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春光

土豆·陈

文：土豆·陈图：网络音乐：纯纯的春天 【絮语】 多少年没有沐浴过故乡的春光了？四十年，还是五十年？儿时的故乡，故乡的春天，那是怎样美好的时光吆！ 回得去的故乡，回不去的儿时春光，那是最宝贵的财富，在心底永久珍藏。 【太阳】 暖暖的朝阳，斜照进小小的窗，撬开睁不开的眼帘撒在脸上。枕边竹席上，青瓷碗中那块玉米面馍馍，母亲留给我大半天的干粮，母亲的味道，别样醇香。 大人们下地劳作了，陪我玩耍的是春天的太阳。她嗮得我小脸通红、脖子发痒，居然可以透过手背让指缝发光。光线里的尘埃，大大小小跑跑跳跳浮浮沉沉的，它们在歌唱还是在打仗？我的小手如何才能够抓住光线里的浮尘，和浮尘里的太阳？ 　　燕子回来了。一会啄来麦草一会衔来泥巴，忙忙碌碌地在房檐下筑巢，不几天就传来了小燕子的歌唱。 夕阳西照，霞光里走来荷锄归来的母亲，给我一个深深的拥抱，一串甜甜的吻。黄昏雾萼朦胧，柴火烧出的炊烟袅袅婷婷，母亲的催眠曲中我微笑着入梦。 　　故乡的夜晚也有太阳。母亲说，那是月亮。好像比白天的太阳更大更圆更明亮，亲切地洒一地银光。可以直视可以仔细端详，不怕她灼伤目光。 天和地，是母亲的上下嘴唇吗？含着月亮。月亮在长大，由月牙儿到满月，像夜明珠镶嵌在母亲的嘴唇上。月亮上生长着砍不倒的桂树，有吃不饱的玉兔。嫦娥姐姐知道有我陪伴，她不再忧伤。月光中蝙蝠翻飞，蛙声阵阵，萤火虫闪着蓝光。 【花儿】 儿时，不觉得花儿有多好看，也没有所谓赏花的概念。那时候的山区农家，很少有人种得起观花卉。再说，花有什么好？能吃的才是好东西！ 儿时的我，与其说盼望花开，不如说是在等待花落，花落了就会结果。从小小涩涩的青果子开始，试探着吃，一直吃到最后一颗，再等候下一年开花结果。 现在想来，儿时，我究竟错过了多少美丽的花朵？一直以为，最美的花儿开在树枝上。 　　杏树是故乡最普通的树种了。不经意间丢下的一颗杏核，就会长出一株幼苗。农人家的房前屋后田间地头，最不缺的就是杏树，一株接一株，一片连一片，杏花村掩映在杏树林里。 当春风梳理柳丝的时候，裹着褐色外衣的花骨朵露出芽苞。初开的杏花撑开包衣半红半粉，羞怯如邻家小妹。等杏花灿烂，招来勤劳的蜜蜂窃窃私语，花瓣也浅浅地淡白了。蜜蜂的甜言蜜语不曾说完，便下起了雪一般的杏花雨，淹没了蜜蜂，淹没了早出晚归忙碌的农人。春风轻轻一吹，便卷起别样的“白毛风”。 　　印象中，那时候没有游客，不像现在，游人如织，蜜蜂似的穿梭在杏花烟雨中。 家门口有一棵歪脖子杏树，好几条侧枝爬出墙头，与邻家的杏树勾肩搭背耳鬓厮磨，好像有说不完的悄悄话。正所谓，一扇柴门关不住，爬上墙头会春风。它们是在谈情说爱吗？难怪那儿的杏花格外娇嫩，果实又大又甜。原来爱情才是最大的生产力啊。 　　院子里有一棵好高好大的老梨树。阳春三月，乳白色娇嫩的梨花，一堆又一堆挂满枝头，像极了冬雪。黄土院墙、青砖瓦房，“雪花”铺天盖地洒满院落，覆盖了找食吃的鸡娃儿，和“雪”中玩耍的我。 　　等梨花落尽枝头挂果，眼巴巴地等它长大。