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再爱我一次（小小说）

原点

葭是一个美丽可人的少妇，在江城丝厂上班，有一个乖巧懂事的六岁小男孩，丈夫常年在外经商。 那一年，葭被领导外派下乡采购蚕茧，因工作关系，认识了在乡政府上班的栗俊，粟俊的妻子与葭是同厂职工，又恰巧住葭楼下。 那年头交通不似现在这么四通八达，城乡间往来极为不便。粟俊刚好有一辆摩托车，葭就常搭顺风车，一来二往，俩人情愫暗生。 二人以星火燎原之势，将爱情上演得轰轰烈烈。葭为了爱情义无反顾地净身出户，在儿子撕心裂肺地哭喊中怆然而去。 就在此时形势急转而下，爱情败在栗俊的仕途与亲情面前。 葭独自承受着流言蜚语！独自吞咽着这枚畸形的爱情苦果！一辈子争强好胜的父亲不准无家可归的葭回家！葭只能寄住在朋友家，整日以泪洗面，在思念稚子中备受煎熬！ 如果不是朋友的开导，葭也许就纵身一跃，跳了丝厂后面的江河。 抵不住对稚子的思念，葭央朋友陪自己去乡下婆婆家看望稚子。 去的时节正是乡里挖红薯的季节。葭和朋友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在凹凸不平的田埂上，远远的便看见半坡上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公婆俩老人身后晃动。 葭忍不住高声呼唤着稚子的乳名:“阳阳，阳阳。。。” 那孩子听得呼唤声，转身望向山坡下的葭，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哭喊着：“妈妈，妈妈。。。”连滚带爬地从山坡上朝葭飞奔而来。 葭看着奔向自己的阳阳，泪如雨下。这那儿还是那个乖巧可人的孩子呀！宽大的棉衣服罩着瘦弱的身子，一双赤着的小脚冻得又红又紫，昔日白净的小脸粗糙黝黑。葭一把将扑过来的阳阳搂在怀里，又是亲又是哭又是笑。而阳阳紧紧地搂住葭细长的脖子，将小脑袋伏在葭的肩窝剧烈地抽噎着，好一会才抬起头，悲哽着：“妈妈，为什么不要阳阳了？是阳阳不乖吗？阳阳以后会一直乖乖的。” 葭听着阳阳悲凄的话，刚收住的泪水又夺眶而出，将阳阳在怀搂得更紧，似乎要将阳阳重新溶回自己的身体一样，哽咽道：“阳阳。。。”就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路上阳阳攥紧妈妈的手，一刻也不放松。 葭和朋友的到来，葭的公婆并不待见。俩老人从地里一直黑沉着脸回到家。公公闷了声坐在堂屋凳子上叭哒，叭哒地抽着旱烟；婆婆也不招呼站在堂屋门边的葭和朋友坐，更别说倒开水了。整个堂屋弥满着压抑而沉僵的气氛。葭的朋友为打破僵局场面，蹲下身子，招呼偎在葭身边的小阳阳到自己这儿来。阳阳小时候和葭的朋友玩的挺熟，还叫葭的朋友做干妈，可是现在见到葭的朋友眼神却露出几分胆怯和生疏。葭的朋友心不由狠狠地抽搐了几下。记得那时，阳阳是幼儿园最活泼、最聪明的孩子，什么儿歌一教就会，游戏一学就上手，对她这个教幼儿园的干妈老师更是黏呼亲热得很。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镶嵌在白净的小面庞上，不知有多可爱，又有多逗人喜爱！葭的朋友回想起，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小阳阳有些极不情愿地抬起一双忧郁的眸子望了望葭，小手紧紧地拽着葭的衣角，似乎怕一松手，妈妈就会消失一般。葭心里一酸，泪又汨汨而下，又害怕阳阳看见，忙抬了衣袖拭去泪水，低声抚慰着：“阳阳去吧，那是你干妈，妈妈不会走的。” 小阳阳这才松了葭的衣角，慢慢地磨挪到葭朋友的身边。 葭的朋友握住小阳阳与年龄不相符的粗糙小手，强挤出一丝笑容：“”小阳阳，干妈老师好久没听阳阳唱歌了，阳阳唱个歌给干妈老师听，好不好？唱个什么呢？”葭的朋友脑子飞快的转速着，这种有些悲伤压抑的氛围还是唱个欢快的比较好。“阳阳，就唱'新年好’吧。”葭的朋友扬头微笑着对小阳阳说。 小阳阳编贝似的小牙齿轻咬着下唇，忧郁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葭的朋友好一会，突然挣脱出葭朋友握住的手，站在堂屋中间，轻轻地唱起来:“世界那么大，有没有我的家，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剩下我自己，好象是多余的。。。。”孩子将时下正热播的电视剧《孽债》的主题曲略改了两字，令葭和葭的朋友又是吃惊，又是心酸。 那童稚的声音透着悲伤，令满屋子的人无不动容落泪！而葭的一颗心更是象被一只无形大手攫住，反复揉绞一般！ 葭的公婆一面哭着一面赶着葭走:“都是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当初狠心抛下阳阳，这会又来弄什么幺蛾子！快走，你要是还有一点自知知明的话，就别再登我家家门。” 小阳阳见爷爷婆婆赶妈妈走，立刻哭喊着要上前去抱葭，被葭的公公一把拽住，箍在怀里。阳阳拼命地挣扎着，声嘶力竭地哭着:“妈妈，妈妈，我要妈妈。”葭想要上前，被婆婆推攘着往外赶：”快走，快走，别弄脏了我们家！” 葭又一次在阳阳撕心裂肺地哭喊声里，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夜晚月光如水，浅雾弥漫，让万物似蒙上一层轻纱般，朦胧而美妙。思母心切的阳阳，趁爷爷婆婆睡熟，半夜偷偷爬起来，去寻找母亲。阳阳凭着模糊的记忆一路跌跌撞撞前行，也不知走了多久，渐倦的阳阳脚步越来越沉，眼皮也越来越重，朦胧中远远地便看到一条光滑的水泥路在前延伸。。。阳阳雀跃起来，这该是通向妈妈厂宿的那条水泥路了吧！他依稀记得的，记得的！阳阳带着欢愉，带着希望向前跑去。。。 第二天，家人从河里打捞起阳阳时，灿烂的笑容还凝固在阳阳稚气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