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移防见闻记

牛焕安(如子)

<h3>我们开始了行军移防。六月十四日晚上,我们在自己修建的尚未完工的位于汉江边沙沟口的蜀河车站上,坐上自己修建的襄渝铁路上的火车,沿汉江逆流而上驰骋。<br>在安康转阳(平关)安(康)铁路继续前进,经过陕西宝地、鱼稻富乡一一汉中平原,火车又在阳平关转宝(鸡)成(都)线,换上电力机车牵引,北上翻秦岭到宝鸡。<br>旬阳一带的崇山峻岭还是一般的山区,而秦岭则不同,它巍峨高耸,是华中最大山脉。这里的铁路因地形关系,多弯道,坡度大,列车经此非电力机车牵引不可。这里是我国唯一一条电气化铁路。电气火车在层叠的山岭中穿隧越桥,如猛虎添翼呼啸前进,似骏马奔腾一往无前。从车厢往外看,头顶脚下都有铁路,而实际上是一条铁路线,坐火车如腾云驾雾一般。我们在这一带看到了奔流湍急的嘉陵江,看到了行走艰难的“蜀道”一一古代栈道。<br>到宝鸡,又转陇海线、兰青线西出,经天水、兰州等市到西宁。这两段铁路的两边,是一派荑土高原景色,因干旱少雨而植被稀少,沟壑纵横,地表裸露,稍一刮风总是尘土飞扬,无风也是昏昏沉沉的,使人大感凄凉。看来这一带开展农业学大寨运动,大搞农田水利建设,进行植树造林工作十分重要。<br>在兰州车站兵站,我们受到了兰州军区首长的亲切探望,并观看了军区文工团学员队的文艺演出。<br>六月份,在陕西旬阳,天气已很热,坐火车一度还穿衬衣,翻秦岭时和翻过秦岭以后,才觉凉爽,到西宁已经给人以深秋之感。从西宁开始,可以看到远处积雪的山峰。从西宁西行,路边树木愈渐稀少,后来看不到树木了,完全是草原景色了。<br>火车开到了青海湖边。我在候车时走几里路来到湖边,只见蔚蓝色天空被碧蓝的湖水衬得淡淡的,天水色彩分明。湖滩泛盐碱,看上去像打了霜一样。我亲口尝了湖水,水是咸的。我观看了湖光山色,就像亲临海边一样。<br>六月十九日到达铁路终点站一一青海湖畔的哈尔盖站。看样子再往前的铁路就要我们铁道兵来修建了。二十日,我们换乘汽车来到目的地。历时七天,一路平安。<br>我们营区在距天峻县西四十里外的一个山凹里。这里背靠山,面草原。驻地海拔近四千米,是青藏高原海拔较低的地方,地理上属青海湖盆地区,在湖西一百里外。背后的山是青海湖盆地和柴达木盆地的分水岭,称关角山。<br>在青海,在这里,我看到了藏、回、蒙古、撒拉、哈萨克等少数民族人。可是,这里的人口却很少,看不到众多的人群,看不到城镇和村落。只有去一回县城才看到有不少人,有不少建筑物。只有天暖和时,才能看到零星散布的藏胞放牧的帐篷。青海省地大人少,才二百多万人,天峻县才一万多人,我们所在的关角公社才三、四百人。而和我们湖北省比呢,湖北有三千二百万人口,光武汉市人口也比青海全省人口多了,荆州地区则有八百万人,潜江则有五十多万,咱总口农场也有近三万人。全天峻县人口多为藏族,主要从事游牧业,其他行业均为其服务。这里看不到高大的树木,也不种庄稼,最大的植物要算是一些山坡上长着的脚脖深的灌木。在这里,倒也看到一些奇畜异兽,成群结队的骆驼,老实温顺的牦牛,雄狮般的猎狗,藏灰色的野羊。这一带地势开阔,山势平缓,空气稀薄,又没有高大树木遮拦视线,在晴朗的天气里,可望到几百里外的地方。看到不远处是山是水,一走就用好长时间,这才是“看山跑死马”。<br>草原象绿色的毯子一样铺向远方。高山融雪和降雨汇成潺潺流水,汇入草原。远望县城,县城象深秋的残叶在绿色的海洋上漂浮。县城边的布哈河象一条白色飘带横挺草原。草原上,一片片白色的是羊群,一片片黑花色的是牦牛群。牦牛傻呼呼地停在草原公路上,飞驰而来的汽车开到它跟前减速按喇叭,它才惊走下路。放牧人驱赶着牲畜,鞭策着调皮的牲畜,扬鞭催马奔驰在辽阔的草原上。乍一从内地来的战友们看到这景象,倒也真是新鲜。<br>可是,这里的自然条件十分严酷。在这里的人,都要接受大自然的残酷挑战和严峻考验。这里深入大陆,又地处高原,气候具有典型的大陆性和高寒性特征。冬天寒冷而漫长,气温可达零下三十度以下,绝对最低气温近零下四十度。我们部队来这里后规定烤火期从十月到次年四月,半年烤火期啊。