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大海的情思 （作者 高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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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大海的情思

高原风

春仲时日，略有闲暇，心血来潮，一张机票须臾间扑入南国怀抱。

从春寒料峭的高原落地南海之滨，北极熊试的保暖，顷刻如入蒸房。机场大厅中就地剥笋般的脱衣换装，薄裤短衫入乡随俗，就此汇入温暖的南国生活。

翌日，早饭毕，即刻漫步前往海滩。驻地距离海滩二百余米，不一会功夫就来到了大海边。对于大海，内心里有莫名的亲近。或许生在高原，长在高原的人们都有某种向往大海的情结。但是，大海于我有种深深地莫名的眷恋......

记得是八十年代末，高原的五月，咋暖还寒，天空晴朗湛蓝，随父亲单位一行游览青海湖。在高原成长的岁月，虽然无数次地经过315国道，遥望那水天一色的青海湖。但是，走近它，亲手撩泼这圣湖之水，还是第一次。

站在湖边，瞭望一望无际的大湖，心中顿生联想，大海应该就是这样的吧！人生中对大海的概念，是从书本的文字和看到的画册、以及在电影《海霞》的影像中认识的。站在青海湖边，第一次间接的感觉了对大海的认知，也在心中编织了一个大海梦。

在鸬鹚岛，已是午时，我独自一人来到湖边，寻了一块礁石坐下。那一刻，对于二十来岁的我，没有什么生活阅历和太深刻的生活感受。但是，面对水映蓝天、浑然一体、浩淼无垠的青海湖，内心的感觉还是非常特别。海鸟不时地掠过头顶，在陆地和湖面的上空快速穿梭往复，自由的身姿令人神往。我目不转睛的望着湖面，呆呆地；或抬眼追逐着从头顶掠过的海鸟的身影，消失在湛蓝的天空中。那一刻，脑子里好像什么也不想，又好像浮想联翩，但内心是安宁的，心里非常的宁静。在蓝的天、蓝的水之间，湖水拍岸的涛声、海鸟此起彼伏地鸣叫，和我独自一人的身影，组成了三维空间的世界，我融入了它们的世界——自然的世界。这种空灵的感觉，仿佛置身世外，多年后的四月天，独自再次来到青海湖，还写下了一首“一个人的青海湖”诗歌，摘录其中几句：

高原四月天，

你撕裂冬的包裹、为高原鸣春。

我再次走近你，

没有看到一片冰凌，只有满满的蓝，

分不清是天的蓝还是水的蓝，

空气清凉一片。

草原四月风，凛冽，

扫在脸上，我却感觉似母亲的手抚过，

透过肌肤，浸入到心的深处，

湖水绸缎般抚岸的微波含着一曲清音，

分不清是为羌人吟唱，还是为我抚琴，

也或是在寻觅那羌笛的悠扬……

由此，大海在我的心中再次播下了无限神往的种子... ...

那年8月，孩子就要上小学了，我们带孩子来到了青岛，什么都没准备便迫不及待地来到了海边。第一次站在海边，看着深蓝的海水，翻滚的翠绿的波浪，浅水中稠密的男女老幼，啊！这是真正的大海！内心不禁一声感叹。孩子已经迫不及待地要下水玩耍，我弯下腰用手鞠一捧海水，放到嘴边，用舌头舔了舔，自言自语“真是咸的”，好像以前的认知是假的似得。由此，对大海的切身认识，从这一刻开始。

只一个浪花就将在沙滩水边玩耍的儿子衣裤打湿，于是权且将衣服脱了，放马草原，任其撒欢吧。孩子玩水是天性，人们都说是因为孩子在母亲羊水中孕育的结果，我觉得也是。孩子在海水中尽情的撒欢，被一浪一浪地推倒打翻，乐此不疲，开心至极。我则忙于用相机记录他的欢态。

离开海滩，就购买了泳衣泳裤、救生圈。第二日午后再次来到海滩。柔软的沙粒、温暖的海水，使身体触感到了没有过的体验。海浪一波一波的推向沙滩，看着稍远海中的游泳的老老小小、男男女女，在海浪推过来的时候，随着浪头起伏，如跷跷板一般，忽高忽低，煞是羡慕。只是从来没有下过深水，对水的自然恐惧，阻止了我继续前行的胆量，只能在浅滩守护着孩子。

