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所有的馈赠，都有所节制

布衣江南

昨夜第一声春雷，“轰隆隆”伴着噼噼啪啪的雨点，气势不同凡响，是我想要的样子。

半睡半醒间，似乎梦见了雨，又似乎是睡在雨中。

雨中有奔跑的事物，越来越多。像一把把衰草，越努力越纷乱越徒劳。

它们是一些陌生或熟悉的人，又或者是一些蚂蚁蜗牛和流浪狗。

它们生下来就是贱命，忍耐和顺从与生俱来，没有谁会抱怨雨和雨中的泥泞，就像一只乌鸦，从不抱怨黑。

它们也想借力，常常在别人的屋檐下去低头，用雨水把自己打湿，然后灌醉。

它们都是我的前世今生。

不用去心疼它们， 但凡贱命的，也多是倔强的。

就像我，奔波半生，仍没有放下做梦的本能。

人类的确应该向生命本身习得一些带刺的神经，不能一味佛系到底，听天由命。

你看，疫情，空难，回南天，倒春寒……

这个春天的脸色，似乎从未好看过，但该开的花，一朵也没有错过。

下楼拿菜，顺便周边走走，接接地气。

下了一夜雨，地上并未见流淌的雨渍，也未见昨夜梦中的泥泞。

但花事寥落，已成定局。

倒是眼前这些高高低低、深深浅浅的绿，一刻也不肯消停，稍不矜持就会嬉笑出声。

还有不远处那块石头，还在老地方，一动不动。似乎谁能让它怀抱希望，它就去谁的窗下安家。

对面学校，何时又起了几栋高楼，我竟然没发现。

想起朋友的孩子在这里上完小学上中学，一眨眼，高中都要毕业了。

怀疑时间是有魔法的。

它既能让你不知不觉，也能让你度日如年，还能让你一眼千年。

时间在具体事物上的放量与用力，也判若云泥。

但凡被时间放量爱过，或用力捶打过的事物，都是时光带不走的珍宝。

走走停停，一阵风过，有鸟雀“倏”一下，从一棵树跃到另一棵树，抖落一地的叽喳鸟语。

站在树下，听了半天，不为懂得，只为悦耳、悦心。

许多事，懂并不是关键，喜欢才是。

就这么站着，吹吹风，听听鸟语，很有些踏春的感觉。

但我真的没走多远。

在春天，我又还原成一个胆小鬼。

春天的诱惑太多，我怕稍不留神，就迷了路。

我知道， 没有什么路标是不朽的，一直能给人指引，即使是星辰，也有陨落的一刻。

所以啊，总有一些人和事，走失在春天，再也回不来。

想起那个“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少年，想起那架再也无法抵达终点的航班。

忽然明白，即使飞蛾扑火，再短暂，也是完整的一生；

忽然明白，明媚与凋谢，毁灭与新生，都是春天给予人间最后的救赎。

行至沙园路口，不再往前。

折返至小区大门，拿菜上楼。

今天的菜篮里，有香椿，韭菜，银芽，青笋，都是时令春鲜。

女人这辈子，最要讨好的不是男人，也不是自己，而是生活本身。

外面春光再好，也不过多逗留。

生命中所有的馈赠，都有所节制。

也因此，不必再为一些突如其来的剥夺与失去，而意难平。

谁都知道，在长长的一生里，欢乐总是乍现就凋落，走得最急的都是最美的时光。

但生活总要继续。

要相信，只要锅是热的，再不济的日子都挨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