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兰花遍地香

new 毛伢

兰花不争春高洁有人懂 兰花不争艳，幽幽迎春来。漫山香醉客，独自染瑶台。前些天，有位初中学友问我喜不喜欢兰草花（兰花），说家乡的春兰正在开花呢，清香弥漫，四处飘散，那香气令人陶醉，让人回味无穷。是啊，正是家乡山野中春兰幽香清远的季节，他这下真是问对人了，兰草花是我最爱的花，没有之一，尤其是春兰。 春天来了，雨水沥沥地下着，小虫儿、小鸟儿叽叽喳喳，催得山水都苏醒了，野草萌发开来，灌木们纷纷吐出了新芽，默默迎春的春兰这时也突破土壤露出一支朵儿。我家麻龙菜园的后面山中有几棵春兰。有一年，很小的我一大清早就被差遣去园里摘菜，突然一股青香扑鼻，非常美妙，香中还有一丝丝甜甜的感觉，我顺着香味找去，香味是从一棵小小泡桐树下的岩石边散发出来的，环绕在我的周围，越来越诱人。我扒开灌木、茅草和刺刺，三株不起眼儿的花儿呈现在面前，是它们吗？我慢慢走到岩石上，站稳身子，一手拉着灌木条，一手伸过去把花儿采了下来，拿到鼻子处一嗅，果真是它们，但没有更浓烈的气味，依然是那种浸人心脾的清香。 我兴高采烈地把花儿放在菜蓝中拿回家，奶奶和妈妈一看就知道了我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把菜摘回家是怎么回事情了，奶奶没有像平常一样骂我做事不专心、不靠谱。她以前总是责怪我玩心重，骂我是“放不稳的夜壶”，做事“三拖四碍的”。说实话，我贪玩，把要办的正事儿给耽误了的时候是有的，但并没有奶奶说的那么夸张，她是看不惯我调皮、懒惰、不踏实、不认真，她说女孩家必须勤快、办事牢靠才行。这次我奶奶还笑眯眯地夸我长大了，能到山上采兰草花了，也就能干更多的活儿了。我妈妈问我：“是泡桐树下采的吗？我前天还去看了一下，那兰草花还是朵儿，我想等几天它们开花了，我就去采回来香一下屋子，没想到今天就开花了，我毛伢还真能，能到山上采兰草花儿了，被刺刺着没有？那里是石崖壳，不好走，没有路，刺还挺多的。”我于是就很得意地把我采兰草花的过程，添油加醋地说给她们听了。 没有挨骂，还被表扬了，这滋味儿真美、真好。虽说这兰草花并不十分好看，不像桃花美丽、娇艳，也不像梨花洁白、清纯，还不像田间地头的野花那样漂亮，但它有一股独特的香味，能香到人骨子里去的，令人愉悦，叫人感动。我从此就爱上了兰草花。山上的那一颗被我采回家了，第二天我去菜园里还是嗅到了香味，于是我又去山上找，又找到了两棵兰草花，一棵只有一朵，另一棵也只有两朵。回家我问奶奶，为什么这兰草花长得那么少？为什么兰草花不像其它花那么艳丽？为什么它比其它的花都香多了还带有一丝丝甜味？十万个为什么的节奏哈。 奶奶告诉我，很久很久以前，传说有一位善良朴实的儿媳妇，经常遭受恶毒婆婆的欺凌，比如活儿干慢了、少了或干不好了，不是挨骂就是驼打；婆婆什么活儿都不干，儿媳妇天天生火做饭，兴园掏菜，还被婆婆说是懒鬼；儿媳有一点点回嘴解释，婆婆就骂：“还敢顶嘴，看我不割掉你的舌头！”；儿子稍微心疼一下儿媳，就被婆婆说是挑拨离间母子关系，让儿媳把舌头伸出来，顺手从头上取下来银簪子或拿出银针一通乱刺，直到儿媳的舌头血流如注才放手……各种打骂，各种折磨，各种毒辣的手段都不在话下，最终儿媳被折磨而死。儿媳含冤死后，便化作兰草花，花瓣长得如舌头一样，花瓣上的斑纹就是恶婆经常用簪子刺她的舌头而留下的伤痕……所以春兰也长得像一根簪子，孤独地、静悄悄地开花，也不多开花，是那儿媳向世人诉说着她的苦难。 我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吓坏了，也恨死了那个恶婆婆，同情那个可怜的儿媳妇，怪罪并痛恨那个儿子是窝囊废，不保护他的妻子。但为什么没有别人来帮助那个儿媳妇呢？她的娘家人去哪里了？她的父母不心疼她吗？