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缘浅（四）

古道西风瘦马（谢绝闲聊）

　　自从年初的那个晚上珠儿梦见小木匠后，小木匠就从她沉睡的记忆中苏醒过来。每每闲暇之余一个人静坐着，往事就不断的浮现在眼前。最初珠儿只是出于好奇努力的去回忆。但是当一打开这记忆的匣门，往事便如泉涌。不由自主的总会让她想起些什么。珠儿也觉得有点奇怪：只是做了一个梦，怎么会想起这么多事？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小木匠的时候是他从剧团打工回来：

饭桌上，珠儿发现小木匠这次回来变的有些陌生。似乎突然成熟了许多，也开朗了许多。跟外婆说话谈笑风生。小木匠是外乡人。他和外婆说话却用他的家乡话。珠儿大都听不懂，只能连猜带蒙听懂几句。但是外婆好像全都能听懂。一直点头。珠儿觉得有点好奇，悄悄的问外婆：“他讲的你都能听懂啊？”外婆轻轻的说：“大部分能听懂。”珠儿笑了：原来外婆也是蒙的。小木匠似乎听见了，尴尬的笑笑，不理会珠儿，继续跟外婆聊天。

小木匠大概和外婆说了这两年在外的经历。还说这次回来不打算再出去了，准备回家做生意了。末了问珠儿：“有收到过我的信吗？”“有”。珠儿赶紧站起来到厨房柜子的抽屉里拿出小木匠的信说：“收到都一年多了，我以为你马上就会回来拿的，没想到放了这么久。”小木匠接过信看了一眼问：“你信都没拆？”珠儿满脸诧异：“信是写给你的，我怎么能拆。”小木匠微微一笑就把信给撕了，一边撕一边站起来走到大门堂里扔到垃圾畚斗里。珠儿急了：“你怎么不看就撕了？”小木匠笑着说：“我人都来了还看什么信。”珠儿被他搞糊涂了。

信是一年前小木匠去剧团前让外婆转告珠儿，让她帮忙代收的。珠儿收到信后还一直担心被外婆做饭的时候当引火的纸烧掉，换了几处藏都不放心。最后放在柜子抽屉的时候还告诫外婆：“这封信是小木匠，不要拿去引火。”外婆说：“放心，没拆的信我是不会拿去引火的。”其实珠儿的担心有点多余，外婆是认得几个字的，她做事一向是最仔细的。

藏了这么久的信小木匠不看就撕了，珠儿有点不悦。外婆突然站起来，黑着脸说：“你下次不要来了。”珠儿更是懵了，心想：外婆怎么了？信是小木匠的，他要撕就撕了，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只见小木匠低下头看着桌角说：“家里给我说了一门亲事。”珠儿忙抢着说：“你这么小就想结婚了？”。小木匠抬头看着珠儿说：“我还小吗？我都二十七岁了。人家像我这么大小孩都会跑了。”珠儿一怔，转念一想他说的也没错。当初来的时候杨哈哈问起过他的年纪，师傅说他二十四岁，只是当时大家都不相信，以为他想学手艺，虚报年纪，当年他看来也只有十五、六岁。但是现在坐在面前的小木匠看着确实像个大人了。珠儿顿时感觉他们之间“唰”的拉开了距离。珠儿一直以来都当小木匠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现在发现小木匠一直是个大人觉得自己当初的想法有点幼稚和荒唐。这时杨哈哈在上堂前叫道：“珠儿，过来。”珠儿正觉得有点尴尬，杨哈哈这时叫她正好借故离开。

珠儿站在上堂前，眼睛却一直盯着下堂前，担心外婆会对小木匠发脾气。但是看到两个人又坐下继续聊天。珠儿有些放下心来。可是没聊几句。小木匠突然起身拿起行李准备走了。珠儿赶紧从上堂前下来，她想送小木匠到门口。外婆喊住了她。珠儿问：“有什么事吗？”外婆有点犹豫，打了一个手势制止了珠儿的脚步。待小木匠走远了对珠儿说：

“假如小木匠叫你跟他走，千万不要去。”

珠儿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小木匠没叫我到哪里去呀？”

“我就是这么告诉你，不要随便跟人家走？”外婆提高了嗓门。珠儿看着外婆，外婆停了一下，低下声音喃喃自语。珠儿想问，却看到外婆别过脸去，只有作罢。

珠儿不知道她离开的时候外婆和小木匠说了些什么？从那以后外婆再没有跟珠儿提起过小木匠。以前小木匠来过有啥事，珠儿放学回来外婆都会叨叨叨的告诉她的。

从那以后珠儿也再没有见过小木匠。直到四十多年后，当珠儿再次想起当初小木匠撕信时的情景，想起那封信的落款好像就是剧团寄出来的，才明白当时外婆为什么会和他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