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塬上的春天,大约是从土崖边上向阳处一簇簇迎春花开始绽放算起。此时腊梅花未残,水仙花正盛,时令已是立春。此后的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接踵而至,慢慢就山河解冻,就万物复苏,就一派生机盎然了。</p> <p class="ql-block"> 塬上的春季很短,来得也慢,但却很突然。从五九、六九河边看柳时起,立春没什么花开,雨水也不下雨,惊蛰不打雷,到了春分昼夜平分时,棉袄尚未脱下,就忽然间姹紫嫣红了。这里的春天,像一幅垂落的山水画轴,快慢徐迟,每笔色彩,都少不了风的眷恋,风的长情陪伴。</p> <p class="ql-block"> 春节过后,风就开始不消停了。乍暖还寒时节,风推波助澜,助长了春寒料峭,最不受人待见,遭人埋怨。好不容易春光和煦,不出三日,风便如约而至,呼~呼~呼~地刮,呼啸着刮,不分昼夜地刮。非要刮出雨雪纷纷,刮出尘土飞扬,刮出个子丑寅卯。如此劲猛刚烈的风,常常能刮三天三夜,让初春的天气出现倒春寒,让棉袄棉裤脱了穿穿了脱,走马灯似的换,街上的行人包裹严实,行色匆匆。</p> <p class="ql-block"> 风像怀着神圣使命一般,不管不顾,我行我素,隔三差五地光顾。时而西北风,时而东南风,不肯消停。久居塬上的人,知道这风的倔强,风的脾性。知道这风刮的久,刮的猛,刮的执着。直到天空湛蓝,雾霾消散;直到山河解冻,绿肥红瘦。</p> <p class="ql-block"> 塬上的春天晚,冬天久久不肯离散。“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风像只精灵,读懂了诗句似的,会意诗人“长安二月眼看尽,寄报春风早为催”。于是风更加抖擞精神,早也刮,晚也刮,时而呼啸凌厉,时而春风化雨,直刮到山含情,水含笑,桃花红,梨花白。</p> <p class="ql-block"> 惊蛰过后,塬上的风像是松了口气,不再冷硬刚直,从“长啸出原野,凛然寒风起”,变得“沾衣欲湿杏花雨,春面不寒扬柳风”了。随着时令推移,好雨知时节,春和景明的日子多了起来,百花竞相开放,风筝飞满天。此时的风,虽然多了几分温度,几分温情,但依然不改的是骨子里的粗旷豪放,坚定执着。</p> <p class="ql-block"> 这天生的秉性,使塬上的气温像过山车一般忽高忽低,让那些习惯了蛰伏蜗居的人,延长了慵懒,让那些意志薄弱的踏青人“赏春只怕春寒”,让天气预报频遭打脸,阴雨变多云,多云变晴天。</p> <p class="ql-block"> 春分时节,塬上的风就变得不确定了。应验了一句农谚“春天孩儿脸”。往往早上春光明媚,午后便尘土飞扬。这从天而降的风,完全颠覆了“风起于浮萍之末”的箴言,毫无征兆地让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抖音一族灰头土脸,在风沙中迷茫凌乱。更多时候,塬上的风会变得更加温和,春风化雨,助力农时,让春日农家“夜半饭牛呼妇起,明朝种树是春分”。</p> <p class="ql-block"> 及至清明前后,塬上的风像完成了呼唤春的使命,变得日渐稀少了。随着时令交替,“清明断雪,谷雨断霜”,气温节节攀升,午后的燥热,常令人对风有些怀念,更多的是对春将逝的伤感。而塬上的风,也似乎心有同感,便会在阳光明媚的时候,突如其来,使“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飞雪”,也加入留春的行列,表达对春将逝的挽留和伤感。忽然间,印象中并不和煦的塬上的风,让我内心感动而温暖。</p> <p class="ql-block">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斗转星移,四季轮回,塬上的风,不知从何时何年何岁起,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都像是春天的催生婆,肩负亘古不变的使命,时而刚烈生硬,时而豪迈旷达,时而淳朴温厚,执着持久,终使春回大地,生机盎然,岁月静好。由是余观之,风有信念,笃定执着,使命必达;人有信仰,代代传承,久久为功,定当盛世繁华。如是,诗当改之:“年年岁岁人相似,岁岁年年景不同”,“桃花不知何处去,人面依旧笑春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