麻雀蛋大时有点苦，鸡蛋大时有点涩。好不容易等到由翠绿变浅黄，到金黄时，鸭蛋大的梨子脆甜水嫩，一个丰收的季节。有了一树的它，我就不会挨饿。 神奇的是，我家的梨子能过冬。父亲踩着梯子爬上树杈，小心翼翼摘下梨子，放在屋子里的麦草中“蜗冬”。等来春会变得经不起碰的软，把土灰色的皮轻轻剥去，放到嘴里用不着咀嚼，自动化作一嘴蜜汁。 　　家里的两棵樱桃树不高，我可以轻松折下它的花朵。纽扣大、串成串的花儿，不几天就败了，粉红色的花瓣把我的光脚丫淹没。 果子一天一个样，最初像绿豆挂在枝条上。过几天黄豆状的樱桃半青半红，等长到大豆大时就完全成熟了，一树樱桃醉了似的酒红。那个甜啊，到这会还觉得满嘴生津。 自个儿吃饱了，再摘两兜兜给母亲，母亲的疼爱，浸透了眼神。 杏花、梨花、樱桃花，儿时的花儿开在树上，儿时的记忆甜在心头。 【麦香】 要问我，什么东西最香？答案一定是：儿时的麦香。 春天，被文人墨客们翻来覆去地写、翻肠倒肚地咏，不止阳光雨露、山水花木、日月星辰，就连小草，也有幸钻入诗行，跳跃在音符上。你的影子呢？是不记得，还是被遗忘？ 或许，他们并不在意你度过了一个怎样艰辛的冬。风霜洗礼，破土的幼苗，柔弱如婴儿的头发不忍触碰。等到春风吹落了严寒，你才掀起雪被，露出鹅黄浅绿的发绒，在春光里挺起了翠绿的腰身。 　　踏春的城里人雀跃：乡间的韭菜，绿油油脆生生——这是给你最好的赞美了吗？ 好遗憾，他们被春光迷蒙了眼睛。看不到，碧水一样荡漾的麦苗儿绿了春风，看不见孕穗后羞涩的眼神，看不到你如产后夫人一样美丽，忘记恭喜你抽穗做了母亲。看不到农人们眼里的笑容，和心底的踏歌声。 我不想打扰人们游山玩水的心情，只想善意提醒，这边还有别样的风景。 　　你看，她在开花，花蕊洒落一地，扬花的麦穗，竟如此迷人。 你看，风儿授粉，穗儿灌浆，麦浪滚滚。 你看，饱满的麦穗，如压满子弹的弹夹，披一身黄色盛装，格外精神。麦芒如剑，直刺苍穹，恰似卫兵威风凛凛。 你看，蝴蝶舒展着翩翩的舞姿，蜻蜓平伸瘦腿，战斗机似的冲锋。 你看，七星瓢虫慢悠悠爬到穗头，探头探脑观望麦田的风景。 你看，牵牛花张着个大嘴放声高唱，欲与麦浪赛歌声。 你看，小小的雀儿在穗头站岗放哨，那里还敢有什么害虫？ 　　你听：“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诗人又在咏诵。 你听，汗珠滚落，刀刃破风，麦穗扎成了把，捆成了捆。 你听，碌碌在麦穗上碾过，饱满的麦粒正在脱壳、晾晒、入仓，一个丰收的季节，感恩土地、回馈农人。 有道是，万紫千红总是春。没有了麦苗的绿，春意也淡，春色也逊。 只可惜我不是歌者，也不会创作优美的诗文，暂且码出一段文字聊表寸心： 春天被诗人咏成了厚厚的诗集闲花野草，也有单独的篇章唯独不见你的诗行画家描绘山水长卷懒得把你涂抹在素笺上或许那些文字，那些音符，那些诗行不曾留意你冬日里的坚强不在乎，你也曾碧波荡漾也曾麦浪滚滚，染大地一派金黄但，总该记得饭碗里，那浓浓的麦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