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甘•岭干•父亲 —— 一个林甘女儿的述说

雁南飞

<p class="ql-block">  【前言】三十多年没有爬帕坑岭了,再去爬一次的想法也一直没有付诸实践。周末到县城周边山上转转,看见一间泥土夯成的小屋,很像家父40年前在董坑岭买过的那间小屋,突然就想写一写自己与家乡那些山岭的故事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林甘,我的家乡。山多,岭多,人才多!小时候以为“林甘村”就是“岭干村”,一个天天在岭上行走与干活的山村,由于村里的土地不是在哪座岭上,就是在哪个坞里,村里人种庄稼收粮草都需要爬山越岭。于是,“读书吃饭”(靠读书找到饭碗)成了许多林甘学子的目标,我也算是其中的小小一份子吧。听说我们村有好几百大学生,有成就的科学家和艺术家数量也不少,还有几人享受着国务院特殊津贴。</p> <p class="ql-block">  那天浏览卫星地图,随手截取了家乡的部分,在翠绿的画面上添几条红线,这张像风筝似飞机的草图就是我的大林甘!5条红线5条路,每条路上都有我年少时的脚步,每条路上都有我温馨美丽的记忆。</p> <p class="ql-block">  那条通往乡政府的路断断续续修了好多年终于成为机耕路,现在已经变身宽阔的水泥路了。靠锄头和畚斗修路的年代,家父每次完成义务工后还要捐钱和捐工夫。这条机耕路是林甘与山外的纽带,里面有家父的善心、汗水和希望。初中三年,每周挑着书、米和博士菜走在坑坑洼洼机耕路上的读书人是快乐的。中师毕业,每周骑着老式自行车在高高低低机耕路上的教书匠也是快乐的。</p> <p class="ql-block">  长大后常走的是通往山外的大路,年少时走得最多的却是那一条条的岭。大冬天挑过柴的帕坑岭,大暑天担过谷的董坑岭,姐妹一起干农活的上宅岭,独自走亲戚的上卢岭,条条山岭都有我年少时的幸福脚印。</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i>上卢岭 —— 有一条亲情路</i></b></p><p class="ql-block"> 离家最近的上卢岭起点和我家只有三幢大院的距离,我最早的爬岭记忆就是站在上卢岭头遥指自己家和舅舅家所在的大院。</p> <p class="ql-block">  林甘的各条岭附近都会有顺势而下的山涧水,种庄稼的需要和山势的落差成就了一个个大小深浅不同的水潭。上卢岭口的水潭不深,清水长流,小时候常跟小姨去那里洗衣洗菜。学龄前的我觉得洗衣服是一件很好玩的事。粘满肥皂水的衣服放到水潭里用力甩几下再绞干,白色泡泡就一圈一圈荡漾开去,直至顺流而下消失不见,重复几次甩和绞的动作,潭水恢复如初清澈见底,衣服就洗干净了。家里洗衣服的事我承包了,爸爸妈妈安心去干活吧!</p> <p class="ql-block">  我家在上卢岭好像没田没地,有小伙伴一起捡松针的记忆,却没有跟父亲一起干活的印象。上卢岭在我的记忆里只是一条经常往返大姨村的亲情路。在走亲戚需要靠双脚的年代,我们村许多家庭和山那边结了亲家。那时候的上卢岭很是热闹,干农活的、走亲戚的,挑着担的、空着手的,往那边去的、朝这边来的,不管晴天还是雨天,清晨还是傍晚,总会有一些人在那片山岭上。六七岁的我就敢独自走到山那边的村庄去,不用担心迷路,不用担心拐卖,山这边的人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山那边的人知道是谁家的亲戚,岭上岭下“监控”多着呢。有时候是到大姨家住几天,有时候是帮某个长辈送东西到姑婆家,有时候是到大姨家借个什么物件用两天,有时候是陪小伙伴去山那边看亲戚,有时候是陪小姨到山坡上劳动…… 爬岭的理由真是五花八门啊!