奶奶说，自古以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人平时是不能来家里干涉的，邻居也不能管，那是人家的“家务事情”。那个年代，对儿媳妇如此的摧残，这是多么的不公平的事情！可儿媳还是有骨气的，还能化作花儿为自己鸣冤叫屈，让人们记住她的悲惨故事，并时时不忘对那家母子的控诉，因此我对兰草花又多了一份敬意。同时也告诉自己，要勤劳勇敢，不屈不挠，才能创造出美好的生活。 后来我长大了一些，就不太在意那个悲惨的故事，但深爱兰花的情结没有变，我甚至还心血来潮，想把兰草花挖回家栽种。因为除了春兰（我们那里春兰很少），山上还有很多很多的夏兰。我们之所以叫它夏兰，是因为它的花期比较晚，花儿在春末夏初才盛开。我们放牛、割草、砍柴总是能遇到的，满山遍野兰花香，我们就寻着香味找兰花，找到的都是一丛丛、一簇簇。我们就把那些花儿采摘下来，拿回家放在盛水的碗里，天天换水，能香个四五天到一周的时间。采兰草花和养兰草花的那个快乐也令人记忆深刻，回味无穷。 家乡有一句俗话来形容兰草花的，“春兰一支簪，夏兰一枝花”，说的春兰一枝上只开一朵花，而夏兰一枝上却开得满枝都是花。夏兰中又分籼米兰和糯米兰，是按颜色和香度分的。籼米兰偏红黄暖色调，香味浓厚，有山野里的那种气势磅礴的烈香；而糯米兰偏青蓝冷色调，香味相对清淡一些，却比春兰要香得多。我们那里的山上，糯米兰要少一些，跟春兰一样比较难找到，而我对糯米兰的喜爱超过籼米兰，当然排第一的还是春兰哈。 我们那里也不是每座山上都长兰草花的，这花好像不分阴边或阳边，也不分土壤是贫瘠或者肥沃，它们想长哪儿就长在哪儿一样，最集中的地方是下麻龙杉树荡、上麻龙叽、对门山、阳边、阴边、地湾-竹林叽、小塘湾、代塘湾、杮树脚下等地方。我从阴边挖了几棵夏兰（籼米兰）和一棵糯米兰，把它们栽到我家的后院里，精心照顾着，生怕它们被晒干了或被大雨淋坏了。因为挖来的时候是长了朵儿的，当年开花了，非常漂亮，但香味比不了在山上那样的浓郁。我非常高兴，觉得栽养成功了，以后一劳永逸享用兰草花，不用再去山上采纳了。 到了第二年春天，兰草花的叶子长得很茂盛，但一朵花都没有，我想是不是我的管理有问题？我更加爱护它了。可等到下一年（第三年）它们还有没有动静，叶子好好的，风一吹还跟着起舞的样子。我奶奶看到我经常到后院里去弄兰草花，她终于忍不住了，告诉我说：“你不用天天去看，天天去摆弄那个兰草花，它们永远不会再开花了！”我急切地问：“为什么呀？是我管理不当么？”我奶奶说：“当初我就告诉过你，不要把兰草花挖回家来养，让它们长在山上，它们开花了你去采纳就好了呀，你不听我的话，现在兑现了吧？”在我的一再追问下，我奶奶又给我讲了一个关于兰草花的故事。 我奶奶说，兰草花是那个受苦受难的女人变的，她本来出生贫寒，是山野里长大的非常非常漂亮女娃娃，喝山泉水、吃山野菜长大的，风里来雨里去习惯了，虽说长得亭亭玉立，美丽又大方，温柔又贤惠，善良又纯洁，但她是属于山野里的姑娘，不属于财主家的人，可是却被财主家看上娶作儿媳妇，离开了山野，她就没有根了，没有了营养，而且受尽了凌辱。她生前发誓说，她死后要变成兰草花，不离开山野，就算人们把它挖走，强迫它离开，它也要奋力抗争，要不就死掉，要不就不开花儿。我大吃一惊，张口结舌，眼泪立即流了下来，我好后悔我干了大坏事，我本来就不该这么自私，为了自己方便和享受花儿的美丽和香味，我破坏了兰草花的规矩，让它们离开生养它们的环境，把它们圈养在自家的院子里，还以为是在照顾它们，殊不知我是害了它们！我就应该听奶奶的话，不把兰草花挖回家来，让它们在山野里生长、开花…… 山野兰草花的个性倔强而生性高洁，让我深深地感动着，从此以后，我就打消了再挖兰草花回家栽养的念头了。家乡的兰草花，生长在山野里，是那方水土养育它们，它们又为家乡的山水增添春色、遐想和喜气，并为家乡的人们而准时绽放，且飘香十里，绵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