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清明，彼岸的思念</p><p class="ql-block">文／肖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年年清明，今又清明，斜风细雨愁绪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清明即将来临前的几天，我常常会在夜里迷迷糊糊地做梦，梦到父亲一双黑洞洞的眼，深深地凝视着我。然后就突然惊醒，坐起来一身冷汗，胳膊无力腿发软，整个人好似虚脱了一般。这是怎么了？是父亲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吗？不得而知。亦或许，是想我了吧？其实，我何尝不想念父亲呢！想念父亲，就仿佛又看到了田间地头那个踽踽独行的身影，惆怅与思念便一股脑汹涌而来，再也难以成眠，辗转反侧直至天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亲，一个身处食物链末端的标准的中国式农民，上有老下有小的重担，长年累月背朝天脸朝地的劳碌艰辛，生活的风霜早早便刻上了他的额头。千沟万壑，纵横交错，仿佛一犁铧下去，就会犁出个五千年的沧海桑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性本寡，父亲与我，就像中国千千万万的父子一样，平淡无奇，只是时代大潮下的蝼蚁，为生活而奔波，为生存而努力。然，父亲去世后，在与母亲断断续续、星星点点的闲谝中，父亲的形象却在我的脑海中日益丰满伟岸起来。而这些，却恰恰是父亲在世时，作为父子的我们所缺失的最最重要的一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你去太原上学的那一年，你爸可遭了大罪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爸怎么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别插嘴，听妈把话说完。母亲摆了摆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一年秋，你去学校报到，第二天你就给家里写了一封信，你还记得吧？不用说，你一定记得。信里说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和报到档案里的出生日期不符，说是要派出所开证明，要不然，学校就要你退学。你爸一听当时就急眼了：猫尿不知道喝么多要咋哩？看把娃的日期给填错了，这不是看人病要人命哩么！狗日的，我找他去。你也知道，小胳膊扭不过大腿，那年月，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母亲顿了顿，继续说道，正正当当该办的不给办，能怎么办？求人家呗。你爸狠狠心，把咱家的那头猪卖了，买了一条好烟去求人家，可人家连瞅都不带瞅一眼。你爸实在没办法了，什么也不管不顾了，五十多岁的人了，硬生生跪下去求人家，人家才给办了。那一天你爸回到家，把自个的脸抽得叭叭直响：唉，我就羞了先人啦！羞先人哩！母亲说着说着眼眶红了，我也脑袋炸了！要知道，当年的我收到证明时还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我哪里知道这其中的是是非非，曲曲直直啊！要知道，父亲虽然一生谨慎小心，生性平和，但父亲绝对不是一个胆小怕事、唯唯诺诺的人。要知道，父亲一生行的正立的直，跪天跪地跪父母，何曾为求人而折腰！可是这一次，他为了他的儿子，一把硬骨头愣是低了头。我亲爱的父亲呀，为了儿子，你受了常人所不能忍受的屈辱，儿又该如何报恩于你？！能不能告诉儿！能不能告诉儿！能不能给儿托个梦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托啥梦哩呢？你爸都给我说了。母亲逮着我的手说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爸都给你说啥呢？我噙着泪，两眼通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你爸说你好哩！说那年他在你那打工，一到礼拜天你就把他接上下馆子吃好吃的；说他胃不舒服一给你打电话，你马上就开车把他接上到医院跑前跑后检查；还说他那年脚崴了，肿得瓷亮瓷亮的像个糖葫芦，疼得不能走路，是你背着他一趟一趟地看医生。你爸说，好贼狗什滴！不要瞅着我碎子（小儿子）人精马瘦，哦劲还不小哩，把我这一百七八十斤背得过来过去，瞅着把我碎子累得皮脸汗，我心疼哩！你爸还说，一辈子都是这个靠他那个靠他，就没有个能让他靠的，老了老了这回终于有个靠的了，他说他心里一下子就觉得瓷实多了。母亲一连串地说了半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爸这人就这样，一辈子光记着别人对他的好，就不记得他对人家的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辈子，对于父亲，要说让我觉得遗憾和亏欠的有三件事。一是父亲到了该享福的年纪了却一天福都没享受上就突然而去；二是父亲走的前几天突然说他想吃香蕉了，而我却粗心大意忘了这个事，以至于到走父亲都没能等到他儿的香蕉；三就是父亲走的意外又突然，以至于临终前都没能见到他的亲人，没能和他的亲人们说上哪怕一句话。我想，这定是父亲最大的遗憾，也是我们作为他的亲人们的最大的遗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唉，我可怜的父亲哟，你可否知道，你的猝然离去是儿心头永远挥之不去的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人们都说，清明是两朵彼岸花的思念。白的是父，红的是子，子在岸的这一边，父在岸的那一厢，父子隔岸相慰，结伴而行，让春风不老，让思念成蛊，让这人世间的黑白与夏冬一起走向永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亲爱的爸爸，清明节就快要到了，因疫情防控，儿不知道到那一天能不能到你的坟前为你焚香，给你磕头，陪你唠叨，只有先奉上《西江月》一阙，以寄托儿对您的思念。亲爱的爸爸，愿您在天堂再无遗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西江月／清明祭</p><p class="ql-block">旭日黄花稍暖，西风绿蔓犹寒。</p><p class="ql-block">焚香一盏祭流年。袅袅青烟缱绻。</p><p class="ql-block">好梦总难遂愿，春花怎解秋残。</p><p class="ql-block">何当膝下再缠绵。笑语欢声早晚。</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于2022年4月1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