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光

cinderella

忽然想起那么一个人，他被掩埋在时光的深处，就像漂浮在城市上空的寂寥寒星，隐没在云层的后面，偶尔才能泛出微弱的光亮来。 遇见他，我正陷在人生的泥沼之中，家里风波未平，我又换了新环境，内心充斥着不安和孤独，这个时候，他像一道光闯进了我的世界。 我们一起布置板报，偶尔聊聊天，就这样我的高中生活貌似平淡无奇的开始了。体育课，跑完八百米，老何就吐了，我还好，只是觉得喉咙火烧火燎，刘某某走过来，递给我一袋冰镇的果汁奶，他手里还有一袋，送给了另一个姑娘，他的这一举动让我心生妒意，这种想法让我心里一惊，不知自己何时竟对他心生好感。 在那漫长而又青涩的青春里，这种莫名滋生出的情感，来的并不是时候，高考在即，明明又不是一见钟情，许是我的寂寞和空虚在作祟，所以，一开始，我就知道结果，但还是义无反顾的投身到虚渺的情感之中。 我坐在他后面，上课的时候，我就很自然的看着他的后脑勺和半边脸，随着他笑而笑，随着他听而耳旁风的听。他和她同桌讨论题的时候，我就羡慕掺杂着恨意，现在想来，年轻的感情只在乎主观的想法，似乎更纯粹一些。 记得那是刘某某的生日，我把蓄谋已久的礼物放在了他的书桌里，他从第四节课的后半节就开始趴在桌子上睡觉，老师佯装没看见，下课铃响了，同学们一窝蜂的涌向食堂，他还是纹丝不动。 我走了过去，坐在他的对面，看见他油腻的头发上，沾着细小而繁多的灰尘，老何白了我一眼，言外之意是：“你要谈恋爱，别耽误老娘吃饭。”我回给她一个哀怨的眼神，她直接就吐了，扶着墙兀自去了食堂。 我就看着眼前这个熟睡的男生，眼里满是爱意。 夏日的午后，阳光肆意，毫无遮拦。自习课，头顶的老旧风扇吱嘎吱嘎响个没完，我生怕它旋着旋着就飞下来要了我的狗命。 刘某某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喜出望外。他示意我出去，没下课呢，我心里闪过一丝迟疑，但还是义无反顾的从教室后门出去了，老何扯都没扯住我的衣襟。 大太阳不肯放过我，揪着我的头发不放，汗水奔涌而出，不知道是因为热还是因为他。自打我们俩一前一后出了教室门，他就没有说过话，径直往前走，我灰溜溜的跟在后面，学校看门的大爷打着瞌睡，我俩从小门光明正大的走到马路上去了。 他一直走，我也没问要去哪里，直到前面的路越来越荒凉。“你要干嘛？”我禁不住问。他终于回过头说:“咱俩分手吧。”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我们俩怎么了就分手，我们俩根本就是同学关系，分什么手。” 他叹了口气，开始往回走，我也一路跟着，一边冷笑，一边莫名其妙的伤心。走到学校大门口，他买了一包话梅给我，“不是分手吗？”我把话梅扔进了垃圾桶。 幸好没被班主任发现，要不然那个婆娘能唠叨死。 晚自习，刘某某消失了两节课，我心不在焉，老何一边照镜子一边嗑瓜子，下课的时候他回来了，拿了一个本子，扔在我桌子上。 这个苔藓色的本子是我的，扉页上写着但丁的语录:“你可以怀疑星星，也可以怀疑月亮，却不能怀疑我对你的爱。里面是我用尽半个月的数学课写的“我爱你”三个字，最后一页写了他所期盼的两个字:“分手”。 这个本子是我给他的不假，他难不成就为了这个本子消失了两节课？摩羯座的男生果然是我最讨厌的。老何哼了一声，背包走了，留下满是烟草味的他和一脸懵逼的我。 “你什么意思？”我突然不耐烦起来。“我们还是不能分手。”他居然红了眼睛。“妈蛋，我们根本就没处对象，你这是演哪出？”我当时在心里骂了他至少十遍八遍。“你，能不能振作点，你不是说分手吗，咱俩就老死不相往来，我本上写的东西，都是打算愚人节用的，你别当真。”我背起书包就要走。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把本子翻到最后一页递给我看，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写上了一句“我爱你”。