那时候由于有孩子在身边，也年轻，对大海的体验只是初见的欢愉和兴奋。短短数日，和大海的相遇就像人群中擦肩而过的匆匆过客。直到今年春，来到海南岛，在慢节奏体验海南生活的状况下，和大海日夜的亲密相伴，对大海有了独特的人生感悟。

说起大海，思绪就易脱缰。不一会儿功夫，我和同学就来到海边，沙滩上已有一些“候鸟试”的中老年人在悠闲的慢步，享受这阳光、沙滩、海浪，还有那一串串的脚印。我立刻就想起了非常流行的八十年代的一首校园歌曲“外婆的澎湖湾”，但是这里叫“香水湾。

在同学的指引下，我们沿着海岸线一路向西，来到一处礁石摊。此处海边沙滩礁石比较多，大大小小好像一个小型的石头阵，不规则地散布在海滩、延伸到浅海百十米。黝黑的礁石，在海浪经年累月的摩擦下，光滑而色泽莹润。我感觉世上最高级的漆面，也赶不上这大自然的凝脂高级。海浪无休止地一次又一次冲击着海岸、拍打着礁石，在礁石上绽放千姿百态的浪花，犹如是海岸晴日的烟花表演。这一次次的绝版的浪花飞溅，使我相机连续的高速快门，像百米冲刺的运动员，紧张而应接不暇。

时间在海浪的冲击和涛声的伴奏下，不知不觉已午时，一同的同学开玩笑的说：看来，我们几个同学要排班陪你，一个人实在陪不住你，一块破石头，你都能拍两个小时。说呗我们不约而同哈哈大笑。的确，几个时辰于我仿佛须臾间，迷恋大海，沉浸其中，又相机在手，就无比的“贪婪”，想把大海的每一个瞬间影像记录下来。

翌日，天色微明，我独自来到又一海边。此处有一小山丘，山不高，但却陡峭。山上植被林木葱郁茂盛，黑绿黑绿的包裹着山岩，不知名的鸟雀在草木中跳跃穿梭、鸣叫，海浪的巨大涛声，仿佛是小鸟鸣叫的和弦，一鸣一鸣的犹如黎明协奏曲，使人顿时身处世外桃源的幻觉，心情顿时心旷神怡。忽然间，我仿佛找到了海之神往的解密密码，这就是大海的神韵，为什么人们都喜欢大海，对沙滩、海浪情有独钟，无限眷恋。因为大海给了每一个人一把心灵的密钥，能够打开你心灵的窗扉，让你走入自己的世外桃园。

小山丘有游览的木栈道，曲曲折折，木台阶顺势而上，清晨的海岸，寂寥无人，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你的。在这空寂的时空中，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思绪是自由的，心灵是松弛的；时针仿佛也静止了，只有海浪前仆后继、不知疲倦地的追逐着永远也追不上的前浪，发出永不停息的欢呼。

沿栈道而上，地势越来越高，视角越来越宽，来到山顶的观光平台，举目远眺，宽阔的海面，目光已无法企及，海面与天空浑然一体，大片连绵的暗色云团，悠悠的翻滚着、飘移着，海面一层层的海浪，由远及近，你追我赶地扑向海滩，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海浪声在天地间好似“卡带”的录音机，无休止的重复播放着滚滚涛声。这一刻遥望大海，脑海里跳出了经常挂在人们嘴边的一个词，“人类要征服自然”，我不禁在内心中哑然失笑。对于这种随意的人人常挂嘴边的闲言淡语，在这一刻，感觉那征服自然的臆想是多么的滑稽。面对自然，说人类只是一粒尘埃，一点不为过。但是，我坚定人类在自然界的组成中是伟大的，是因为人类顺应了自然，善用了自然规律，从而在伟大的物质世界中立于一席之地。哦，面对大海，我有了思想，感觉——似乎——好像即将成为一个伟大的思想家！呵呵，想远了，我自嘲着，但是，大海还是让我自由飞翔了......

