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p><p class="ql-block">知青,民警,所长,副科长,刑警队长,专案队长,副大队长,副支队长,支队长,铁岭市公安局正局级副局长。</p> <p class="ql-block">谨此书</p><p class="ql-block">献给铸就金色盾牌的人民警察</p> <p class="ql-block">小山沟里的懵懂孩童</p><p class="ql-block">广阔天地里的执着青年</p><p class="ql-block">警察队伍中的热血骨干</p><p class="ql-block">公安战线上的正义中坚</p><p class="ql-block">讲的是工作亲历</p><p class="ql-block">道的是家长里短</p><p class="ql-block">有惊心动魄</p><p class="ql-block">有春风送暖</p><p class="ql-block">有刀光剑影</p><p class="ql-block">有阳光灿烂</p><p class="ql-block">逆境顺境交错</p><p class="ql-block">善良正义平安</p><p class="ql-block">回首漫漫人生</p><p class="ql-block">仰看天高云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题记</p> <p class="ql-block">我的家是一个挣扎在苦难社会中的普通家庭。</p><p class="ql-block">我的祖太爷是从河北省昌黎县计家庄闯关东到铁岭的。一看铁岭风水好,城里有山、有水、有沟,就在铁岭龙首山下沙子沟安家落户了。</p><p class="ql-block">我的祖太爷是个文化人,据说考过秀才。是在河北考的?还是铁岭考的?已无法考证。</p><p class="ql-block">我的太爷爷是开蛋糕店的。我的爷爷计安策是开小饭店的,他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计国君,老三是我爹计国贤,女儿从小就双目失明,二儿子一辈子没有找到媳妇儿,流落街头,四十岁时在沙子沟里吴家窑投井自杀了。这是我七、八岁在那口井玩时,大人讲你二大爷就是投这口井死的。</p><p class="ql-block">大爷计国君大个子,长的白皙,比我爹会说话。从小爷爷让他学祖传厨师手艺,他不学,在街上游手好闲。有一年突然没了,两年后的一天,从沙子沟口出现一个骑马当差的,大家一看,是计老大穿着东北军的军装,挎着盒子炮,很威风地回来了。原来他去张作霖部队当兵去了。</p><p class="ql-block">这次炫耀后,过了二年又回来时,成了一个叫花子。原来他的那个部队在黑龙江同苏联打仗叛变,被张大帅缴械后,押上一列火车到一个小站车停下,一节车一节车下车的士兵全被机枪突突死了。整个列车就剩下他那节车厢的人还活着,还没等突突,张大帅突然来令说不杀了,都放了。这次捡了条命,他一路要饭回的家。</p><p class="ql-block">伪满时期日本鬼子把中国人不当人,发现吃大米饭的都是经济犯,抓起来坐牢。厨师活不多也不好干,三几年,我爹去城里饭店做临时工。</p><p class="ql-block">一天,一伙胡子进了城,抢了商店打了日本人。胡子走了后,日本人回来一查,说胡子那晚上在我爹上灶的饭店吃东西了。就把我爹和饭店的其他人抓去,灌辣椒水,用子弹壳划肋骨。他被拷打十多天,后花钱取保才捡条命。出来后才知道根本不是什么胡子,就是抗联打日本鬼子的。</p><p class="ql-block">爹从此对日本人没好印象。八一五光复后,日本兵为吃一口饭在街上找活干。我家门虽然没有坏,但为了出口气,特意找个日本木匠做新门。日本人干活,爹就讲日本人抓他进监狱的事,可把日本人吓得要死,直说对不起。爹是个好人不记仇,干完活特意做日本人爱吃的大米饭给他吃,那个日本人直说中国人大大的好。