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因新冠疫情宅家已经第四天了，闲来无聊，随手翻看纪昀的阅微草堂笔记，想来，还是刚购得此书时当作睡前读物草草读过，在书橱中已冷落好多年了，今日静下心来再读，那些稀奇古怪的鬼狐故事又有了新趣。</p><p class="ql-block"> 读到“滦阳消夏录之四”东光马大还，夜卧资胜寺遇鬼夜谈一篇时，不禁想起了我夜宿戒台寺的一段如梦里醉里的恍惚往事。</p><p class="ql-block">大约在十几年前吧，文河大哥邀请我们十几位同学到北京戒台寺，潭柘寺，菊花洞等景点一游，热心的邢哥又联系赞助了一台中巴车，于是，一个小小的旅游团队兴冲冲地出发了。</p><p class="ql-block">中午，在石景山由文河大哥钢厂的朋友准备了丰盛的午餐，推杯换盏，气氛热烈。酣畅里时间过得真快，须臾间已经三点半了，结束吧，戒台寺还在二十多公里外期待着我们。</p><p class="ql-block">步入山门已近黄昏，游人已经散去，只有我们徜徉其中，马鞍山麓依山而建的戒台寺殿堂错落有致，巍峨宏大，古松参天，虬枝盘曲，戒台在眼前静静的伫立，密林中隐现的方丈和尚的墓塔，衣冠冢，经幢被夕阳涂上了一抹淡淡的余晖。这一切显得那么沧桑肃穆和空灵。</p><p class="ql-block">空旷寂寥中我们的脚步越来越轻，语声越来越低，生怕打破这凝固了的寂静，搅动这千年凝练来的神秘。停下脚步，不再话语，环顾四周，让思绪与往日交汇，用心灵同历史对话，一时间仿佛自己的身心都得到了洗涤，变得清新通透。</p><p class="ql-block">不觉中，古寺已被夜幕笼罩，到吃晚饭的时候了。古寺饭店的灯火引诱着我们一路寻来，古香古色档次看来不低，但也只能吃斋菜了吧？招牌上的鸡鸭鱼肉应该都是豆制品仿冒吧？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一道道菜端上来了，红烧肉，红烧鱼….竟然都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席上不知谁嘀咕了一句：佛祖心中留，酒肉穿肠过。于是，这些刚刚从山上下来的“雅士”们一下子又被打回了凡夫俗子的原型。推杯换盏，狼吞虎咽，浊气在庙堂的上空升腾。</p><p class="ql-block">微醺中晃悠悠蹬了几十个台阶，来到了饭店前小山坡上的方丈院—-这就是今晚落脚的地方了。朱门，红墙，黄瓦，斗拱，飞檐，好气派的大四合院！感叹中，也有一丝顾虑闪现：联想到故宫中那些娘娘妃子们的寝舍，昏暗的房间，矮矮的火炕，小小的炕桌….看来晚上要将就一宿了。</p><p class="ql-block">推开房门，木地板上的席梦思柔软舒适；洗澡间的浴盆温润洁净；彩电空调映入眼帘，堪比四星级酒店标准。什么叫表里不一，这就是最好的诠释，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方丈住过这样的地方吗？</p><p class="ql-block">打开屋窗，一丝淡淡的清香袭来，庭院里一丛丛黑黝黝的花影在幽幽的灯光下婆娑，是芍药？是牡丹？藤萝攀援的棚架下白色的石桌石凳虚位以待。走出来吧！这么美好的夜晚怎能在客房枯坐？都是几十年的同学挚友了，唠不完的嗑儿，逗不完的趣儿，诶呀！是不是缺点儿什么助兴？酒哇！别急，我来！</p><p class="ql-block">急匆匆，一会儿功夫就来到了坡下的饭店，饭时已过，要打烊了，只剩下酱牛肉，花生米和豆腐干了，半夜下饭馆，有啥算啥吧，啤酒可是万万不可缺少的，十二瓶够吗？大伙眼巴巴盼着，一次拿不了，就再来一次呗！</p><p class="ql-block">下坡容易，而左手拎着菜和纸杯，右手拎着六瓶啤酒，往上登这几十个台阶就有些吃力了，深一脚浅一脚，晚饭的酒劲儿也跟着往上泛，恍惚间总觉得有几瓶啤酒飘飘忽忽在眼前晃，低下头，酒还在手里哇，终于到了。开喝吧！别嫌少，还有几瓶我马上回去取，酒管够！在一片欢呼声中一回头，诶？留在饭店的六瓶啤酒已静静地摆在旁边的石桌上，谁拿上来的？大伙面面相觑：不是你吗？别管那么多了，端起杯，走一个！</p><p class="ql-block">夜色愈来愈浓，邢哥等有老伴管制的已早早进入了温柔乡，陆续有人打着哈欠离开，围着石桌只余寥寥三五人等，话题更深，酒兴更浓。无意中一抬头，恍惚有几个黑影在墙头晃动，淡淡月光的剪影中光光的头颅显得更圆，疑惑中眨眨眼，又都不见了。只有院外松林中墓塔和衣冠冢的影像在眼前浮现，是笑语扰动了他们的宁静？是啤酒的香气把他们勾引？敬杯酒吧，再拿只杯斟满摆在桌上，用手中的酒杯轻轻碰碰，双手举起：各位方丈，历代高僧，叨扰了！仰脖一饮而尽。低头再看，桌上只留下了空空的纸杯在幽幽的光影里微微晃动。</p><p class="ql-block">夜色更深，酒意更浓，醉眼迷离中墙头上，门楼顶，屋脊间，花丛中，窸窸窣窣都有影子在晃动，不请自来，能饮一杯无？索性再倒几杯吧，双眼紧盯着，酒却一动不动，是谁喊了我一声：你发呆干啥呢？喝酒哇！扭头饮罢再回头，只有几只空杯在与我对视。于是乎，各喝各的互不干扰，只要这几只酒杯空了及时倒上便是了。</p><p class="ql-block">谈笑间，不知谁说了一句：明天还要早起赶路去潭柘寺，菊花洞，太晚了，睡吧！回头望望桌上几个半瓶的残酒，几片酱牛肉，半盒花生米，明早再收拾吧。</p><p class="ql-block">躺在床上，整晚似睡非睡，总觉得窗外有笑语声，走动声，阵阵传来，想探个究竟，却如梦魇般眼睛睁不开，肢体动不得。</p><p class="ql-block">晨钟嗡鸣，一个激灵，翻身起床，推门走入庭院，只见一个个石凳歪歪斜斜，石桌上酒迹流淌，纸杯翻滚，餐盒散落，晨曦的霭光在空酒瓶上闪烁，昨晚的残酒剩菜都哪儿去了？</p><p class="ql-block">汽车在奔往潭柘寺的山路上颠簸，晃来晃去，一车人昏昏欲睡。“喂！打起精神来，我给你们几个昨晚早早就去睡觉的人讲讲后来发生的故事吧。” 一番绘声绘色的描绘结束了，有人瞪圆了双眼惊讶地问：真的？有人嘴角一撇：编的吧？我微微一笑：你信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周晓蒙于2022年3月28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