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往昔，（追思解东风同学）

周老五

上小学时的东风，是个美丽如花骨朵的小姑娘，她甜美的笑容，记忆犹新！ 惊闻解东风同学的噩耗，顿感沉痛哀伤，甚是疑惑，是真噩？还是误传，我不愿相信，明明还经常看到她的抖音上生影仍然活跃着，怎就传来这样噩讯？我再三在同学群友中打听，核实，有同学证实，得确，东风同学已于今春二月初三因癌变永远离开了人世。悲痛之余，我深深地感叹！生命何其脆弱，人生真的无常，天地不公呵！天性善良的东风女同学，命根如此脆弱！这就走完她艰辛坎坷的人生路了吗？真为她不甘心！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思绪在久远的童年浮想！我们童年那梦幻般的年华，如同那飞翔中灿烂的肥皂泡泡，飘飘荡荡在五光十色中，随风飘怱，以至破灭，恰似这脆弱的生命呵！命运多舛，难以把握，如今，她又随风消散在西行的云端中！五十多年前，上小学的情景，又一幕幕在我心底展现，以至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东风一家是1964年随父亲转业到管涔林业局的家属子女，她父亲叫解庚权，曾在部队是军医大夫，她家里有个大相框，有一张全家福照片十分醒目，只见她爸爸头戴大沿帽，领章帽徽齐全，身扎武装带，威武雄壮，显得十分霸气，她妈妈年轻漂亮，一头解放式乌黑卷发齐肩蓬松，更显温柔贤惠，四个子女，眉清目秀，二男二女围靠在父母身旁，显然是个很温馨的美满家庭。管涔山林业局的家属大院里，从此多了一个能歌善舞，美丽俊俏的小姑娘，她如花骨朵般的美貌，院子里男女大人们人见人爱，都喜欢戏逗她，让她唱歌她就唱，让跳舞，她也翩翩起舞，这让我们这些土生土长在东寨小镇的小伙伴们既眼热又嫉妒。虽说我们人小，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心里总向往着靠近，套个近乎，又觉的卑微心虚，只能敬而远之，以观望星空小仙人的心态，远远地瞭望，多美的小仙女呵！她是我们家属大院的一颗闪亮的小明星！1965年，我和东风一同上了东寨小学一年级，那时的东寨小学一年级是在牌楼黑廊的洋堂上课，一个幽静的小院子，闹中取静，总有一股子西洋格调，又找不出依据，据说在民国年间，这个小院子是天主教传教士的讲经堂，因此人称洋堂，院子不大，但优雅别致，院里打扫的很干净，和外面街上行成显明对比，安静幽深，朗朗读书声，给噪杂的乡村旧街道上，多出几分书香气！我们都盘腿坐在炕蓆上读书，小孩子读起书来摇头晃脑，朗朗有声，那情景，依然影响深刻，只有东风还有几分普通话的音调，显的很不普通，她妈妈总是把她打扮的花枝招展，如同一技耀眼的花蕾，摇曳在最普通的绿叶丛中，更不普通的是，她的学习成绩总是优秀出众，字迹规整，心无旁骛，安安静静地听从老师讲课，作业簿子总是干干净净，一页一页书写整齐公正，而我们大多数孩子都如同刚从野外抓回来的土猴，交头接耳，东张西望，学业糊里糊涂，字迹撩飞踢脚，潦草不堪，实在不习惯教室生活。记忆犹新的是，班里轮流值日，主要是冬季烧炉子，同学们6点钟上学，我们值日生五点多就得去学校烧炉子，我和东风都住在林业局家属大院，老师就安排我们共同值日，那是个愉快的日子，能和这漂亮的小姑娘共同值日，心里很快乐，我们说好了，谁先起床后就到对方家等候，一起去学校。为了值好日，烧好炉子，我前一天下午就在家里准备好柴禾，信心满满，争取在同学们一进入教室那一瞬间，就有暖融融的温度，由此获得老师表扬！可能这也是我这学习差的学生，获得老师表扬的唯一途径吧！第二天早晨，东风和宋晋伟两位小朋友己早早地站在我家地中央，他们看着我起床，穿戴衣帽，安静地等候我，我那时还和母亲睡一条被子，觉的很不好意思！人生第一次懂的羞涩！