</p><p class="ql-block">厨师是耍手艺吃饭的,家里穷得连个房都没有。我爹在二十多岁也没找到媳妇,只能收留一个逃难的山西女子结婚,没过几年就得病死了。</p><p class="ql-block">后来有条件了,我爹才在凡河阮家洼子明媒正娶一个女人,生了我大姐。可好景不长,二妈在生了大姐后,过了六、七年就病死了。大姐六、七岁没了妈,爹天天去外头干活挣钱,一连三、五天不回家,她只能和爷爷在外面流落街头。</p><p class="ql-block">后来爷爷眼睛一失明,加之又抽大烟,在街上一趴起不来,孙女只能在边上哭,谁见到都觉得可怜。爹是孝子使劲挣钱,挣了不少钱,都让爷爷抽大烟了。最后爷爷抽大烟死了。</p><p class="ql-block">爷爷死了,大姐没人照顾,别人给我爹介绍山头堡于老荗女儿。当时说这个女儿跟开原市中固镇一个姓杨的伪满警察结婚,生了三个女儿。日本鬼子时,他可历害了,在中固说了算还有钱,在外边还养个小三。</p><p class="ql-block">满州国垮台了,他也嚣张不了了,把媳妇和三个女儿赶到于老茂娘家。于家人多,她四口人没法待,急着找人离开娘家,并讲好老二送人,只带老大和老三来。介绍人听我爹没意见,就把三口人都领来了。但人多了没房住,就把租住的房花200元买下来,沙子沟一个新的计三家就这样重新组合了。</p><p class="ql-block">那时正是1945年10月份,街里传出八路军来了,全城的人都跑到南马路去看八路军进城。成千上万的八路军,穿着灰色的单衣,清一色的草鞋,精神抖擞地向北走去。随着八路军的到来,铁岭也成立了新政府。人民有了政府,不用再做牛做马,好日子离我们不远了,人民都露出了笑容。</p><p class="ql-block">一天半夜,家里突然有了敲门声,爹开门以后,进来四、五个八路军,其中一个为首的说,你叫计国贤吗?是厨师吗?我们首长需要一个厨师,你去可以吗?爹正好没有活,听说找上门的活特别高兴,马上跟他们到了老警察署,在那里给首长做饭。</p><p class="ql-block">爹在那里干了半个多月,一天晚上突然回到了家中,身后还领了两个八路军。爹跟妈说,八路军要往北撤,去哈尔滨,要带我。爹对八路军说,我们还有一家人呢。八路军说,雇一个大马车,把你全家都拉去,都参加革命。妈死活不去,因为还有一个闺女送人后又被送回来了,妈惦记这个闺女,坚决不同意。爹没办法,只得告诉了八路军,八路军送了一些生活用品和吃的给爹。爹说那个首长是最大的官,管整个东北的八路军。一九七一年九一三事件林彪叛逃后,我妈还幸灾乐祸地对我爹说,多亏没去,去了这次还不跟他吃瓜落儿了吗?爹却说就因为你,我后悔死了。我家第一次出人头地的机遇就这样擦肩而过了。</p> <p class="ql-block">二、妈妈</p><p class="ql-block">妈妈出生在铁岭山头堡一个贫农家里,全家给地主扛活。身材瘦小的妈妈志不短,饥寒交迫的她从八岁时就开始学做衣服,十二、三岁做衣服的手艺就有名,而且还学会了各种持家本事。</p><p class="ql-block">因姥姥一生啥活也不会干,家中五个女儿,妈妈是老大。三个男孩又小,她哄弟、妹又做饭,一家子的大小事都由她打理。屋里屋外没得说,二十多岁也没出门。</p><p class="ql-block">姥爷于业茂为了给大女儿找个好人家,千挑万选看给中了开原中固的杨大喇叭。杨大喇叭不会吹喇叭但能说会道,交际人广,在七里八村是个能人。杨大喇叭游手好闲,一听妈妈是过日子好手,很快就把她娶过门。</p><p class="ql-block">妈妈婚后发挥自己的特长,在中固开个成衣铺。在一个村镇开个成衣铺可以吃穿不愁,可杨大喇叭却不往好赶,托关系弄了个伪满警察当,身上挎个洋刀在中固派出所当差。</p><p class="ql-block">杨大喇叭一出名,就对我妈给他生三个女儿不满意,于是在外边养了个小三,准备生儿子。</p><p class="ql-block">一九四五年日本战败,满州国垮台,杨大喇叭警察当不了了,几年来收刮的民财也挥霍差不多了,他只好带着小三住进成衣铺,还和妈住对面炕。