我自己写的时候，起码还心怀赤诚，看见他写的那句，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好吧，好吧，当我什么没说，这本子我收回了，我回寝室了。”我挣脱他的手扭头就走了。 见他没追来，我吐了一口气，马超过来一下子挽住我的胳膊，吓我一跳。马超是刘某某的室友，我们平时哥们一样相处，不分性别，他拎着暖壶去打热水，正巧看见了我。他嬉皮笑脸的问:“哥，你是不是和刘谈恋爱了？”“妹纸，注意你的言辞。”我斜楞他一眼。“他这个人心事可重了，你得善待他。”马超一脸坏笑。“滚。”我甩开他的手。“喳，小超子，跪安了。”马超一溜烟消失在夜色里。 早自习，语文老师正在讲诗词，三班周华健在走廊喊我。“穆～羽，吃饭啦！”他扯着嗓子喊出了好几个声部。老师闻之，定是鬼哭狼嚎之音，老师刚毕业不久，脸色渐渐不好看了，好在她刚接我们班，不知道穆羽就是我。我用书遮住通红的脸，刘某某转过来，一个犀利的眼神，差点杀了我。“穆～羽，吃饭饭啦！”周华健继续惨无人道的喊着，真真是哀转久绝。 老何感冒回家了，又正值月末，荷包日渐干瘪，我无意中和周华健一说，他竟然担负起了我的一日三餐。 终于在老师发现我之前，下了课，我出去时，周华健站在走廊的尽头傻子一般挥手呢。“看我怎么收拾你！”我横冲而去。早餐是鸡蛋糕，吊炉饼，周华健边吃边看着我笑，“你明天再喊我试试！”他得意的说:“不用等明天，我中午就喊你。” 我们俩原来都是高一三班的，后来分了文理，他去了理科班，我去了文科班，就是一哥们，单纯的很。 中午他没来走廊喊我，下课的时候他安静的等在我们班教室门口，我摸摸他的头说:“乖！”他随即答到:“汪汪汪！”午饭过后，我俩在学校后花园坐了一会儿，蔷薇花开的正好，他一脸正经的说:“班里有个女孩挺喜欢我，我们两个特能玩到一块去，你也应该认识她，你觉得她怎么样？” “你小子，不耽误考大学就行，她啊，性格挺开朗，我看你们挺合适。”我笑着说。“那我以后怎么找你玩？”他撅着嘴，歪着头靠过来。“你可别肉麻了你，哈哈哈。” 从那以后，周华健很少来找我玩了。 月末回来，刘某某送给我一个礼物，别的女孩过生日他都送毛绒玩具，可是送我的呢，就是一块石头，准确的说是一块写书法用的镇石。 我有那么高雅吗？我扪心自问。那时候超流行周华健和张信哲的磁带，可是他送我的东西真是太抬举我了。除了石头，还有一个玻璃杯，若干恩雅的磁带，我就那么有内涵吗？我时常扪心自问。 我一边无奈的听着恩雅的哼哼唧唧，一边表示很喜欢。所有人都知道我俩谈恋爱了，包括化学老师。 一天晚自习下课，他们都去食堂吃夜宵，我打算回寝室，他追上来送我，我们顺便到操场转了一圈，操场后面就是教室公寓，不巧偶遇化学老师，他是化学科代表，远远看见化学老师的时候，他就松开了我的手。 化学老师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好像我玷污了她的得意门生，当时，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由此，对刘某某的厌恶又加深了一些。 其实我们两个人根本就不适合，我知道。但并不代表我能做到。 和刘某某闹了几次分手，我都记不得了，我觉得他并不喜欢我，可我一提分手，他就逃课，吸烟，喝酒，自认为很酷和深情的样子。我真是够了。 先是班主任找他谈话，然后接连几日不和我说话，我给他手腕上系的红绳也不翼而飞，估计是我俩的事被老班知道了。起码对我得有个交代是不是？他屁都没放一个，秒变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他中午有场足球赛，我最烦那玩意，怎奈小姐妹拉我去看，将就看吧，谁知天有不测风云，突降暴雨比赛暂停，他浇个泥猴样，我也是里外湿透。 走廊遇到他，他深情的望了我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雨水，反正我当时看来是满眼含泪，我们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轻声说了一句:“这么大雨，去看什么球。”