这里夏天温暖而短促,气温可达二十度以上,但是每天温差大,早晚冷,晌午暖;下雨时冷,天晴时暖。五月至九月是这里一年中的黄金季节。就是在这段时间,特别是最温暖的六、七月份,天气特别变化无常,常下雨,多冰雹。看着是晴朗的天气,阳光灿烂,却从远方飘来一块乌云,到头顶就下起冰雹来了,大的雹粒有樟脑丸大。我为了去掉长途行军的风尘,来到这里的第二天,正在棉帐篷外洗澡,突然下了冰雹,有黄豆粒般大小。我当时很害怕,因为我已脱得赤条条的了。其实不要紧,冰雹打在身上不痛不痒还凉快。但是如果冰雹象樟脑丸大的打在身上就痛了。六、七月里也有下雪的时候,并且比我们家乡冬天下的雪不算小,这在内地听来也算奇闻。这里降雨少,冬天下雪,雨都集中在天暖时下了,雨小但频繁。在这里生活,一年四季可以不脱棉袄的。<br>由于气候干燥,空气稀薄,还有其它原因,我们来到这里都不同程度地有了“高原反应”。症状一般是头晕,流鼻血,呼吸困难,脸部浮肿,吃饭不香,睡觉不安,也有重些的。时间长了都会习惯的,我现在就觉得并无特别不适之感,只是一干起下大力气的工作来气仍感不够用,呼吸特别困难。由于空气稀薄,太阳紫外线照射强烈,再加上其它原因,人的手、脸等身体裸露出来的部分都有褪皮、变红又变黑的现象。面对祖祖辈辈生活在当地人脸蛋上的“高原红”,我曾想过,管他妈的,晒黑了,回去找不到老婆算了。其实,我们内地人讲卫生、勤保护,也来的时间短,肤色变化不大,一回到内地肤色又会复原的。当地人,尤其是藏族人,脸色都很黑,有的与非洲黑人比起来也毫不逊色。他们到内地也有“内地反应”,也会不习惯。<br>另外,还想说说“鼠疫”这种传染病,算是无稽之谈。鼠疫的病菌通过跳蚤寄生在旱獭身上。内地水里有水獭,这里有旱獭。同水獭一样,旱獭也是一种珍贵的毛皮兽。不少旱獭身上带有鼠疫病菌,如果有人逮住它,就有可能传染上这种病毒的危险。鼠疫是剧毒传染病,因而它被列为我国头号传染疾病。解放前,历届反动政府不顾民生,对这种病不管不问,以致使这种病在一些地区蔓延发展。这里就有一家一户、一个部落一个一地区的人死绝的事。先死的还有人埋,后来连埋的人也没有了。人们把鼠疫当作瘟神,一提起来就有点毛骨悚然。解放后,党和政府对这种病的防治极为重视。现在我国这种传染病已基本消灭,但在剧部地区仍有存在。我们行军移防前后,上级多次强调积极预防这种病,制定了很多措施,并被定为纪律执行。得了这种病,现在也可以治好。对此也不能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恐怖心理和想法。<br>这次行军移防,我看到了西北地区的一些风土人情,看到了西北地区批林批孔运动和一抓三促的大好革命形势,亲眼看到人民拥护热爱子弟兵,积极支援祖国铁路建设的动人情景。可是由于一路上几乎没有长时间停留,无法按触社会,对此不好多谈。就是谈的这些,也是见物不见人,很少接触实质。<br>我们来到这里,是要修建祖国的又一条交通运输大动脉一一青藏铁路。这条铁路是毛主席亲手画的红线,具有重大的政治、经济、国防和国际意义。毛主席党中央对修建这条铁路极为重视,多次批示、指示如何加快修建靑藏线。去年毛主席会见尼泊尔王国国王比兰德拉时曾许愿国王要把铁路修到拉萨和尼泊尔首都加德满都。各级领导、有关部门都对这条线的修建作过具体部署。这条铁路的建设,早在五十年代就开始了,后来由于苏修在经济上卡我们脖子,国内修正主义从中破坏,再加上我国遭受连续几年的自然灾害,工程几次上下马,现在这里还有当年筑路人战斗过的工地遗址和居住过的断壁残垣。我们营担任的关角隧道,工程已完成大部分。我们师在青藏铁路也是两上两下,这次我们来了,接着干下去。<br>对于我初到高原,开始也有顾虑,亲属和战友也担心,这是可以理解的。其实这都大可不必。有有各级首长的领导和关怀,有青海省和各地人民的支援,我们在这里一定会生活、工作得很好的。我们的供给由总后直接供给,尽吃大米白面,副食蔬菜供应也充分,当地牛羊肉极多,青海湖又盛产无鳞湟鱼,总之生活不错。虽然气候寒冷,但我们烤火期长,每人每年供应一吨煤,足可取暖了。<br><br>于一九七四年七月初</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