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写下《冰天雪地那些事》这个题目,已是“立春”时节,尽管室外仍是数九寒天,然心中却荡漾着暖暖的春意。这春意一方面来自“五九六九沿河看柳”的节气心情,更多的是我几经回忆和构思,要写下记述严冬的文字暖透着我的心扉。这是因为,正是冰天雪地锻炼了我们的意志,磨砺了我们的斗志,激励了我们成长,受益终生。</p> <p class="ql-block">说起冰天雪地,禁不住想起寒冷曾经给予我们的“下马威”。时光追溯到上个世纪的1974年腊月,我们几百名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穿着不太合体的草绿色军装,背着背包军挎,随着佩戴鲜红领章帽徽的接兵军人,从石家庄南站登上军列一路北行,过平原越长城跨山岭,经过近30个小时的走走停停、中途下兵,兵站用餐等军事活动,更为了保密要求,直到夜晚戍时,列车才开进位于祖国北部边疆的集宁南站。</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当年我们下车的集宁南站</i></p><p class="ql-block">我们乘坐的那趟军列,由闷罐车皮和硬座及卧铺车厢混编组成,我正好被分配在卧铺车厢,那个车厢的卧铺,不像我们现在乘坐列车的卧铺排列形式,而是顺着车厢窗户左右两排布局,这使我想起了在电影《英雄儿女》中王芳战场负伤,回国治疗时乘坐的卧铺车厢,与我们乘坐的一模一样。不过,尽管是卧铺,但上下两层却安排了6名新兵,是不能躺下睡觉的。那时的新兵们大多没有出过远门,更没有坐过火车,一直或躺在闷罐车或坐在还算温暖的硬席、卧铺车厢内里的新兵们,全然没有抵御千里之外的号称大风口集宁严寒天气心理准备,从温暖的车厢下来,站台和车皮间组成的长长通道,像一个撕裂的大口子,一阵寒风顺着车身吹来,冰冷犹如刀割般刺骨,禁不住令人一阵寒颤。新兵们听号令一齐放下了厚厚的羊皮毛帽耳,似乎仍不抵寒冷肆虐。老班长说,当时的气温有零下二三十度,寒风吹过,体感温度还要降低十度左右。来自内地还未经受训练的新兵们平生那经历过如此严寒,不少人跺着脚一阵唏嘘:这么冷呀,冻死啦!此时,忽听着队列后一阵骚动,只见带兵的干部和班长们在一位团首长的指挥下,匆匆向队列后跑去。凛冽寒风传来急促的声音“不让他跑、带回来……”过了一会儿,队伍趋于平静。团首长在队前讲话中解释,刚才的骚动,是一位新同志要去小解。大家心中明白,便不再议论什么。寒风刺骨“下马威”,最终没有把我们吓倒,战士们的人生也由此开始了在无霜期只有120天左右的北部边疆磨炼和成长。</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55, 138, 0);"><i>当年我们部队卫生队营房,我们的连队就在它的一侧。</i></b></p><p class="ql-block">我们驻守和施工训练的阴山山脉辉腾梁南麓一带,是古丝绸之路和草原茶马古道的重要组成部分,高原风多雨少,进入冬季,零下二三十度的严寒司空见惯。</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0px;"><i>当年,我们作为野战军甲种师部队,在北部边疆边训练边施工,不仅练就了精兵,还筑起了坚不可摧的防御阵地。图为战友们施工场景。</i></b></p><p class="ql-block">为了锻炼军人的坚强意志,部队坚持夏练三伏、冬练三九。那些年北部边境两军对峙关系紧张,我们夏季战备施工,冬季则进入军事训练。</p> <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0px;">我们打靶时居住的察哈尔右翼前旗胜利营村,当年我们就住在这样的房子里,老百姓对我们像亲人一般关怀照顾。</i></p><p class="ql-block">一连多年在滴水成冰的时节,隆隆军车会拉着全副武装的我们和双联高射机枪,进驻察右前旗黄旗海畔的胜利营村。白天到海边靶场训练和实弹打靶,海边空旷四野,寒风劲吹,能穿透皮毛大衣。这是怎样的一种寒冷呀,吐口唾沫,刚出口便会结成冰块;小解落地,会在空旷的海子边矗起一个小“宝塔”。</p> <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0px;">205师摄影干事高长德拍摄的高射阵地,当年曾在《解放军报》等多家报刋发表。</i></p><p class="ql-block">冷了,战士们围着枪位跑上几圈激发热能;饿了,炊事班会按时在几公里外的村里煮好饭菜送来,尽管炊事员们在导热极快的铝制行军锅上,采取盖棉毛制品等措施保暖,仍难抵挡极寒天气路途寒风的拍打。