妈实在受不了这个气,只好同他协议离婚。</p><p class="ql-block">杨大喇叭把把家里的地,还有房子全卖了,连剩的一大马车粮食也拉走了,把妈和三个孩子赶回娘家。</p><p class="ql-block">一九四八年土改,姥爷于业茂当上了农协主席,家里分到了房子和车马,生活比以前好了。但我妈带回四口人,家里其他兄弟妹妹就看不惯了,说闲话的人很多。</p><p class="ql-block">妈实在没办法,先把老二送人,后又急着嫁给我爹。我妈进城了,娘仨有地方住有饭吃了。</p><p class="ql-block">生活刚有着落,送人的老二又让那家给送回来了,人家不要了。原来我妈进城改嫁,带着三个女儿怕我爹不同意,就只带老大和老三,把老二留在三姨家。</p><p class="ql-block">三姨刚结婚没生孩子,三姨夫在山头堡学校当老师,生活条件还可以,也算临时放那儿,然后慢慢找人再送人。</p><p class="ql-block">那时解放军已解放了开原,山头堡是两不管拉锯战地区。解放军已进驻但没常驻,国民党也经常从铁岭窜回山头堡。</p><p class="ql-block">一天早上,国民党部队又进村了。村门口一个八岁男孩,看见当兵的就往村里跑,国民党兵一枪就把小男孩打死了。村里老百姓就往西头跑,因村西头正好有解放军,双方就开火打起来了。</p><p class="ql-block">这一仗打了一天,光村民就被打死十多名。当时二女儿(也就是后来的三姐)正在三姨家炕上玩韭菜苔,一个枪子打中头部,子弹从鼻子进去从耳朵穿过,流了不少血。没办法用破布一捂,把她疼的都昏过几次。一直到晚上解放军撤了,三姨找到一个国民党军医给治,他是用棉沙布条在弹孔中来回拉几次,消毒,再上点药就完事了。过后也没打针吃药,头肿的老大,半年后才好。</p><p class="ql-block">一次妈去看三姐,帮三姨打醬缸。三姐在旁边卖呆,爬在缸沿不小心掉进缸里。大酱是咸的,呛进气管就又感染成气管炎。这时一个山西赶马车的要三姐,但没几天一看有病就不要了,又送回了三姨家。 </p><p class="ql-block">这时三姨也怀孕了,三姐没法待。妈知道后整夜哭,爹心眼好就说抱回来吧,一只羊是养,两只羊也是放,三只羊也不就是赶吗,多一人多一双筷,都差不到哪儿。就这样三个女儿都改姓计,老大计凤兰。老二计凤珍,老三计凤文,老四计凤云。老三要回来以后家人聚齐了,妈也不哭了。</p><p class="ql-block">可这时候铁岭又被解放军围上了,人可进出,但粮食不让进。铁岭城里缺粮食,人饿的不行,天还冷了还挖不着野菜。没办法只能城里人出城坐马车去开原解放区,用金手饰换粮食,再想办法带进城里。</p><p class="ql-block">我爹出城干活回不了家,我妈去城外倒运点粮食。运粮也是九死一生,我舅赶马车拉倒运粮食的人挣拉脚钱,在从铁岭回家时就被人扔的手榴弹炸伤。明知有危险,但家中已断粮,妈只得出城去倒粮。爹不在家,妈从开原拿着倒到的粮食回到家时,长的体弱多病外号“小干巴”的老四,活活被饿死了。</p><p class="ql-block">战乱时期死人是常事,我家后院住了一个班的国民党兵,他们都是云南来的远征军。大部份是高中生当的学生兵,住长了都熟了,一次出城打仗死了一半人。剩下的兵抱着行李就哭呀。我爹看见他们也同情,但看到国民党打内战不得人心,恨也真是恨呀。</p><p class="ql-block">一天上午在小岭子卡点门口,一个国民党兵爬有线杆撤电线,被从大山嘴子方向打来的冷枪击中大腿,他连喊带叫,可二、三个同伙上前把他的枪卸下来就走了。伤兵没人管,围观的老百姓气得骂国民党太没人性,早晚得败。</p><p class="ql-block">当天半夜我爹起来上便所,刚一出来,只见胡同里有不少解放军。一个解放军说,老乡别怕,我们是解放军。去东门里法院怎么走?我爹知道法院是国民党团部,就说你们进来太好了,我给你带路。爹把他们领到东门里法院就回来了,给钱也没要。