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园子里的母亲

海杨

　　今年的植树节那天，放学回家的儿子，拿出来在家中存放了很久的一些蔬菜种子，仔细地挑选着，最后选定了一包小葱的种子。儿子说今天老师给他们安排了一个任务要在家种树，但楼房里是无处种树的，于是他便拿出了无人问津的蔬菜种子，那些母亲回老家前没有种的种子。

　　儿子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空置了很久的花盆里的土翻松，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以前他看见奶奶也是这样种菜的。翻松了盆中的硬土块，我帮儿子撒上了一些小葱籽儿，轻轻地盖上了土，浇上水，静静地等待着在这个和煦的春天里，也能长出自己种的蔬菜。

　　母亲是经常种菜的，不管在哪里，只要春天到了，她总会想办法种上一些菜，她说人总要吃菜的。

　　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我们生活在铁运公司的画面。那个时候因为矿山资源枯竭，效益也不太好，许多工人都提前退休了或者转行回了老家。我们住的平房，从住满时能住10户，到后来的不到3到4户了。再后来头三间没人住的房子也被拆除了，只留下底部坚硬的水泥地。

　　一下子，门前空出了一大片水泥地。我和一起的玩伴李XJ计划着要在这片空地上装一个篮框，作为我们平时锻炼的地方。可是一直在家给我们做饭的母亲也有自己的想法，她正筹划着自己的“事业”。

　　母亲从别人那里借来了手推车，叫醒了正在睡梦中的我。我极不情愿地跟着她，来到了远处的小树林里。母亲拿起车上的铁锹，一锹一锹地往手推车上装土。母亲说这里的土质好，但我不清楚母亲要干什么，不情愿地装着土。等到一车土装满了以后，我们满头大汗地推着车到了家门口，母亲将土倒在了那片空地上。我心里开始埋怨母亲，我的“篮球计划”就这样被母亲捷足先登了，还有这种水泥地能种出东西吗？

　　到现在我还是想不明白，但母亲却始终坚持着。倒完了一车土，又要去装，又要拉。倒完七八车土后，我渐渐地不耐烦了，心想这么大一片空白的水泥地，到底需要多少车土呢？我开始变得不想动了，母亲生气地说:“你不想干，你就回家去吧，我一个人干！”我丢下了重重的铁锹和倔强的母亲，轻松地回到了家。望着忙碌的母亲一个人在吃力地拉着土，我还想去帮帮她，但不再被她这个“愚笨的计划”所牵累。我心想你如果想种地，可以去菜园子租地种啊，为什么还要这么辛苦地创造出一片地，再说这样的“地”能长出东西吗？

　　等到水泥地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土，母亲才停下。我偷偷地发现，那时的她已经是满脸黑灰，满头大汗了。但性格倔强的母亲还不肯休息，又忙着捡起土里的石块，一铁锹一铁锹地推平地里的土。我也去帮母亲捡起了石块。地平整好了后，母亲才洗了洗脸上的尘土和汗水，端起开水，吃了点馍馍，那就是她平时简单的“午餐”。母亲一边吃一边骂着我，心里还在寻思着要往这块地种些什么呢？

　　以前在老家的时候母亲也种菜，而且是附近庄子里的“种菜能手”。每到春天母亲就开始在自家不多的地里劳作。用铁锹翻开了冻了一冬的土，拿起木制的榔头敲碎了硬硬的大土块，再用铁锹堆起几垄高高的土埂，用双脚慢慢地踩实土埂，用特制的工具间隔着掏出几个深的圆洞，往洞里撒上些种子盖上点稀土，再浇上些水，然后用塑料地膜覆盖住。等待着，等待着，等待着发芽，结果。

　　母亲最常种的菜有茄子、西红柿、辣 椒。辣椒是不太好种的，不能浇太多的水，浇多了辣椒树会死去。母亲还在地里种过白兰瓜，那是母亲第一次在地里试种，只不过刚开完花，长出小瓜蛋子，就被我这个顽皮的“小馋嘴猫”给啃食了，母亲生气地骂着我，并找来了柳条狠狠地打了我的屁股，我到现在还记得。

　　母亲种得菜很好吃，附近的人都会去我家买菜。还记得贾姨家的小J哥哥说最喜欢吃母亲种的吊西红柿了。他刚到菜地里就钻进西红柿丛里，仔细地搜寻着，找到了一个又大又红的西红柿放进嘴里，边吃还边说着好吃。小时候母亲还会用自行车驼着一筐菜和年幼的我，去远处的干校卖菜来贴补家用，身材瘦弱的母亲总是那么能干。

后来父亲接我们兄弟俩去市里念书，孤独的母亲也到了父亲工作的单位和我们一起生活。母亲每天负责给我们做饭，平时种惯了菜的母亲，一下子闲了下来，不知道做什么了。于是才有了前面的“计划”。母亲从市里买来了小白菜和葱的种子，买来了肥料和塑料地膜，开始在她“亲手创造”的地里种起菜来。母亲格外仔细地试种着，种上了种子后，母亲又提来了一桶一桶的水，给每一棵菜认真地浇水。就这样， 母亲每天在菜园子里，忙得不亦乐乎。

　　母亲种的菜很快地从土里冒出芽来，正郁郁葱葱地生长着。母亲的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周围的邻居也向母亲投来赞赏的目光。母亲从自己的菜地里拔起小白菜，给我煮熟了凉拌着吃。真没想到，在这满是钢筋水泥的城市的一角能吃到母亲亲手种出的菜，心里真是无比的激动。我们为倔强的母亲感到高兴，母亲不仅找到了事做，也为本来生活不太宽裕的家贴补了家用。

　　大学毕业后，我来到祖国的边疆安了家，后来也有了自己的孩子，父亲和母亲也从很远的老家来帮我们带孩子。到了新的环境，母亲很不适应，但她仍在坚持着。闲暇时间母亲会去楼底下挑“苦苦菜”给我们凉拌着吃，那是在老家的春天母亲会经常去挖的野菜。母亲还会去掐苜蓿尖儿，给我们凉拌或者包饺子来改善我们的生活。一向忙惯了的母亲，还是闲不下来，从商店里买来了蔬菜种子，在楼底下开垦出了一片土地，正忙着种菜。但是好景不长，年迈的母亲和父亲都病了需要回老家治疗。送走了母亲后，望着那些还没有拆封的蔬菜种子，真希望还能再多陪陪母亲，陪她种出她想种的菜，陪她一起看着在祖国的边陲，那些小小的菜籽发芽结果，在夕阳的余晖里健康茁壮地成长。

　　母亲说过，人总是要吃菜的。不管在哪里，只要你肯吃苦勤奋，你一定会吃到自己种出的新鲜蔬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