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尘爱

万里春

天堂尘爱

一一清明节快到了，母亲刚走，我无以回报，谨以此文纪念我亲爱的母亲，感谢母亲一辈子对我姐弟俩的养育之恩和浓浓的爱，也表达儿子对你日夜思念之情。

　　十五年前，爸爸在临终前对我说：“儿呀，你妈很老实，辛苦了一辈子，我走后，你一定要把你妈照顾好！”。爸走后，我就把母亲从山沟沟里的农村接到了我工作的小镇上一起生活。

母亲刚开始从农村出来，很不习惯。不像在乡村，煮饭炒菜都是烧的柴火，这里用的却都是电饭煲、燃气灶，屋里全部是铺的地板砖，走路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摔倒。

我住的是五楼，也是顶楼，说是五楼，其实算下来是七楼，母亲的年纪大了，上下一趟楼很不容易。楼层高，又当西晒，冬天冷，到了夏天又热，特别是到了一年中最酷热的那段时间，一天到晚屋里像蒸笼一样热烘烘的，热的难受。由于当时经济条件不好，只买了电扇，没装空调。有一天我下班回来，发现母亲坐在门口楼梯的台阶上，我问母亲：“妈，你咋不在屋里吹电扇呢？不热吗？”“不热。这里有风，凉快。”母亲边摇着手中的蒲扇边回答我：“绿豆稀饭熬好了，碗里凉着的。”我用衣角抹了抹脸上淌下的汗水，未擦净的汗水流进口唇，感觉一股涩涩的味道。

　　几年后，我在县城买了房子，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安稳的家。于是，又把母亲从镇上接到了城里住。

　　城里的房子是二楼，母亲上下楼比以前方便多了。我上班去了的时候，母亲就下楼到小区里和那些同样上了年纪的老人一起玩耍，有时转转路，有时逛逛街。回到家里还时不时地给我摆一摆当天听到的新鲜事，听得最多的是哪个老人多少岁了，老家是哪里的，田土种没种庄稼，哪家又是拆迁户，哪里又有唱歌跳舞的......原来我还担心母亲来城里生活可能会不习惯，但看着母亲这样开心的样子，我也就放心了。

母亲是一个舐犊情深的人。在母亲的眼里，我是她的心肝宝贝，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不论做啥都要千叮万嘱，生怕我出错。有时候，我有事在外没能按时回家，哪怕再晚，就算是深更半夜，也要等着我回到家才放心进房间睡觉。

母亲是一个心地很善良的人，记忆力特好。虽说她没有上过学，不识字，也不会算账。母亲偶尔还到市场上去买菜，虽然每次买回来的是些很便宜的菜。我很诧异的问她买菜不害怕缺斤少两多付钱吗？母亲总是笑着回答说：“城里人还会哄我这个农村老太婆吗？他们叫我给多少我就给多少”。买的次数多了，后来，母亲居然学会了认钱、算账、看秤和讨价还价。

母亲是一个很节俭的人。偶尔当天吃不完的饭菜，她总是固执地留着第二天自己吃。每年姐从外地打工回来，给母亲买的新衣服，她总是穿不过一天就脱下来，叠得好好的放到衣柜中去了。我问母亲为什么老是穿旧的不穿新的，她总是回答说：“穿原来的穿习惯了，穿起舒服些。我年纪这么大了，穿这么新干啥，穿又穿不烂，可惜了”。我听了竟无言以对。

母亲是一个特别勤快闲不住的人。平时没事在小区里转路或小区门口溜达的时候，看到别人丢弃的矿泉水瓶和废纸板，她总是捡回来堆在阳台上，堆积多了就用背篼背到收购店去换点散钱。刚开始，我还坚决反对，有时在气头上还冲她吼过。母亲见我态度坚决，后来，她就趁我上班去了的时候背着我去捡，捆好后偷偷地藏在小区里的一个角落。有一天，我临时有事提前回家，刚进小区就看见母亲手里拿着一个矿泉水瓶子，我正要发火，也许是母亲也看见了我，她迅速地把手里拿着的空瓶给甩了，惊恐的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我没捡哈，刚才那是我喝过的空瓶瓶”。我刚要吼出的声音突然无力的憋了回去、一股无名的心酸味突然从心底涌起。走过去轻轻搂着母亲的背膀心疼地说：“妈，你就安安心心的好好地耍不行吗？”。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管过母亲，任由母亲行事，只要母亲过得开心快乐，我就高兴。也许，这也是我最大的错误决定和一生的遗憾，这种错误和遗憾造成了母亲后来诸多的不顺。

　　母亲的一生多坎坷。我从小就记得母亲患上了严重的类风湿关节炎，双手关节严重变形，手指全部弯曲伸不开。接到我身边生活，本想让母亲好好休息安度好晚年，没想到我的纵容造成母亲后来一个接一个的苦难。

有一天，我没在家，母亲一个人在捆绑杂物时，意外的从楼梯间摔了下来，摔碎了左上臂关节。虽然，给母亲置换了人工关节，但效果并不是很好。从那以后，我再也不许母亲去捡纸板、矿泉水瓶了。母亲还常常庆幸地对我说她幸好是摔到了手，没摔到腿，还可以到处走动走动。然而事与愿违，没到一年时间，母亲又在楼梯间摔了下来，把左腿摔断了。刚把腿伤养好，一年后的一天半夜又突发脑溢血，幸好出血量不大，经抢救终于挺了过来，但还是落下了无缘无故的爱笑和小便失禁的后遗症。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刚开始那段时间，母亲还能扶着楼梯扶手慢慢地下楼，后来却一天不如一天，在房间走动都觉得很困难了。母亲每天只好坐在阳台的窗子边，期盼着我下班回家的身影。而我，只有在节假日，才能有时间把母亲背下楼，用轮椅推着她到小区或公园里去转转，透透气。母亲平时又不爱看电视，那段时间，不知道母亲是怎么熬过来的。

由于行动困难，长时间久坐不起，去年夏天，母亲再次脑溢血复发。虽尽一切医疗方法救治，但母亲最终还是瘫痪了，连开口说话都没法，平时只能用眼睛和我们交流。我姐也放弃了工作，回家和我精心地照顾母亲，尽管我们想尽了一切办法，但终究还是没能留住母亲的生命，享年八十一岁。

虽然母亲一生命运多舛，但最后走得很安详。

　　母亲走后，我满足母亲最后的愿望把她安葬到了老家屋后的山坡上。那里有她生命的根和热爱的泥土，那里有和她生命与共时常牵挂的老伴，那里有她一生的辛酸苦辣和劳累奔波的足迹……

愿母亲魂归故里，与青山常在，与溪水共存！

　　清明时节雨纷纷。窗外飘落的雨滴，是母亲不舍的眼泪；小河里的潺潺流水，是母亲生生不息的脉搏；屋外嗖嗖的风声，是母亲疾走的脚步；山间缭绕的蒙蒙云雾，是母亲眷恋的身影。

想起母亲，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妈妈，我好想念你啊！来时流血开路，走时滴血认亲。我双膝跪地，双手合拢，愿下辈子你还是我的母亲，我还做你的儿子！

青山不老，流水更长，母爱永存！愿天堂再没有疾病和苦难，愿天堂的母亲一切安好！

2022年4月1日 于罗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