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写错字闹笑话的事儿,并不鲜见。比如,曾经有个学生于作文中写道:“在城市干净的道路上,突然出现了一坨牛粪,我大吃一斤……”老师阅后忍俊不禁,在此句后批道“海量啊海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很多名人也写过所谓的错字,历史上最著名的有五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康熙御笔亲书的“避暑山庄”牌匾,“避”中的“辛”下部写了两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西湖十景中的“花港观鱼”,繁体“鱼”字本为“魚”,康熙御笔将四点写为三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江苏扬州大明寺平山堂,正堂左侧所挂“风流宛在”牌匾,“流”中的一点跑到了“在”中,即“流”字少一点,“在”字多一点,出自光绪年间两江总督刘坤一之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南京明孝陵乃明太祖朱元璋与其皇后的合葬陵寝。在其保护碑上,“明孝陵”写作“眀孝陵”。陵墓宝顶正南面的石砌墙体上,写有“此山眀太祖之墓”七个字,其中的“明”也写作“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山东曲阜孔府大门楹联,传说由清代纪晓岚所书。上联为:与国咸休安富尊荣公府第;下联为:同天并老文章道德圣人家。上联的“富”字没有点,下联的“章”中最后一竖破日而出。</p><p class="ql-block"><br></p> <h3>康熙、纪晓岚、刘坤一等名人,还都是大学问家,写出的所谓错字就堂而皇之挂着“示众”,被大家群嘲?且慢一步,嘲讽前我们是不是应该考证一番,这些“错”字是否真的是贻笑大方的错字?</h3></br><h3>避暑山庄是我国现存最大的古代帝王宫苑,占地560余万平方米,面积是颐和园的2倍之多。避暑山庄始建于康熙四十二年,即公元1703年,原名“热河行宫”,后因康熙帝御笔题写了“避暑山庄”的匾额而得名。康熙还为避暑山庄内“三十六景”分别予以四字命名,同时留下大量诗作,使避暑山庄成为当时与英国白金汉宫、俄国圣·彼得堡齐名的皇家园林。</h3></br><h3> <h3>康熙所书“避暑山庄”中多一横的“避”字,如果真是错字,那这脸面可就丢到国外去了!有一种观点认为,康熙题字时,其身边的王公大臣以及大文化人等,不是每个人都看不出来这是错字,只是觉得康熙“金口玉言”,其御笔亲书错的也是对的。言外之意是说,康熙创造了这个多一横的“避”字,可谓佳话。这实在是大谬不然。</h3></br><h3>之所以康熙题字时没有任何一人提出疑义,或许是因为当时有学问的人都知道多一横的“避”古已有之,更不是什么错字。唐代欧阳询《九成宫醴泉铭》、颜真卿《李玄靖碑》,元代赵孟頫《汉汲黯传》等作品中,“避”字均多一横。</h3></br><h3> <h3>因此,康熙在题写“避暑山庄”牌匾时,所书多一横之“避”绝非笔误,而是知其出处而故意为之。康熙当时只是写了一个异体字而已,却被如今很多人笑话,甚至穿凿附会到“错亦是对”。康熙和身边的文士们若能听到这一观点,恐怕只能哭笑不得。</h3></br><h3>“花港观鱼”中的三点之“魚”,有人认为康熙信佛,崇尚“好生之德”。在汉字中,四点为火容易致鱼死亡,三点为水可保鱼之生存,于是康熙将“魚”改为三点之“魚”。此种说法不能说没有道理,康熙本意是否如此不得而知,但是三点之“魚”绝不是康熙生造出来的字。</h3></br><h3>在《说文解字》中,对鱼的解释为:“鱼,水虫也。象形,鱼尾与燕尾相似。”段玉裁标注曰:“其尾皆枝。故象枝形。非从火也。”所以说,“鱼”字中的四点并非指“火”。三点之“鱼”,在古代也很常见。如东汉《绥民校尉熊君碑》、北魏《邢峦妻元纯阤墓志》、唐代抄录张衡《西京赋》中,鱼下皆为三点。</h3></br><h3> <h3>康熙饱读诗书,历史积淀和文化素养非一般人可比。鱼下四点非“火”,他大概率是知道的。为什么故意少写一点?首先这绝对不能算错字,更重要的是,他借用三点之“魚”这一生僻字,或许就是为了表达他的“好生之德”,向相信“鱼下为火”的臣民们彰显其“佛心”。这何尝不是康熙收买人心的一种手段呢?