</p><p class="ql-block">龙首山、转灯山上国民党的枪声刚传过来时,解放军早就摸进城了,他们在城外山上才发现。第二天天亮才知道,守城的国民党团长早就和共产党谈好,只要解放军攻城他就投降。转灯山上的一个排的蒙古兵不投降,解放军攻那个山头牺牲了二、三十名烈士。这些烈士埋在了吴家窑南山,有三排坟墓,前一排是一个连长。</p><p class="ql-block">我刚懂事时同妈上山采野菜,妈指着烈士墓对我讲:“这些烈士为铁岭解放献出了生命。他们家在哪儿没人知道,家里的人都不知他们埋在这儿。”可见,妈的心地善良。</p> <p class="ql-block">三、三辈单传的儿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48年在铁岭被围困的日子里,老百姓被抓去修战壕。满州国时的龙首山是风景区,山上有饭店,牌楼,柴河边上有游船,山上树木茂密。可国民党一声令下,砍了所有树木,挖了满山战壕,龙首山被破坏的满目疮痍。</p><p class="ql-block">人们对国民政府早已不抱希望,恨不得解放军快点解放铁岭。随着辽沈战役的胜利,铁岭解放了。被围困半年来的卡子撤了,大量的生产车进城了。生产车就是北边吉林黑龙江解放区人民赶的胶轮大马车,车上拉的猪肉粉条和大米白面。先是分配,后来用旧钱换解放区的币买。人们好常时间没见过这些生活用品,高兴的唱呀跳呀,市场逐渐恢复起来,人们开始了新的生活。</p><p class="ql-block">我爹在沙子沟后街开了个煎饼铺,买了头驴,拉磨做豆腐卖,生意红火。妈是持家好手,对先头留下的大姐好,外人看不出是后妈。可能爹收养妈四口人积德吧,三、四年没怀孕的妈,在四九年冬月初八,给四十二岁的爹生个儿子。</p><p class="ql-block">计家三辈单传,人丁不旺,爹哥仨就生我这一个儿子,喜事传遍了铁岭城。滿月节三天吃喜面的人推不开门,光面条就吃了好几百斤,把铁岭城内三家面条厂的面条都买光了。什么常命锁,手镯收了不少。上门贺喜的人中,有一个铁岭城里出名的先生说:“计三,让我看看孩子吧。”他把我抱在怀里看了看后,往饭桌上一放说:“这小子以后能出息,我给起个名吧。就叫连科吧!连任登科,计连科。”我爹这个高兴呀,说借你吉言,老计家几代人要翻身了。</p><p class="ql-block">名字虽然只是个代号,但后来我出息了。在沙子沟这个贫民区里出了一个当官的,而且还是县太爷级的公安局长,真是计氏家族祖坟冒青烟了。这可能都是名起得好的原因</p> <p class="ql-block">四、没妈的孩子</p><p class="ql-block">妈妈是我出生时见到的第一个亲人,而且我身上流淌着妈妈的血液,我在妈妈的怀抱中逐渐长大成人。因此说,世界上最亲的是妈妈。没有妈的孩子是最无助、最痛苦,最悲哀的。</p><p class="ql-block">大姐计凤兰6岁时候,她母亲因病去世。她只能和80多岁的眼睛不好的爷爷相依为命。</p><p class="ql-block">当时爹爹为了挣钱,经常在农村做红白喜事,很少回家,根本没时间照顾这爷孙女二人。六岁的大姐,饿了自己上街买吃的。爷爷抽大烟,烟瘾犯了,还得领着去大烟馆抽大烟。爷爷在屋里抽,她在外边哭。有时就露宿街头,和流浪街头的孤儿没什么区别。</p><p class="ql-block">爷爷去世后,爹在别人介绍下找了个后妈,一下子还领来三个女儿。爷爷活着时,大姐管钱,钱随便花。现在后妈进门了,由后妈管钱了,人多花销大,生活没以前好了。她不仅嫉妒,还恨这个后妈。有一次她生气,就跑到阮家洼子姥家不回来,学也不上了。</p><p class="ql-block">妈确时犯了愁,她知道和先头留下的女儿搞好关系是最重要的。妈要求自己:一是对大姐不说不严管;二是给她比自己亲生的还要好的待遇;三是与任何人不提后妈二字。这几条规矩也起了些作用,妈和我大姐关系逐渐好了起来。家里特和谐,连我的同学们都不知我们姐、弟、兄、妹是同父异母、同母异父、同父同母三窝孩子的家庭。</p><p class="ql-block">虽然一家人互相之间关系处理得不错,但大姐在幼小的心灵创伤是抹不掉的。