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今非的雅趣

叶文骏

(图为魏今非在广东工作期间)<div>魏今非很支持文博事业发展,尤其是在广东省博物馆筹建和充实馆藏方面可谓功垂竹帛,1956年4月中共中央在政治局扩大会议上,提出了文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毛主席提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应该成为我国发展科学、繁荣文学艺术的方针。“双百方针”在文艺界和科学界引起了强烈反响,人们的眼界开阔了,思想活跃了,学术文化等部门显现出生机勃勃的景象。当时,广东在博物馆、美术馆的建设方面几乎是空白。<br>1957年,广东省委和省政府决定,筹建广东省博物馆,把近年来广东在考古方面的斐然成绩展现出来,以广东历史文化、艺术、自然为三大主要陈列方向,地址定于广州市文明路215号中山大学旧址。博物馆要收藏展示哪些文物和艺术品,必须由专家作出专业鉴定。可是谁来负责这项工作呢?担子落在了对艺术收藏都有所了解的时任广东省副省长的魏今非和广东省委副秘书长兼办公厅主任欧初的肩上。当年广东省博物馆正处于初创时期,起步晚、底子薄,迫切需要征集文物充实馆藏。1958年,魏今非邀约北京的苏庚春、王大山及欧初赴上海,为筹建中的广东省博物馆征集书画,带其三人先后拜访谢稚柳、唐云、程十发等名画家,谢稚柳是全国鉴定古书画的顶尖权威,后来任全国古代书画鉴定组组长。唐云也是收藏极丰,他的藏品包括字画、紫砂壶、砚台三大类,还有古砖、红木家具、烟斗等。<br>广东省博物馆二大镇馆之宝之一明代浙派代表画家吴伟《洗兵图》,曾历经沈周、项圣谟、高士奇及清代内府等鉴藏,民国时散佚宫外,被分两段,后半段被著名画家与收藏家陈半丁所收。1962年,经过魏今非等人协调,以2600元的价码从陈半丁处购得《洗兵图》残卷,入藏广东省博物馆,得以向世人展示。魏今非还动员好友上海著名收藏家顾丽江先生捐赠文物达百件之多,上海知名人士孙煜峰先生一次捐赠书画就有六十余件;原江苏省政协主席、副省长刘国均先生也通过魏今非向广东博物馆捐赠书画二十七件,多为精品。<br>魏今非出差外地时,一直非常留意为博物馆寻找藏品,价钱低的,就自己拿钱买下;价格贵的,就通知博物馆。魏今非捐赠给广东省博物馆的文物中,有陶瓷器也有书画和铜器,如李复堂的花卉册页、邹一桂的花卉轴、吴士涛的山水轴、金农的书扎册等。魏今非还注重对博物馆专业人员的配备和培养,广东博物馆在建立之初,有关专家、业务人员缺乏,特别是文物鉴定人员更为急需,他通过努力,从北京先后请到广东的两名鉴定专家,著名书画鉴定家苏康春先生便是其中之一。<br></div> (图左起:陆俨少、秦岭云、魏今非、谢稚柳、许麟庐) (图为唐云题《魏今非自书诗》) 魏今非与唐云是管鲍之交,60年代,唐云在上海广东路的一家古董店捡漏了一卷宋画,后经修复装裱,神采焕然一新,挂在书房内赏析。唐云得宋画的消息不胫而走,在上海开会的魏今非得知后,赶到唐云家,希望唐云将宋画捐赠给广东省博物馆,唐云慨然允诺。此事在上海和广东收藏界传为美谈。除此之外,唐云经过魏今非又陆续向广东省博物馆捐赠南宋《伏虎罗汉图》、石涛绢本《荷花》、徐天池纸本《竹石图》等,都是极为难得的珍品。魏今非逝世后,唐云在1985年为《魏今非自书诗》一册题词,纪述简洁,情文并茂,朴素慨叹。他悲恸地提笔写下“物瞬之间,今非已逝世矣,旧忆一九五九年去广州避寒,朝夕相见,谈今论古,恍在目前,流光荏苒可胜增减。一九八五年长夏,杭人唐云,夜于大石斋。” <br>1970年代,魏今非在广东肇庆端溪名砚厂购买了上好的大西洞研石,送给谢稚柳与陈佩秋夫妇作画之用。1976年谢稚柳又请白书章用该砚制大西洞水仙纹端砚。因谢稚柳尤喜水仙,故以水仙入题,引黄庭坚《次韵中玉水仙花》中一句诗为铭文,正面阴刻谢稚柳白描水仙,清劲秀雅。背面刻陈佩秋双笋图,阴阳刻法精绝。刻者为白书章,用刀质朴文雅,深具文人气息。其上刻:“借水开花自一奇。仰之同志赠此大西洞研石。即以黄山古水仙诗而为图。书章刻。丙辰,稚柳。丙辰十一月廿日为书章同志写佳味,健碧。 谢稚柳、陈佩秋画、白书章制。”君子谦谦,如墨如砚,这方砚台,也见证了魏今非和朋友之间的文人雅趣。<br> 谢稚柳扇面《苍松鸜鹆图》赠魏今非 扇面为谢稚柳所作《乔松青嶂图》,扇背为张珩书法赠与魏今非) 1976年,谢稚柳用沈觉初以唐云笔意雕刻的山水扇骨制扇赠与魏今非,他在扇面上创作《苍松鸜鹆图》,扇背则题写“一襟清思出逃禅,豪气都从静里传。苍茫数笔所南老,雨横风狂舞翠烟。题郑所南推蓬竹卷。仰之同志两政。丙辰盛秋,稚柳”。1977年谢稚柳又为魏今非夫人吴德珠作《十里荷香》画作。 图为:1978年谢稚柳至魏今非信札 1978年夏秋之际,魏今非荣膺新职(第一任国家工商管理总局党组书记、局长),谢稚柳致函曰:仰之同志:<br>惠书收到,欣审新膺新职,快慰之情良非言喻!一时工作必繁剧,虽老而益壮,尚望多多珍摄耳。病目两月,顷已平复,为事转繁杂,精神亦不甚足耳。