</h3></br><h3>据说,刘坤一写“风流宛在”匾额,是为了追念扬州曾经的“风流太守”欧阳修。欧阳修是北宋杰出的政治家和文学家,在扬州当太守时,在其身上发生过不少风流韵事。刘坤一题写这一匾额,对欧阳修当年的不检点行为提出委婉批评,同时还时刻劝诫后人“少点风流、多点实在”。</h3></br><h3>当然也有人认为,刘坤一让“风流”中的点“飘”到“在”中,表示这才是真风流,凸显了其对欧阳修“名士风流”的推崇和赞叹。</h3></br><h3> <h3>以上两种解读,在民间看来各有道理,也更容易被采信。很多人估计还会伸出大拇指:“错得如此有哲理!”实际上,有点文化常识或从事书法行业的人,都不会这样认为。在他们眼中,这样的书写本就司空见惯,绝非刘坤一原创。</h3></br><h3>在金文、大篆、小篆、隶书、楷书等字形变化过程中,“流”字均有加“点”与不加的两种写法。“流”字少一点,实乃古籍写本与刻本中不胜枚举之字。王羲之《兰亭序》、欧阳询《九成宫醴泉铭》、唐寅《落花诗册》中,都有少一点之“流”。“在”字加点,是书写者为了驻笔收锋,并无任何寓意。刘坤一在书写“风流宛在”时,将“在”字加一点,可能仅仅是出于书法的布局和美感考虑,使其与右边三字相呼应。</h3></br><h3> <h3>如果去明孝陵旅游,可能会有导游出于趣味性,给游客解释为什么“明”写作“眀”。一般会有两种说法:其一是朱元璋死的时候,把皇位传给了孙子,他怕有人造反,故意把“明”写作“眀”,意思是即使他死了,也会睁着双眼看着天下,试问谁敢造反?其二是清朝“文字狱”很厉害,对“明”字很忌讳,于是就“睁眼写错字”,将“明”写作“眀”。</h3></br><h3>其实,我国很多带“明”字的景点都写作“眀”。比如济南“大眀湖”、青岛“眀道观”、成都武侯祠正门“眀良千古”的匾额、“南京市眀城垣史博物馆”等。还有一些书法作品中,“明”字亦写作“眀”。比如东晋王羲之《黄庭经》、王献之《洛神赋十三行》、唐代柳公权《大唐回元观钟楼铭》、宋代苏轼《宸奎阁碑铭拓本》等,不一而足。</h3></br><h3> <h3>如此看来,从古至今频繁出现的“眀”字绝非错字。明代《正字通·目部》一章,将“明”解释为:“古皆从日月作明,汉乃从目作明。”因此,很多书法作品以及景点碑刻中,将“明”写作“眀”就不足为奇了。</h3></br><h3>一般认为,无点之“富”寓意“富贵无顶”,代表富贵永无止境;破日之“章”寓意“文章通天”,代表文章永为翘楚。纪晓岚仅用二个字,就说尽了为何孔府号称“天下第一家”。很多人听到此种解释,恐怕都会连呼“妙哉、妙哉!”至于二字是不是错字,反而不再关心,或者从内心深处认为错得其所。</h3></br><h3>且慢“错得其所”,这无点之“富”,破日之“章”本就是二字的规范书写,何错之有?无点之“富”,早在1500多年前就出现在北魏《崔敬邕墓志》上,唐代柳公权的《神策军碑》、北宋米芾的《参赋》中,“富”亦无点。</h3></br><h3> <h3>至于“章”,民间所传“立早章”实为误解。在《说文解字》中,“章,乐竟为一章,从音、十,十,数之终也。”可见,最初对章的解释是“音十章”,其为音乐术语,之后才指文章。</h3></br><h3>破日之“章”,在古代书法作品中更是比比皆是。东晋王羲之《集字普觉国师碑》、宋代米芾《诸遂良摹兰亭序跋赞》、蔡京《跋唐玄宗鹡鸰颂卷》、元代赵孟頫《真书千字文》等作品中,均出现过破日之“章”,恐怕这些大家们都没有想到过其有“文章通天”之意。</h3></br><h3> <p class="ql-block">文字的解说,有根据原始字形的正解,也有依托变异字形杜撰或想象的俗解。二者相较,正解的影响力未必大于俗解,深入人心者也往往是俗解。而正是由于俗解的存在,才让有些汉字或者依托这些汉字的景点更加为人所知,这也正是汉字的趣味和魅力所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然而,不能因为俗解流传更广,就忘了正解,以致以讹传讹,那就丢失了汉字的严肃性。只有追求汉字严肃性和趣味性的有机统一,才能有文化而不显呆板、有趣味而不闹笑话。</p><p class="ql-block"><br></p> <a href="https://mp.weixin.qq.com/s/yHbpQl5d3hrGSzIjQepGOw" >查看原文</a> 原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著作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