她盼着自己快点长大,快点离开这个家。</p><p class="ql-block">十六、七岁时,她就暗地里给远在黑龙江省碾子山的大爷家的姐写信,要她帮助找对象。时间不长,叔伯姐来信让她去,她没说找对象之事只说去串门。爹妈把她送上火车时,大姐抱住妈说:“你对我太好了,我忘不了这个家”。爹没警觉,妈却说你大姐可能不回来了。 </p><p class="ql-block">大姐走后不长时间要过年了,大姐来信说找了个对象要结婚。男方是河北热河人来碾子山找活干的,叫张连奎,家没啥人,别的啥也没说。爹看完信生气地说,不是串门吗?怎么去找婆家?才多大呀?不管。妈说不管不对,你得去一趟把把关。要已定了就算参加婚礼,怎地得给点钱吧。</p><p class="ql-block">我爹领着我坐上往北开的火车,坐了一天一夜才到榆树屯,又倒的火车坐了一天才到碾子山。当时五、六岁的我,头一次坐火车,啥感觉怎好奇都记不得了。只记得火车上的牛肉炖大萝卜好吃,而且是我一生吃的味道最好的牛肉炖大萝卜。</p><p class="ql-block">到碾子山一看,新姑爷子比我姐大十二岁。长的又老,脾气不好,是个孤儿,啥也没有,也不是正式工人,是个临时工赶马车的。婚房就是基建工地马圈。</p><p class="ql-block">我爹这气呀,说女儿也晚了,只能把叔伯姐姐骂了一顿。可叔伯姐姐一家又要调回太原工作,大姐在碾子山就一个亲人也没有了。</p><p class="ql-block">在回来的火车上,爹偷着流泪直说,可怜凤兰呀!这大北边这么冷,可怎么活呀?没妈的孩子命苦呀。</p><p class="ql-block">大姐结婚几年也没孩子,身边连个说话的也没有。这时正赶上六二年低标准困难时期,三姐初中没考上,家粮食不够吃。当时时兴跑黑龙江当盲流,大姐写封信把三姐叫到碾子山当盲流。啥是盲流?就是全国粮食定量配给,人到外地都是流动人口,没有粮本,就叫盲流。三姐到碾子山先给安排到农场干活,后又安排到基建卫生所当护土。因当时大姐夫当了个大马车队队长,手里有点权,安排个盲流容易。</p><p class="ql-block">六四年国家渡过了三年自然灾害困难期,铁岭县的各项事业也有了发展。铁岭县在县医院成立卫校,家属照顾入学,爹又把三姐叫回铁岭。</p><p class="ql-block">大姐见三姐走了,产生了要一个小孩养的念头。在街道工作的大姐发现,街上有一个患有精神病的农村妇女,领着一个十岁小女孩流浪。小女孩跟个精神病妈没人管,怪可怜的。孩子没地方去,街道要给小女孩送养老院。领导让大姐领养,我大姐就领养了,并起名张孝娴。张孝娴是被收养的,她有一个疯妈妈的话题,传遍了不大的碾子山小镇。</p><p class="ql-block">大姐见闲言太多,就又想生孩子,特意回到铁岭做妇科检查,结果是子宫小没有生育能力。她临走时,跟爹说想要个小子,妈给养大了一岁时,再抱回去就说是在这生的。</p><p class="ql-block">爹人缘好,县医院大夫当作大事来办。一天,妇科夏主任告诉爹,今天收了一个自报调兵山公社的孕妇,要生孩子。孕妇好象是知识青年,看情况象是私生子,是和一个生产队干部搞出来的,报的也象假名。我爹说是小子就要。</p><p class="ql-block">第三天晚上,爹抱回了那个孕妇生的小子。这个小男孩长得虽然瘦小,但大眼晴双眼皮,很精神。据说他妈生下来孩子,就跟大夫讲我不要,你给送人吧。我爹见她很可怜,给大夫五十元,让大夫送给她,并结清了她的住院费。</p><p class="ql-block">小孩太小,需牛奶喂养,但买牛奶费劲。妈妈担起大任,好在我和妹妹下乡了,家里没负担,妈起早贪黑抚养这个外孙。虽然费了不少心血,但为了解决大姐要生孩子的愿望也拼了。</p><p class="ql-block">孩子一岁了,大姐来了,给孩子起名叫张继承,住了一段时间就把孩子抱走了。大姐夫见抱回个儿子高兴啊,小时用肩膀扛着,大了领着,连打麻将都坐在怀里。妈也了结了进计家门,总觉得欠点大姐啥的心愿。</p><p class="ql-block">但我和妹妹却认为,别看妈对大姐十个头的好,可大姐对姥家的好还是超过对妈的好。