我们相随着，顶着寒风，看着天上星星点点的晨星，快乐的好似三个活蹦乱跳小兔子，奔走在上学的路上。 想起童年的快乐，就是和我们的启蒙老师联系在一起，我们的启蒙老师赵玉梅，她年轻漂亮，面色白净，虽说脸上有点疤痕，可能是小时候出麻疹所至，但是一双清沏透亮的双眼皮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掩盖了疤痕造成的困扰，青春的靓丽洋溢着自信，估计那时她也就二十三四岁，她衣着新潮，笑容灿烂，对我们林业局职工子弟都很偏爱。她在我们班里组织了小合唱队，我，东风，宋晋伟都是小合唱队员，一有空闲她就把其他同学撵出教室，留下我们小合唱队员进行合唱演练。我们都手背在身后，并排站在老师面前，一遍又一遍地练唱，记得，唱的歌曲名是：樱桃好吃树难栽，歌词大意是这样：樱桃好吃树难栽,不下苦功花不开,幸福不会从天降,社会主义等不来。莫说我们的家乡苦,夜明宝珠土里埋,只要汗水勤灌溉,幸福的花儿遍地开赵老师信心满满地想让我们在小学开展六一儿童节时露一手，来个一鸣惊人，无奈我们总是不得要领，高一声底一声唱不协调，于是就一阵好言引导，讲解，一阵瞪着一对大眼珠子死死盯着你怒视，虽说是一冷一热手忙脚乱，但我们内心是快乐的，这快乐感融入一生的记忆。教室外的同学们也是活动多多，丰富多彩，女娃娃们跳皮筋，跳绳，打沙包，男孩子们弹玻璃球，滚铁环，还有一种我最感兴趣的活动就是叫打岗的运动，就是找一块方方正正，不大不小的石块，离在五六米的地方，划条横线，我们站在线内，用一块手中的石块，努力打击立着的石块，谁打住算谁盈！这个运动激发我们到汾河滩去找石岗的乐趣，四周遍野的石头，我们如同寻求探宝的耐性，一有空就漫步河槽里乐不思归。 总以为快乐的童年会一直延续。那想到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到了1966年，风云突变，山雨欲来，学校和社会上刮起了一种奇怪的风潮，喊口号，游行呐喊的喧嚣甚嚣尘上，人们的面部表情也发生扭曲和变化，惊恐，张狂，冷漠，变态，形形色色！游行的队伍逐渐漫延到管涔山林业局，敲锣打鼓，喊口号，举着大小旗帜四处游行，这一天终于闯进林局机关小院，口号喊的愈来愈烈，愤怒的人群中终于跃出几只愤怒的小鸟，闯进办公室纠出一个歇顶老者，给他戴上二尺高的纸帽子，那老者脸色苍白，汗流满面，慌慌张张，踉踉跄跄，软颤颤地免强站在群中央。我正在院里大门口，看着热闹的队伍，跟随着进了林局小院，看着那站在人中央颤颤惊惊的老人。这不是林局机关的赵秘书吗？他是赵老师的父亲，虽说年事已高，可平时是个滑稽幽默的老人，他知道我是周书记的老秋瓜儿子，见我就格外热情，总要戏逗几句！耳边口号喊成一片，汉奸，公贼，叛徒，罪名逐浪高涨，有人还嫌事不够高大上，竞然扑上去一巴掌扇去赵大爷的纸帽子。微风撩起他头不多的几根花发，亮光光的脑门上热汗横流，他沮丧地底头接受众人的批判……这样的风气只是个导火索，群众斗群众的革命高潮风起云涌，一浪高过一浪，人人自危，触目惊心，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作文章，是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一段时间以后，家属大院又出骇人惊闻，东风她爸爸解庚权大夫失踪了。人们或悄悄耳语，或四处寻找，总是杳无踪影，究竟那去了？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更是个猜不透的迷。有人说他是畏罪潜逃，有人说他是潜伏在林业局的台湾特务，觉的风声紧，逃往台湾了。