没事干的时候还和表妹们玩个谁先爬上岭头的比赛。</p> <p class="ql-block">  大年初几的上卢岭几乎没有干活的人,来来往往的都是挑着礼物拜年走亲戚的人。当时的“麦饼~焐肉”作为珍贵的拜年礼物,只用来送给最尊敬的长辈和最亲的老婆舅,重亲情的父亲却给好几个长辈和亲戚准备了这份礼物。麦饼就是永康单麦饼(又叫麦饼筒),父亲总要在年前花一天时间烙饼,他烙的饼又圆又薄又有韧性,我是那个在旁边跑腿和鼓掌的人。焐肉就是炖透的大块肉,猪头肉不够条肉来补凑。一个大碗(那时的饭碗)装上满满实实的焐肉,再添上高高的金针浇头,然后在焐肉的周围放上几叠单麦饼,客气的父亲总是把礼物篮装得满满的,我是那个帮父亲送礼物表心意的人。四十年后的单麦饼可以随时上餐桌了,配菜也是越来越丰富了,感恩每一个温暖的存在!</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i>上宅岭——有一片栗子树</i></b></p><p class="ql-block"> 上宅岭从隔壁上蒋村开始,到岭头上宅村结束,古道不长感情很深!</p><p class="ql-block"> 古道两边的栗树应该很粗了吧?栗树地上的草应该很密了吧?那是我家的栗树,那是我家的栗山!四十年前,有经商头脑的父亲判下这片栗山是希望它的收入比柴山高。跟随父亲上山打毛栗的印象有些模糊了,给收回家的毛栗取栗子的事还是经常干的。近些年我们没有精力去管理这片栗山,希望栗树可以自己吸收大自然的营养,希望到我家山上捡栗子的人都有收获。</p> <p class="ql-block">  从上蒋往岭头方向走一段上坡,拐过一道弯再走一段上坡,就会看到一个山坞。山坞里小溪水潺潺而流,走路口渴的、干活歇气的,又凉又甜的山坑水来一口,瞬间元气满满!山坞最前面的两块地属于我家,前面一块比路高两个台阶,后面一块比前面更高一些。这是两块平地,浇水方便,算是好地了,父亲用来种黄豆和玉米这些主食。地不大岭不高,跟着父亲来这里干活不用带中饭,但点心都是有准备的。他自己切的糯米糖、自己磨的炒面、自己种的西瓜都是姐妹俩的美味。</p> <p class="ql-block">  上宅岭头还有一块地,那是一块旱地,浇水要从下面往上挑,父亲用来种蕃薯。出工前收工后父亲会拿点香烟到临近山村叫卖,送货上门还比代销店便宜,赚一点点辛苦钱。林甘的、上蒋的和上宅的大人们,遇到父亲都会热情地打个招呼。遗传父亲不怕辛苦的优良品质,翻蕃薯藤、割蕃薯藤和挖蕃薯这些简单的活就我们姐妹接着做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i>董坑岭——有一间小泥屋</i></b></p><p class="ql-block"> 虽然董坑岭上很多山地是上蒋村的,但是靠近董坑村的那畈梯田和旁边山林属于我们村,一年里面爬岭次数也少不了。</p><p class="ql-block"> 集体经济时,梯田旁边有间泥土夯成的小屋,用于摆放集体农具和歇气避雨。分产到户后,父亲给了小队一点钱,买下这间别人认为浪费钞票的泥屋。父亲当然不会白白浪费辛苦钱,后来,他把小泥屋化整为零,拆下来的旧瓦挑回来可以换掉家里的破瓦,拆下来的椽柱和大梁怎么处理记不清了,反正不会用来当柴火烧。以前一层柴草一层泥土慢慢焐出来的灰是种庄稼的重要肥料,留着没有屋顶的泥墙就是“焐灰”的好地方,我家“焐灰”时不用担心大风大雨,雨来不怕泥灰流失,风来不怕引起山火。</p> <p class="ql-block">  梯田所在的山坞不是很宽,两边山上的松林和竹林造成水田光照不足,除了村庄旁边的几丘大田,其它梯田只能种单季稻。