鲫鱼、鳑鮍和虾……种类还真不少呐。

不过有时也有讨厌的小螃蟹，这家伙缠在网上，会没命地挣扎，缠得一团糟，极难取下，经常把蚊帐布扯破，这横行的东西是很不受欢迎的。

自从有了小扳网后，四五岁的弟弟就有事可做了，家中小猫要吃的鱼儿都靠他用这网扳来。有一次，他还扳到一条近一斤多重的红色鲤鱼，弟弟高兴得大喊大叫，那晚的家中就又增添了一道美味。

倘若在夏天，小伙伴们会脱个精光，在“田鸡浜”河滩边翻开河底的石头、砖块、瓦砾，从淤泥中摸出螺丝、蛤蜊、小蚌，偶尔，也能抓到躲在里面的老虾公和泥鳅。

有一次，不知是谁摸到一条滑溜溜的东西，浮出水面，大家一看，都吓得大叫起来，——原来是条能吸人血的大蚂蟥。扔了就往岸上爬，不敢再下水了。但几天过后，我们终究又忍不住鱼儿的诱惑，壮着胆子照样去摸。

儿时的捕鱼摸蚌，虽不像大人们那样能为家里挣钱，但那些不起眼的小鱼小蚌，确为当时物质匮乏的年代里经济拮据的家庭的餐桌增色不少，而更让人回味的是为孩童时代画上了无穷无尽的乐趣。

美丽悠久的鹤溪河在历史的斗转星移中，不知疲倦地默默地陪伴着小镇，陪伴着栖息在这里的百姓，估计也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它经历了多少代的沧桑，而今却在污染的悲哀中求生。近年来，在“民族要复兴，乡村必振兴”的号召下，还江山一个青山绿水，党中央提出保护环境的重要指示后，地方政府重视起来了，家乡一天一个样，我们期待家乡的河还原美丽，获得重生。

江南的小镇各有各的不同，都有她自身独特的魅力，但她们共同的特点就是都会给人以一种涓涓细流、绵绵不断、细腻又耐人寻味的感觉，所谓小桥流水人家，就是这样的文化积淀，让生于此，长于此的人流连忘返。电影《红日》里一首歌叫《谁不说俺家乡好》唱出了人们爱家乡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