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题记:昨天到一处农家乐,看见院子的围墙都是石磨作为装饰。于是信手给一个表叔叔拍过去,这位叔叔一直都在写《推磨》。图片发去一会儿,叔叔说“想几个推磨的故事”。就这一句不知道他是安排我写,还是安排我提供素材,我也秒回“好”。就全当是他安排我,我跟个风。</p><p class="ql-block"> 推磨在外人看来就是一种劳动的方式,七八十年代以前的人,对这项劳动大抵都是不愿意做得活儿。自从这位叔叔写《推磨》我是每篇必看,因为这是一种情结,我与这位叔叔同为沙岭张家屋场的外甥,张家屋场的人有着自己的家族文化,最让我们受益的是“自强和自嘲”。自强让我们在社会中秉承“家勤人勤,万事从自身找克服困难的小切口”,自嘲让我们“不攀比、不抱怨,在失败中找出大道理。”很长时间我就在想,用一种什么方式让别人了解一下这里的文化,其实把推磨的文化写生动,便是很好的一个介质。</p><p class="ql-block"> 石磨分大小,大磨装的木柜子,四四方方,像一个盒子。小磨下面有石头底座,像一把勺子。大磨推干的粮食,小磨推稀的粮食。家里有大小石磨的算殷实。与石磨配套的就是“升子和乧”,因为它们是石磨的“量杯”,一升粮食两斤半,一乧粮食等与十升,就是二十五斤。推磨是以多少升包谷,一般一付大磨的肚子可以装一乧包谷,多少升麦子来推论需要推多少小时。如果找工推磨,一天最多推两乧包谷籽,等于一个劳动日,就是现在的一个小工每天200元。</p><p class="ql-block"> “勤舂碓,慢捱磨”,每一项劳动都是生存的技艺,也是一种文化。推磨也需要认真学习,不然磨推不转。有的人推磨姿势优美,比如母亲,不紧不慢,石磨跟着母亲匀速地转动,恩单2号包谷面在石磨的碾压下,碎飞出来散发出香味。我学习推磨从是推小磨开始的,最先是人跟着磨跑,不要几转,就跑不动了。母亲手把手的教我,站稳、找重点、右脚向前、身体前倾、用力均匀。推完一次“合渣”,我便学会了推磨。儿时学到手的技艺不会忘,随着成年后的智慧见长,再学习“摆手舞”时,里面推磨、插秧的动作,娴熟中加点乡族文化的底蕴,我自认为还是挺优美。</p><p class="ql-block"> 推磨推动一代人的成长,在协作中情趣十足。70年代前,长在巴东长江南的娃娃,推磨是一群娃娃,在一起推。大点的娃娃掌磨拐子,小点的娃娃帮着搭把手,中等娃娃就负责给石磨里面喂粮食。一家人或者兄弟姊妹齐心合力,在下雨天、在晚上收工以后、在放星期天的日子,推磨就相当于现在大家一起打麻将、玩游戏一般,一起讲笑话,一起互相拌嘴。时不时家长进来检查哈面的粗细,或进来调停一下兄弟姊妹之间的战火。磨推完,一切归于安静。推磨的人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滚果果汗。给磨眼里喂包谷籽的人站得眼冒金花,或者被夜蚊子叮的大包小包。以至于都公认磨难得推!沙岭上的娃娃读书都是狠角色,估计都是被石磨推出了一条求学的道路,或者说是读书走出去的执念——啥时候不用推磨就好。那就只有吃上白米饭,吃上白米饭就只有走出火架山(沙岭背后的一座山)。</p><p class="ql-block"> 推磨教会了承重的技巧,养活锻炼了我们。从把磨绳子放低,低到我们只有七八岁就开始推磨,从大集体推到包产到户,从推磨吃玉米糊到吃光面饭(包谷饭),我们这代人在推磨的过程中,经历了如石磨对玉米般的碾压,吃不饱、穿不暖,但是志不短。父母给娃娃供书读一点就不含糊——于是由石磨延伸的“雀米饭”诞生。“人民群众的创造力无穷”,那个年代,我们支所算得上穷山恶水,只有支所河边上的一组,有几丘水田。我们上学在杨柳池区中学,属于寄宿制,每半月回家背一次吃货儿(粮食)——“雀米饭”。雀米饭是我们的主粮,其制作共工艺与石磨息息相关,玉米用石磨磨成细粉,然后用木甑子蒸两道,然后放少许油下锅炒至金黄,放盐、大椒,冷却装袋,然后装上竹背篓,一个大假(两周)的生活备齐。一天三顿“雀米饭”,用铝制饭盒放盒子的三分之一,然后水龙头你接水至盒子的三分之二处,放在大木缸中蒸熟,我们周而复始吃着“雀米饭”,读着书,直到所有的孩子把书读腻到自动放弃,或者是跳出农门,石磨就像咱的爸妈功不可磨。</p><p class="ql-block"> 每每看着石磨被遗弃在屋外,心里总有那么些画面跳跃出来。慢性子的姐姐站在石磨边给磨眼里添料,我和小哥哥推着石磨,小哥哥边推边唱“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或者埋怨姐姐“姐姐,你不晓得多喂几颗包谷籽在磨眼里,我和妹妹也难得旋呢.....”母亲时不时过来瞄一眼我们。姐姐会说:“妈,您不要管我们,我们推的一手好磨,保证把包谷面推成灰面。”三姊妹笑嘻嘻的,继续着母亲的教诲“慢捱磨”,凡事讲执着,做事粗中有细,担得起放得下,如石磨般无怨无悔地在苦中成长,没有现在所谓的“躺平”,多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