越是有疑问，就越是有揭发，造反派们也有搏人眼球的爱好，大字報如同当今的城市晚报，有好事者揭发，解庚权曾在山西督君闫锡山的晋绥军任过军医大夫，甚至是闫督君府的常客，解放前跟着反正队伍混入中国人民解放军队伍，随时准备接应蒋匪集团反攻大陆等等，云云……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惊的看大字報的人们目瞪口呆，倒吸一口凉气，呵呵！平时风平浪静，咱管涔林局还潜伏着这么大的特务啊，真是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只是，二个月以后又一传闻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在距东寨镇不远的石窖沟深山沟里，皑皑白雪下，拖出一具冻得僵硬的死人，面容狰狞，四肢张扬，扭曲的姿态如一犁弯。据说：一个放牛老汉，远远地看到一个医用牛皮箱滚落在雪地上，他惊喜地不顾三七二十一用力一拽，那想到顺着皮带拖出这一具僵尸，吓得这放牛老汉落荒而逃！经过公安局和林业公安科联合尸检，证实就是管涔林局医务室主任，解庚权大夫，这也证实了在解大夫失踪那天，有人见他揹着医疗箱，冒着鹅毛大雪，走出村口的传说，经公安人员医检鉴定：死者逝前服用了大量安眠药，昏睡在深山沟，属自杀身亡，林业局革委会，给出的结论是：由畏罪潜逃，改为畏罪自杀。东风妈妈没有工作，带着四个儿女，孤苦无助，只能默默地沉受这从天而降的灾祸，这就如塌了房顶的房子，走风漏气的家园，只有墙上那张全家福，说明这个家的曾经有过的温馨。三四天以后，东风还是默默地来到学校，只是她从此变成一个沉默寡言，埋头看书学习的小姑娘，再也没有听到她欢快的歌声和笑声，她们家按照政策规定，每人每月领6元死亡职工家属生活费，直至儿女年满十八岁。 我和东风都成了黑五类的丧父子女，再也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感觉天气总是灰蒙蒙的，学校的各种文艺活动，似乎都与我们无缘，我们都享受着每月6元生活费，每天悄悄的上下学，各自品尝着内心的苦涩。所不同的是：东风是一心埋头读书学习，加上她天资聪明勤奋，她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她善良的天性，默默的少言寡语的沉稳，从不和任何男女同学有什么不愉快的表现，令我心生敬佩。而我呢？在家无人管束，行为信马由缰，学会抽烟，与人打架斗勇，学习一无是处，有时也想努力，总是半途而废，每当考试时看着考卷，大脑一锅浆糊，只能放下尊严，不顾羞耻地悄悄的喊！“东风，东风，把卷子举起来，让我看看” 1974年我上了高中，那年上高中，是由各公社保送入学，东风随母亲回忻州上高中，音讯全无，直到1976年我们都高中毕业，因为我是农业户口，只能回到农村，到大庙公社当了养猪指导员，东风是城市户口，成为马家庄林场的插场青年。有一天在林场见到东风，她己是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了，穿着时尚的短裙，有一种城市姑娘的靓丽妩媚，虽然眼神中依然宝留着曾经的真诚和善良，可几年不见，我们都变成十八九岁的青年人，再也不能和幼年时一样无拘无束地畅所欲言，反而都很矜持地表现稳重，似乎言不由衷，可在我内心依然是同病相怜的好同学，和好朋友！ 四十年后，我从省城回宁武县城参加一个同学女儿的婚礼，见到东风同学，及兴合影！ 吃过婚礼饭后，我应邀到东风经营的小超市去坐坐，由于她人缘好，价廉物美，来购物的人流川流不息，很忙碌！抽空和我聊聊，她二个姑娘都已出嫁，老公也办了个私立学校，办的风风火火收益可观！看到她家庭事业两不误，真为她高兴，心里想：老天是公平的，苦尽甘来，好人总有好报，该享享清福了！哪想到这才三年多，就……唉！只能说：再不用受病痛折磨了，一路走好啊！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