望着他的背影，我真想骂他一句自作多情，但是想起他那双迷离的眼睛，我还是心里一动。 人家是好学生，我这样的学渣估计不配和他早恋，我猜老师一定是这么和他说的。如此看来，我真应该感谢我的恩师对他的点化。 夏天总是很漫长，闷热的天气，雨一场连着一场。从后门上楼，走到二楼的时候，刘某某从后面跑上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我一下，我回过神来，他跑上三楼了。 “你丫的，半个月不和我说话，还敢亲我。”我当时真是气急败坏，我最讨厌摩羯座的男生，没有之一。 我上高中的时候，数学最不好，老何和我差不多，立体几何我曾考过18分，那条隐身的辅助线，我就是开了天眼也找不到。 数学不好，物理能好到哪去？那时候周华健还没有谈恋爱，他歪着头说:“物理，我得给你补补，你中午吃完饭来三班找我。”毫不夸张的说，他给我上了五天课，又给我出了三张卷，期中考试，我物理竟然考了75分，真是破天荒的一次。 因为这件事刘某某还和周华健打了赌，刘某某认为我根本就无法及格，这个混蛋，想挽救我的想法都没有。 操场的星星最明亮，再见面时，已经是冬天了，周华健传张纸条说想见我，我们鬼鬼祟祟的来到旗杆子下面，我倒是不怕，他怕的很，说女朋友管的太严，他从兜里掏出一袋鲜奶给我，然后坐在国旗下面唱起歌来。唱的是周华健的《第十一朵玫瑰》。他很会唱歌，尤其喜欢周华健的歌，以至于多年后听到周华健的歌，我都会不自觉的想起他来。 那天，他什么都没说，唱了一首歌就走了。三天后，他约了我们一票老友到他租的房子过夜，我才知道他和女朋友已经同居了。 女朋友回家修牙，他得了空，找了我和马超老何他们一帮人，那天他喝了很多啤酒，喝着喝着就哭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无法说什么。至此以后，我们在走廊遇见，他也低头不语，拐弯快不见的时候，突然回过身来，和我摆摆手。我心里弥漫着酸涩。自此，我失去了一个好友。 老何喜欢马超，可是马超放荡不羁爱自由。谁也没有表态，谁也没有受伤，见面仍是朋友。 老四不小心弄碎了刘某某送我的那块石头，我没怎么，她哭的梨花带雨，刘某某即而安慰她去了。断了几截的石头，被我草草的用502粘上了，刘某某还在安慰老四，“别哭，别哭，你看这不粘好嘛！” 刘某某开始和我说话了，可在他面前，我还是很不自然。他偷了一本他爸的日记给我看，说是日记，其实就是叔叔写的随笔，他爸文笔不错，我看上瘾，他一本一本的给我带。 日子波澜不惊，转眼高考临近，我们分在同一个考场，早上他给了我一条项链，上面刻着cinderella，附上一张纸条:“灰姑娘会变成公主的。”不得不说，这礼物对我很受用。 估分的时候，我自我感觉还不错，他却又消失了，和以前一样。我找到他时是在学校附近的出租屋，一地空酒瓶子，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他睡的正熟，我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用后背阻拦着刺眼的阳光，直到夕阳西下，他还未醒来，我转身走了。 再后来，他彻底消失了。我们断了联系。 我和老何如愿考上了师范，生活以崭新的姿态拥抱了我，可我还未从刘某某的魔咒中挣脱出来，我仍需要他的一句话。 后来辗转得知他复课了，我的心也就落了下来，再不能靠近，我卑微的认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一个午夜，周华健打电话来，十一假期回来约我和他们寝室一起去玩，我拒绝了。第二天就接到了他女朋友的警告电话，说什么刘某某都不要你，你还缠着别人男朋友，这个电话是周华健打过来，接通以后，他女朋友抢过话筒说的，那一刻，我的心彻底凉了。周华健再也不是我的朋友了。 时光飞逝，很久以前的事情再也掀不起我内心的波澜，那些曾经亲密的人，都在自己的生活轨道中渐行渐远，只有那些蒙尘的记忆，偶尔还会在寂寥的寒夜升起，发出模糊的光来。 （请勿对号入座，自寻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