种庄稼收庄稼都要看节气和天气,各家犁田,插秧,施肥,除草,收割的日期都差不多,特别是插秧和收割需要在有限时间内完成,爬董坑岭那几天还是比较“有兴”的(土话人多的意思)。“换工夫”是农忙时节的互助劳动方式,今天你先帮我家插秧,明天我再帮你家插秧,大家都可以在较短时间内把秧插完。割稻时不仅需要“换工夫”来增加主劳力,还要男女老少全家上场以缩短完工时间。在山岭上挑着东西只能一个接着一个往前走,担着稻谷回林甘的队伍是壮观的,我曾经身在其中,没担几斤也是为大人减轻负担。董坑岭上长长的挑担队伍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它消失了几十年也许再不会出现,我体验过,回忆着,幸福着!</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i>帕坑岭——有一畈杉树林</i></b></p><p class="ql-block"> 从小生长在林甘的人都有帕坑情结,即便长大后已经走向远方。50岁以上的人都爬过帕坑岭吧,65岁以上的人都修过帕坑水库吧,70岁以上的人都走遍帕坑的深山冷坞吧?我对帕坑岭的记忆可以追溯到小学一年级,帕坑的山水、帕坑的柴草、帕坑的庄稼以及同在帕坑干活的人们,谢谢你们温暖了我的年少时光。</p> <p class="ql-block">  我家所在的大明堂算得上村里的大院了,有十几户家庭,能一起玩耍的小孩子很多,长辈们用杉树枝条(土话:杉树刺)追打调皮不听话的子女是很常见的画面。杉树刺打到孩子很疼但不会受伤,是家长惩罚教育孩子的有效方式。不管真打还是吓唬,父亲从来没有对我们姐弟挥过杉树刺,烧火做饭是它的主要功能。杉树木的用处更大了,可以做农具,可以做家具,是房子椽柱的首选材料。父亲曾从乡里挑回一捆杉树苗,带着我把它种到了帕坑,只记得是帕坑水库往冷水冲方向的一条横路下方。冷水冲的地比别的地方大,我去挖过毛芋和蕃薯,那块山离它不远,原来稀稀拉拉有些杉树,父亲把树苗分散插入其中,憧憬着“以后造新房不用买树木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让这片杉树茁壮成长了吗?新陈代谢的杉树刺化成厚厚的肥料了吗?多年没人走的小路还能找到吗?</p> <p class="ql-block">  帕坑水库在我出生时动工,在我上学后竣工,“爬岭五里修水库”是长辈们的忆苦思甜的好话题。我没见过大人们修水库的辛苦,跟着父母干农活的经历却是深刻的。帕坑岭高、路远、地广,整座大山都属于林甘。帕坑有树林、有水田、有山地,可以种植各类农作物。清晨长长的上山队伍蜿蜒而上,傍晚蜿蜒而下的回村队伍同样壮观。 到帕坑干活要么带干粮当中饭,要么带米面杂粮去现烧。 我印象最深的是带一口装着一碗米、几把黄豆和几块腊肉的白铁锅上山,晌午时白铁锅装上山泉水,放到地里面避风地方(土话“坎头里壁”)边烧边干活,那味道真香啊!</p> <p class="ql-block">  帕坑岭的起始路段“马坞”属于我们小队,离家很近,来去方便,那是我走过次数最多的岭。集体经济时经常跑到梯田边看父母干活,分产到户后经常在马坞的山坡地收种粮食,加上我家柴山就在附近,砍柴做饭,割草喂牛,一天好几趟马坞,一天好几趟帕坑岭。在马坞和家之间来来去去的那个女孩定格在幸福的回忆里!</p><p class="ql-block"> 上卢岭、上宅岭、董坑岭和帕坑岭是林甘的四条长岭,生活在林甘的祖祖辈辈还要和各个山坞打交道。在不用上学的日子里,我也经常来到这些山坞,去干活走上坡,要回家走下坡。 雅坞拔黄豆掰玉米,章坞割水稻摘蔬菜,东坞锄香草摘柿子 …… 我不太会干活,但我陪着父母劳动了。在林甘的日子是值得回忆的,和父母一起劳动的画面值得入梦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