大姐家日子过得好,总给些白面粉条之类东西。每次分东西都是对半分,其实她姥家的舅、姨对她啥奉献也没有。当妹妹同妈说起这事时,妈总说,没妈的孩子看见姥家人就等于见到妈啦。这也是一种精神寄托吧。</p><p class="ql-block">计凤兰回铁岭生个大胖小子的消息,还真使大多邻居相信了。特别是老大小名叫带弟,更使得张继承是亲生的信息做实。但没有不透风的墙,张继承十岁时突然不见了。大姐家找遍了碾子山也没找到,只得给我打电话说此事。我想,碾子山离铁岭一千多里路,坐火车还得倒车,张继承长大后也没来过,他不可能来,我到车站找两回就不找了。</p><p class="ql-block">四天后,我接到公安局楼下门卫电话,说你外甥找你。我下楼到门卫,一看是张继承。原来他早到了,三天来他晚上住车站,白天一直在公安局门前晃悠也没看到我。今天钱花光了,没钱买吃的了,才问的门卫找到我。</p><p class="ql-block">大姐夫听信后,来铁岭把他接走,才听说他来铁岭的目的是找亲妈,大姐夫知道装胡涂也没问他。后来他结婚了,他爸张连奎又去世了。他也下岗没有生活来源,就几次给我打电话,求我帮他找亲妈。</p><p class="ql-block">我也托人找夏主任,但她也不在了,医院病历文化大革命时都烧了,我爹也早已不在了,别的知情人也都没了。我也想帮他找到亲妈,完成一个没妈孩子找妈的心愿,但实在没线索。</p><p class="ql-block">后来我找电视台一个朋友想打寻亲广告。他讲,他妈有可能是和村干部搞的,当时有26号文件,凡同女知青发生关系的,都以强奸罪判刑。他妈要是认,不把他爹咬出来了,所以她不可能出来认。按年龄她妈得六十多岁,已属奶奶辈份,如认怎么和子女交代。当年知青都已回城,有生孩子经历的就是回城结局也不太好。他找到妈也借不到光,还可能找到麻烦,信我话别找了。我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因此没有帮助他完成一生的夙愿,这也是我这当舅的遗憾。</p><p class="ql-block">大姐夫去世后,大姐因脑瘤手术双目失明。他儿子张继承开个小吃部,几天不回家,生活不能自理的大姐就一人在家。大女儿张孝娴把她妈接到齐齐哈尔家住,可每月的退休费张继承给留下了,一分钱不给他姐。他姐不要,但他妈不干,打电话骂了他,他就几年不去看他妈。 </p><p class="ql-block">大姐死的头一年,我和老妹带着大孙子去看大姐。张继承听说后,坐三个小时火车从碾子山到齐齐哈尔看我。我们在饭店见的面,他饭后直接回碾子山了,连他妈一面都没见。这就是没妈孩子的尴尬又无情的一生。大姐还真不如现在年青的丁克族,不要孩子,不当妈</p> <p class="ql-block">五、杀猪。</p><p class="ql-block">人的性格是天生的,与体态、容貌一样和遗传基因有关。我的情格温和,爱笑乐观,不爱生气,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但也有偏激,倔强到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毛病。</p><p class="ql-block">爹买的二间草房和另外一家共住一个院,有个小门楼,晚上大门一关,特别安全。</p><p class="ql-block">一九五三年,爹去铁岭县医院食堂当饮食员,工作不仅稳定,还有固定工资。妈没工作,靠给临近人家做一点缝针线的活挣点零花钱。日子好了,都想过年吃猪肉,我家也抓了头猪养活。</p><p class="ql-block">当时没有粮食给猪当饲料喂,都是姐姐们去割猪草。我有时也去,妈妈还不止一次鼓励我多割草,好让猪快点长大,杀了吃肉。并一再说谁也不卖,都自己家吃。我听了割草更积极了,并参与了温猪食和喂猪的活。这些活虽然又赃又累还有臭味,但一想到快吃猪肉了,干的就更欢了。</p><p class="ql-block">那一天早上起来,就看见家里来一个杀猪匠,带着铁通条,刮猪毛的刮板还有杀猪刀。