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卧车厢三

如愚

硬卧车厢

三

一声长鸣，列车呼啸着冲上黄河大桥，显得格外轻快，甚至张狂。两侧的工字拉钢急速地向车后闪去，风被挤压在钢梁与列车之间，撕扯着、碰撞着，就如同一只巨大的风琴琴箱，在激荡中摈弃了一切弱音，拼命地迸发出最强劲的高分贝声响。车轮也被撩拨的情绪激昂，变本加厉地敲击着钢轨，与之形成巨大的共鸣，汇成一支震撼心灵的奏鸣曲：“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看，桥下春潮涌动，雄浑的河水卷起成千上万块冰凌, 翻滚着，怒吼着向东而去。我有些欢兴，有些松畅，有些愉悦，有些亢昂。一年春之际，一天晨之际，又一次的动之心魄，又一次的神魂激越，又一次的逸兴遄飞,，又一次的神采飞扬。

我常常感到诧异，这不过是一次极普通的旅途及例行的列车跨河动作，且有过若干次类似的经历，为什么每一次都如若历史的穿越，终生的难忘。黄河！对，这就是黄河的魅力。西源青藏，东入勃海，行万里之程，也有其碧蓝、清澈、温柔地淙淙流淌。这些作为一般河流的美妙，对于黄河都是不屑的，精神与力量才是她的真正特质，永远传递着中华民族的文明与文化，过去与未来，厚重与希望。

以世界最高的含沙量，每年携带着十六亿吨泥沙，以其三注入大海，以其一留下。于是，先民逐之而居，斩荆棘、辟草莱，在尚处蒙昧之时，便在这里劳作生息，书写着进步与发展，创造着伟大和辉煌，故谓之为“摇篮”。然泥沙沉积，日积月累，河床升起，“悬河”于头顶之上，也足使人不寒而栗，居安思危便成了难以抹去的心底牵系。

还记得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一节竹筒，在早已设定的时间郑重其事地从河中取出，以“八百里加急”送入北京，送入紫禁城，送入太和殿。君臣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天平一端，竹筒一下子抬起来，然后是肤粟股栗，然后是洪水滔天，“人或为鱼鳖”。反之，竹筒一下子沉下去，然后是大惊失色。然后是赤地千里，饿殍遍地，遍野哀鸿。当竹筒平和安详地躺在那里，于是，以手加额，弹冠相庆，共贺丰年。天地人之间的依存，似乎就显现在这黄水之上。

于是，人们以极其敬畏的灵魂感悟，行仁政则天奖其丰足，行暴政则天惩其灾害。当然，这毕竟为“食肉”者所信奉的治国理念。我下意识地环视这间硬卧车厢，我想，没有谁会在心底藏着这样的经典。然而，这并不影响各自创造着自己的精彩。人生旅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都怀有一本自己的书卷。那么，就让为“草莽”者简单地读懂一句俗语吧：

“不到黄河心不死”，其喻义何？辞书诠之有二：一喻不到绝境不知悔改，二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或曰前者由“不遭横祸心不死”演变而来 。“横祸”与“黄河”古音相谐，这是一种警示和劝勉，告诫为恶不端之人，无论你丑态显现，还是以伪善示人，只要内心存恶，思之不端，人在作，天在看。小恶小报，大恶大报。不报其身，必报子孙。莫若及早收手，改邪归正为是，休待身遭横祸，悔之晚矣。或曰后者语由“不到黄泉心不死”而来。“黄泉”与“黄河” 一字之转换。这是一种赞扬和鼓励，是勇敢者的利器，乃成功之秘籍。

无论前者的劝勉还是后者的褒奖，都是积极的，这是双向的理智，也是先人留给后人的人生哲理，积中华民族发展全过程文化之淀。并殊路而同归地付诸于黄河文化。于是，“不思黄河不成人”大概就成了做人的基本规范，乃近乎福祉之通途。

过黄河

意发过名川，

黄河水接天。

岸催新草绿，

凌破碎冰旋。

功罪千秋事，

兴衰万里牵。

谁从论今古？

吟罢泪如泉。

歌遍中华——琼岛椰风

如愚诗集•海南游节选

2017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