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爸爸，这是您离开我们的第一个清明节。校园的樱花绽放了，可是树下再也没有您伟岸的身影了......</p><p class="ql-block">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您已经离开我们半年了。虽然忙忙碌碌的工作和生活，填满了我的时间表，可是我的心时时像浸满水的海绵，落寞沉重。也许是那永远缺失的临终一别，让我久久无法释怀！</p><p class="ql-block">自从您走后，我再也没有清除过全家福里的留言，因为那里有您生前发的信息。临走前两天，是您八十一岁寿诞，我特意做了一本“姥爷与外孙”的相册，收集了您和外孙还有全家福的照片，希望您和外孙的缘分能长长久久。您特意说，相册做得很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您对孙辈极尽疼爱，呵护有加。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您不是这样的。您总是不苟言笑，伏案工作。我小时候很自觉，学习生活不需要督促，您也很放心，基本上由我自己安排。</p><p class="ql-block">那个时候，物质匮乏，您去参加国际会议，总不忘记给我们姐妹俩带来一些纪念品或者漂亮的衣服，让我们开心一阵子。</p><p class="ql-block">您有空的时候，也会给我讲您做的研究。您说您研究的是模糊数学，学校校队的司机以为您研究“糊涂数学”, 说完哈哈大笑。</p> <p class="ql-block">作为西安交通大学当年最年轻的副教授，您全身心地投入到教学和科研中，同时也不忘记照顾家庭。我上初中的时候，第一次去滑旱冰，就重重地摔倒了，扭伤脚腕。您把高度白酒倒在水盆里，然后点着，用手蘸着着火的酒，在我扭伤的部位来回按摩。我一直在想，您的手不会烧伤吗？</p><p class="ql-block">上中学的一年暑假，您带我们姐妹俩去苏杭游玩。离开杭州的那天下午，我们在钱塘江里游泳，晚上登上去苏州的渡船。可能因为着凉，晚上我发起高烧，没有药，没法去医院，您就让我趴在床上，用手掌在我的脊柱上来回摩擦，让我出汗...您就这样坐着为我按摩了一整夜。到了苏州，我的烧退了，又能开心地游玩了。</p><p class="ql-block">很多年后，我自己做了妈妈，女儿小时候发烧，我尝试着用您的方法为她降温，才揉了一会儿，手臂就酸得抬不起来，这时才体会到您为我按摩一个晚上，该是多么辛苦啊！每每想起，就会感到心痛。</p><p class="ql-block">您自创的按摩疗法，也帮助妈妈解决颈椎病的眩晕。刚到西安的时候，妈妈在中学教书，得了职业病-颈椎病，工作一天，晚上回来就天旋地转。不记得多少个晚上，您一边看科研书，一边给妈妈按摩颈部，直到妈妈安稳睡去。</p> <p class="ql-block">和您开始有更多的交流，是从上大学开始。您那时已经担任了西安交通大学研究生院的副院长，您对学位制度和研究生教育做出了重大改革，在全国引起很大反响。您会经常和我谈起这些变化，我虽然听不太懂，也能感受到您工作的激情！您常说，从上大学开始，到来到西安交大工作，经历了各种运动，现在终于有了一个安定祥和的时代，可以安心地搞科研、教学和研究生教育管理，是多么幸福啊！您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科研成果也如雨后春笋一样出现！</p><p class="ql-block">我在父母身边一直呆到研究生毕业，第一次离开家，去了当时经济改革的前沿-深圳工作。自此，与父母的相聚，便是来去匆匆。</p><p class="ql-block">您那时去香港中文大学搞合作科研，每次特意买机票到深圳来看我，然后过关去香港。我那时刚刚工作，住公司宿舍，每次也就只能陪您吃顿饭，聊聊天。</p><p class="ql-block">随着我在深圳安家，有了自己的住房，添了外孙女，您和妈妈来的次数多了起来，每次您来，就忙着逗外孙女玩，陪她去公园，享受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这时我会看到您开怀大笑的样子，常常想我小时候为什么您那么严肃？</p> <p class="ql-block">我在深圳工作后，生活安定，失去了上进的动力。您开始不断地督促我去进修读博士，认为我这么年轻，不应该满足现状。在您的督促下，我读了李怀祖教授的管理科学方向的博士，其中数学建模部分，是您亲自指导。通过三年时间的在职学习，我拿到了管理科学专业的博士学位，对我今后的工作和事业有很大的帮助。</p> <p class="ql-block">我小的时候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五岁回到您和妈妈身边。因为生活条件艰苦，您一直为没有让爷爷奶奶享福而愧疚。您在自传里说道，养儿养女干什么呀？等到生活好了，爷爷奶奶已经不在了，就权当为社会做贡献了。如今，我也深切体会到，父母对子女的爱是单向的，不求回报的，就像一股涓涓细流，把无私的爱，从上辈人的心里，传给下一辈人。