常常是饭和汤盛到战士的搪瓷饭碗时几无热气,战士们双手戴着皮手套捧着碗保温,但吃到嘴里的二米饭已经冰凉,碗底的汤水常常结成细细的冰碴而咽下。即便如此,干部战士们没有怨言,坚持严格训练、严格要求。在严寒条件下机枪射击停止后,按照枪支保养条令要求,需要立即上油擦拭。战士们摘下皮手套作业,手指一会儿便会冻的僵硬,如果手上有水,碰到枪管以外的铁皮会瞬间粘掉一层皮,如此很难按照教程完成操作。战士们想了很多办法及时作业,记得九班长赵景奎索性将枪油倒在装备自己的皮手套上,带领全班战士进行射击后的枪支擦拭保养,令人难忘。</p> <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0px;">当年我们就是用这样的苏联嘎斯车牵引双联高射机枪</i></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如果说,白天在海子边靶场上训练射击是一种锻炼,那么晚上在零下三四十度的空旷海边值守睡眠则是一种考验。那年我们军师团各高射分队齐聚黄旗海畔,指挥部要求各连队晚上要留一个班值守阵地。连长马伯命令从一排开始,每排选一个班值守一晚。我身在三排七班,按照序列将在第三晚在海边值守。连队的老兵,有不少进行过抵御严寒生存训练,对于我,还缺少这方面的经验,只有赶紧补上这门野战课程,才能更好地保存自己完成任务。那天,我们早餐后乘车赶赴阵地,值守了阵地一晚的二排四班战士们,还在苏制嘎斯车厢棚子内睡觉。我爬上车厢一看,不禁惊愕:紧盖着皮大衣、头戴皮帽、横系护鼻的战士们的眉毛、睫毛以及脸庞边的皮毛边沿和护鼻栽绒上全部结满了冰霜,俨然一个雪人头。</span></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当年的四班长王毓春</i></p><p class="ql-block">我赶紧问1973年入伍的四班长王毓春:昨晚冷吗?能睡着吗?原本以为四班长会说怎样寒冷的无法入眠,不成想他却精神振奋地学着《平原作战》露宿战士的台词道:“我们睡得可香啦!”眼见得战士们的头部都成了霜雪面容,他却说睡的香,我赶紧取经。四班长毫无保留地对我说,严寒条件下露宿,在条件允许情况下是不宜和衣而睡的。他让全班战士两人一组结对子,将两人装备的毡子、皮褥子、棉褥子、棉被、皮大衣合二为一,毡子、皮褥子、棉褥子铺在车厢板上,棉被、皮大衣在上,头系皮帽,一个被窝,一头一人,快速脱光衣服,喊口号钻入,互抱脚丫,压紧被口。这样就创造了一个温暖不透风寒的小环境,尽管旷野温度是零下三四十度的极寒,战士们的被窝里靠着体温互补,却能达到零上二三十度。四班长侃侃而谈,我认真倾听,为当晚的值守做着准备。</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40</span><i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多年后,我同战友张银奎重返黄旗海畔打靶阵地。</i></p><p class="ql-block">下午时分,连队接到命令,各连队不再值班,改由指挥部统一安排,我失去了一次野战极寒条件下的生存体验,但那段经历却像磁石一样紧吸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几回回梦里到靶场。四十多年后的一天,为了圆梦,我又约上在集宁的战友张银奎到黄旗海畔故地重游……</p>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梁桐纲,原名梁同纲。石家庄市人。大学毕业。1974年12月入伍,历任615团报道员,驻厂军事代表。分队长。《警视窗》杂志主编室主任、副编审、编审。河北省公安厅文化科长、副调研员、调研员。河北省公安文联副主席兼秘书长、作协主席。1972年开始发表作品,迄今已在除西藏和台湾省外全国200余家报刊发表2500余篇(首)各类作品。1999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河北省社会科学专家库专家、全国公安文联理事、河北省作家协会理事。著有《橄榄林恋》等诗、文集6部。获得全国、军队及省市各类作品奖项60余次。其作品及事迹被全国40多家报刊评介。个人传略编入《中国作家辞典》《中华英模大典》等30余部辞书。多次被评为厅和省直机关“优秀公务员”“优秀共产党员”及荣记三等功一次。荣获全国自学成才者、全国优秀人民警察、全国优秀转业退伍军人、河北省优秀共产党员、河北省老干部优秀共产党员、河北省首届社科期刊优秀编辑等荣誉称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