回到现实，还是拿起相机，留下大海的瞬间吧！突然，镜头中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好奇心顿生，会是什么呢？我立刻举起长焦相机，啊！是一个身着黑衣的人，随着海浪的大起大伏，慢慢地向海岸移动。我环视其周围，再并没有其他人影。不一会儿，镜头的人影慢慢清晰，是赶海的渔民，穿着一件专业的黑色打鱼服，坐在一个充了气的大货车轮胎的内胎上，身上下面有包裹着的渔网，脚上穿一双脚蹼，两脚一上一下不停的不慌不忙地踢打着海水。在一眼望不到边的海世界里，他就犹如夜空中的一颗发亮的星星，吸引了我，在海面又似一朵仿佛即可消失的浪花。天呐，虽然，对渔民们在海上的能力是有所认识储备的，但是看到这一幕，汪洋中的千里走单骑，内心中还是深深的被震撼到了。我很好奇，我无法估计他出海的距离，但是如此简单的出海装具，在大浪翻滚的海面，悠悠然如水中一片秋叶，飘飘乎随波逐流，真是一幅绝美的世外画意。其实，你能说他们不是拿命拼生活的出海人吗？面对这一幕，我又突发奇想，有多少人认为他是征服了自然！又有多少人认为他顺应和利用了自然！我想每个人一定会有自己的答案。

随着赶海人靠近海滩，我的视线也跟随着收回到近前的海滩。在小山丘的底部，有一个观景的亭台，下面就是海滩，海滩伸向海面远一点的地方是乱石嶙峋的礁石，以透黑的色彩为主。卷起的海浪一次次击打在礁石上，使礁石油亮光滑。

我沿着栈道来到亭子近前，亭子可以通向海滩的沙滩上。于是沿木梯下到海滩，来到一块约有一间房大小的礁石近前，这时候才感觉到今日海浪很是巨大，四五个海浪过后，一定有一个蓄势的大浪，越过大石，溅起六七米的水花，海水在大浪的冲击下，也几乎冲上沙滩的尽头。为了躲避上岸的海水，我顺着冲上岸的海水沿头，快速碎步地撤到沙滩尽头。

由于海浪冲击礁石的画面过于惊艳，我抱着相机，和上岸的海水开始你进我退，你退我进的捉迷藏试的游击战法，抢拍惊艳的海浪与海礁的海之舞蹈。如此的拉锯一二十个回合，我开始在礁石间寻求立锥之地，在一块高于我身高的礁石后面，确有一块半截埋入沙滩的礁石，大小有一步之余，完全满足立足。我观察了一会儿大浪时海水也仅仅将石头包围，而不能淹没石头。我暗自窃喜，这是一块非常合适我拍摄的石头，于是我一个箭步跨到石头上，脚下很是稳定，上身就趴在眼前大的礁石上，开始了相机快门高速连拍的“扫射”动作，捕捉着每一次海浪发起对礁石冲击的每一个精彩瞬间。

我聚精会神的忙碌着，海浪冲击的声音巨大，每一次大浪来临时，都是从较远的海面上翻滚着形成一道高高的犹如一堵墙般地大浪，翻滚着冲向海岸，冲击着礁石，其分贝低沉有力。我在如此巨大的礁石后面，清晰地感觉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力度，真切地感受到海浪穿透我心脏的身体体验。对，就是穿透心脏的巨大穿透力的感受。

哦！这就是大海，这才是大海，这是海的力量。

这时，我脑海中冒出了一个词“心潮澎湃”。此时此刻就是这个感觉，我不由地想起了苏轼《赤壁怀古》中的诗句“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我不知道苏轼体验了咋样的惊涛大浪，但我却从文学的形象的思维模式中的惊涛拍岸，目睹和体验了实实在在“海浪穿心”现实版的“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再一次深切体悟了距今千年的古人之心潮澎湃。其善莫大焉也！

不知不觉中，一个大浪袭来，冲上沙滩的海水明显的水位上涨了不少。我脑海中闪过，是涨潮了？感觉海浪一浪高过一浪。正思量中，眼前的石头开出了一朵不小的、美丽多姿的浪花，我顿感不好，赶紧转身弯腰，护住相机不被打湿。还好，相机安全了，低头一看，玩完了，脚下的阵地已经被海水占领，鞋里已经完全被海水冲洗了。此时才感觉到鞋里都是水。既如此，才安心，索性我自岿然不动，任凭海水汪洋。但是，英雄不过三秒，我所处的位置先前偶有淹没，此时海浪愈来愈大，几乎次次灌鞋，海水也马上就要冲上小山丘的山根处，心里顿时有了些许的恐慌，敬畏自然油然而生，在强力震动耳膜的海浪的提醒下，我决定立即撤退，三步并作两步，在海水出没的沙滩中，冲上了木栈道。

看着湿了半截的裤腿，凝视着继续冲锋的海浪和沙滩上一次次冲锋的海潮，思绪随着退潮的海水，飘向了大海深处，飘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