他把猪捆了,就开始杀猪。我头一次看杀猪,吓得跑到院外,用手捂上眼晴不敢看。我玩了一圈再回来时,猪已杀完。猪已变成白条肉半子,放在屋地二个拼在一起的饭桌上。这时候只见忽拉来了不少人,都是周围的邻居,开始以为是卖呆的,可一看每个人都挎个筐,我就明白了,这是要卖呀,不让吃了。第一个人对杀猪的讲:“来四斤。”杀猪的一刀下去砍了一块就称重。我一看便急了,大喊:“别动,谁也别拿走,不卖!”“你们来买什么啊?”连哭带喊,而且还动手推一些买猪肉的。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杀猪的,买肉的和收钱的二姐都楞住了。二姐忙哄着我说,“好小弟,咱家吃不了这么大的猪。再说我们上学补课正用钱呢。卖点换钱,剩下的够吃。”“不行,说话不算数,不是说全留着吃吗?”说完就抹着鼻子哭起来。</p><p class="ql-block">妈听见哭声,从外边挤进来就给我一耳光,二姐急忙把我拉走。我跑到大门口大骂起来:“妈拉逼的,谁让你们来买肉?”“我们不卖,你们都是坏蛋!”“谁买的给我退回来,吃了给我吐出来!”骂的声越来越大,话越来越难听。卖呆的大人小孩能有二三十人。这时一个小朋友喊:“连科!快跑!你妈拿棍子来了。”我吓得在他的拉扯下,跑到龙首山上。坐在山上,看见来我家买肉的人拿着肉都走了,我更是连气带骂,中午饭没回去吃。天快黑了,我家草房的烟囱也冒烟了,陪我的小伙伴也回家了,我不知不觉睡着了。二姐来了,把我叫醒。我说:“你不去北市卖肉了吗?都卖了吗?”二姐说:“哪能呢!姐给你留了。走,妈把肉炖好了,回去吃肉。”我也饿了,到家见有肉就大吃起来。其实哪是留的肉,就是卖剩下的骨头,扔锅里和酸菜炖一下,根本没有酸菜血肠白肉。</p><p class="ql-block">吃了一顿肉,这件事我就忘了。但我这唯一一次挨打却永远没有忘。我妈对孩子管的严,打骂是常事。但卖猪肉这事以后再没打过我。可能打怵我的性格,还是就一个儿子舍不得打,我就不知道了。</p><p class="ql-block">爹是“妻管严”,他性格温和,会处人和侍候人,见啥人说啥话,东山打个虎,西山打条狼,但从来不说别人不是,全是奉承的话,典型的老好人。我爹家里啥活不干,也不会干,油瓶子倒也不会扶的。就是星期天休息,在家里做点好菜,但次数也不多。这样就形成了妈是一把手,没见过啥事跟爹合计过,里外她说了算。</p><p class="ql-block">从早上一天开始,就连嘚咕带骂说个没完,除了大姐和我没被她打骂过,其它姐妹被打骂是家常便饭。大姐是先头留下的,她这个后妈有所顾虑。我在她面前像姑娘似的,也好学,甚至学过剌绣,剌的毛主席像还真像回事。平时也不惹她生气,还是独生子,所以没挨过打骂。妹妹总说妈偏向。我想干啥就干啥,她不让干也不行。可能杀猪的事她也领教过,因此对我网开一面。</p><p class="ql-block">我家住的草房,屋里一直用一个炕炉做饭取暖。我上小学五年级时,听说炕炉发生过煤气中毒事故,我就同妈说咱也把炉子搭外地吧。可她说:“不挪,怪费事的,灰大,在外地早上做饭冷。”我说:“没听说都死人了。”她说:“听蝲蝲蛄叫不种地了?”我见她不同意,就趁着她上班不在家,自己动手把炉子拆了。中午,她回来吃饭发现了,不同意,说我几句。我来气的说:“不拆不挪,我就死在这儿。”我就把头往炉坑钻,三姐、小妹就拉。我妈更来气了说:“你还用死吓唬我,不行!”我就扒在炉坑里不出来,她一看没办法,只得说,我还得上班,就走了。她走后我继续干,终于把炉子挪到外地。</p><p class="ql-block">她晚上回来,见我在外地新炉子上已做好了饭,便一声没吱,算是默许了。这一次同妈较量以后,妈也知道我的性格,以后从不对我说不,这也是我一生执着的性格形成的原因。但我自己对这个性格还是有警觉的。每做完一件事,都在心里评价一番。是做对了?还是错了?但从未和别人讲过,外表看不漏。这也促使我一生小错不断,大错不犯。就是有大错也让人看不到,而我随时修补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