</p><p class="ql-block">您受到别人帮助，总会铭刻在心里，所以您的心里总是充满阳光和温暖。在别人需要帮助时，您会去倾听、开导、伸出援手。从小到大，我的家里总是经常有人来，有您的同事、学生、老家亲人。他们很多都是寻求您的帮助，即使不能解决问题，您也是耐心地倾听。长大以后，我曾经问过您，为什么生活有这么多矛盾和烦恼？您说，人活着就是来解决矛盾的，矛盾多的时候，就一个一个解决。当我遇到困难时，就常常想起爸爸说的话，一个一个困难去解决，这样就能乐观地面对生活。</p><p class="ql-block">在您走后，您的一位学生和我说，张老师在我们心里就像山一样的存在。爸爸，您九泉有知，应该欣慰，您传递给您的学生的，不仅仅是学术，更是做人！您自传里说道，教育就是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您做到了，您的弟子们都已经奋斗在学术前沿，把您的精神继续传递下去！</p> <p class="ql-block">在长期繁重的工作负荷下，您在2005年病倒了。当我赶回西安时，您躺在ICU里，刚刚做完心脏支架手术。看着您虚弱的样子，我忍不住落下眼泪。印象里，您总是像铁人一样，从不生病，让我们忽视了您的健康；生活中所有难题总是您去解决，您的负担真的是太重了！</p><p class="ql-block">您在自传也提到，这是一次生死线上的挣扎，从此也让您改变了生活态度，开始放下工作，更多地陪伴家人，注意健康和养生。</p> 这次生病，好像分水岭一样，让您从一线退居到二线。您辞去行政职务，不再招收新的学生，指导已经进入您的团队学习的学生，直到他们全部学成毕业。<div>2006年，您一年内迎来两名外孙，让您欣喜不已，重新焕发生机，从一位勤勤恳恳在科研领域耕耘的老教授，转变成陪伴着外孙成长的慈爱的爷爷。而我，也尽量在每年的夏天，带着孩子们回国，与父母团聚。</div><div>现在想起来，我真的很享受回国和您和妈妈相聚的短暂时光，看着您和妈妈开心地忙前忙后，这就是我的幸福！虽然每次分别都是难舍，但又期待着下次相逢......</div><div>您走后，我又翻看每年相聚的全家福，孩子们一年一年长高，您却一年一年地老去。上天竟然吝啬到不再给我一次机会，再与您拍一张全家福......</div><div>因为疫情，我们两年没有回国。我和您总是在每个周末的晚上视频联系，有时会东南海北地扯上一、两个小时。平常时间，您也经常在全家福里转发信息，我知道，您是让我们放心。以前是您为我们操心，现在轮到我们为您操心。</div><div>因为您的女儿定居在加拿大，您便对这个从未踏足的国家极其关注，极端天气、极端事件，我都是先从您给我推送的信息里得知的。十几年前，我在工作时，感觉到椅子晃动，还和同事讨论，会不会是地震。等我回到家里，您已经发来了加拿大东部发生地震的消息，还有关切的询问......</div><div>点点滴滴，回忆像退潮后散落在沙滩上的贝壳，捡起一个，又有一个......</div> <p class="ql-block">自从疫情以来，您开始整理完善您的回忆录，也开始思考生命的来源和去处。</p><p class="ql-block">您在前言里写道：“人们要感恩自然界面对消亡，它将人们从物质世界护送到灵魂世界。任何人都有停止呼吸的那一天，但那不是自己生命的结束，他只是人的灵魂附体的物质的消失，精神意识在灵魂世界依然发扬光大。</p><p class="ql-block"> 爱是精神意识世界的灵魂，她属于整个生命系统。善良、诚信、友谊、同情、赞美、幽默、微笑、尊重、礼让、随和、包容、宽恕、体谅、倾听等都是爱的表现。爱是一种发自于内心的情感，是人对人、或人对某种事业的深挚感情。</p><p class="ql-block"> 因为爱，我们才有美好，生命才拥有了智慧、期待和求索。爱，出自心灵，出自本然，是生命最美最自然最渴望的情怀，是对世界的怜惜和悲悯。</p><p class="ql-block"> 爱是永恒的存在，因此我们的灵魂永存。”</p> <p class="ql-block">爸爸，我感谢您给予我生命，养育我长大成人，并用您的爱，浇灌了我的心灵！您教会我宽容，教会我同情，教会我感恩，教会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元素，那就是爱！</p><p class="ql-block">您的自传开启了一扇与您心灵沟通的大门。也许您早就想到了，所以把您的心理路程留给所有爱您和需要您的亲人，继续给我们爱的指引。</p><p class="ql-block">爸爸，您没有走，您依然在我们身边，在一花一草、一粥一饭之中，在黎明的晨曦、在傍晚的晚霞里！记得看过一部电影，讲到只要在这个世界上，还被一个人记住，这个人就不会真正地离开。爸爸，您会活在我的心里，活在每一个爱您的人的心里，永远永远......</p> <h3 style="text-align: right">爱您的女儿 梅梅写于2022年清明节于加拿大</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