文汇报郑同志卷前请转求赵朴老题,不知如何,幸得便一询,以便转告。琐琐不应烦读,惶咎之极!德珠夫人近工作否,并望政候不另。佩秋附笔。敬礼。稚柳又上,九,七。<br>信中表示虽然魏今非老当益壮,但工作繁剧谢稚柳希望魏今非照顾好自己。并告之自己身患眼疾已经两个多月,恢复以后,精神已经大不如前。还询问了魏今非关于《文汇报》的郑同志前来请求题字的事,希望转请赵朴初题,如果同意,他就转告赵朴初。除在信函中所见零星的往事之外,在现存的谢稚柳书画中亦可见二人交往的印记,谢稚柳以宋诗人陆游的《渡头》书写行书:”苍桧丹枫古渡头,小桥横处系孤舟。范宽只恐今犹在,写出山阴一片秋。并题文曰:仰之同志属书陆牧翁诗。壮暮翁稚柳时在退思楼。”<br>上世纪60年代李可染生病,魏今非得知后,将李可染安排至广州从化温泉养病,李可染非常感激,于是将自己心仪之作《汉代的柏树》赠给魏今非,正是在此期间,李可染在广东从化温泉的翠溪宾馆内,创作了第一幅和第二幅《万山红遍》,《万山红遍》取毛泽东“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之词意,是现代中国绘画史上里程碑式的作品。<br>在1974年“批黑画”运动中,李可染的《阳朔胜境图》遭到批判,精神遭到严重摧残,他迷茫于山水画到底该画什么,又该怎么画?也正是魏今非的提议,促使李可染变革山水画,魏今非建议李可染画井冈山,画扛枪的红军,画红旗,从而最大限度的避免政治因素对于绘画的干扰。也正是从此时开始,革命圣地井冈山成为了李可染经常画的题材,他突破传统文人水墨程式,大胆尝试用朱砂写积墨山水,创造了融墨的深厚韵致现代诗意山水图式,也是该题材最成功的探索者之一。<br>魏今非对在国画领域探赜索隐的青年画家们也给予过很大帮助,在其逝世的两个多月前,魏今非还热心引荐,提笔致信给住在北京西城三里河三区61门四楼的李可染先生,告知介绍了青年画家吴千山去李可染府上拜谒之事,他自己因生病住在北京医院,不能亲自陪同吴千山前往,嘱托李可染接见并指教吴千山,还希望李可染将自己在武汉关于山水画的演讲稿送给吴千山一份。<br>1977年4月,魏今非将收藏的一张乾隆时代的泥金纸,委托同住在复兴门外西便门国务院宿舍的周而复,请他带去给茅盾挥毫,并求茅盾书法一副。茅盾在给周而复的书信中提到:<br>而复同志:<br>5月15日大函及乾隆书(纸)一幅均收到。因为本月8日发烧(高达39.5℃)住院,前天方回家,致迟复为歉。乾隆纸珍品也,我之恶劣书法实在不配,但敢不从命,请转告今非同志,稍缓数日当为写好奉上。兄之书法实胜于我。投之木李,报以琼玖,我有奢望焉。<br><div style="text-align: right;">匆复,即颂健康       </div><div style="text-align: right;">沈雁冰</div><div style="text-align: right;">1977年5月27日</div>一周后,茅盾致信给周而复:<br>而复同志:<br>  前奉一笺,想已收到。嘱写之字(连同魏今非同志的),均已写得,自视甚拙劣,聊作纪念。暇时乞来舍下取去。此因不敢以乾隆(纸)折叠致损也。上次你寄来,时为家下人拆封不慎,差一点弄破了。<br><div style="text-align: right;">  匆此即颂健康</div><div style="text-align: right;">  九日后无事,当在家恭候。</div><div style="text-align: right;">   沈雁冰  </div><div style="text-align: right;">1977年6月5日</div> (图为:茅盾1977年作书法《满江红》赠予魏今非) 后来周而复去茅盾家将书法取回,魏今非收到后,如获至宝,亲自送到荣宝斋装裱去了。现将茅盾《满江红—庆祝毛选第五卷出版》全文摘录如下:<br>吹彻全球,东风送艳阳威力。消冰雪,春水浩瀚,腥秽荡涤。革命狂飙新阶段,沧桑演变旧规律。看两霸搔首唤奈何,声声咽。<br>天下事,争朝夕,四人帮,猛批揭。喜抓纲治国,人人奋激。十大关系树准则,雄文五卷扬马列。听九州弦诵遍城乡,勤学习。<br>魏今非同文化名人间的交往不止于此,仅从笔者所过眼或梳理的书画作品中略见其缩影。如齐白石九十二岁高龄所作的《花卉草虫》、赖少其所作《墨梅图》、王雪涛所作《紫藤蜂蝶》、傅抱石作《观瀑听泉止之图》、叶圣陶书法《临秦代会稽刻石文》、黄胄所作《北国风光》、《展翅》、《秋意浓》、陆俨少所作《寒梅图》、《松石图》等等,不胜枚举。<div><br><div style="text-align: right;">文:叶文骏</div></div> 唐云画作《瓜禽图》赠魏今非 叶恭绰行书七言联赠魏今非 黄冑 北国风光吴作人题画:北国风光,仰之同志属题,作人。 叶圣陶致魏今非(皇帝休烈,平壹(一)宇内,德惠攸(修)长。卅(三十)有七年)会稽刻石 (秦代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