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又是一年清明将至，父亲，回家却再也望不见村口大槐树下您等我回家的蹒跚身影，看不到您慈爱温暖的目光，握不到您温暖的双手，吃不到您专门为女儿做的可口的饭菜……</p><p class="ql-block"> ——题记</p> <p class="ql-block"> “爸爸，要起来坐会吗，今天的石榴都红了呢！”</p><p class="ql-block"> 给父亲往胃管里打了两管奶、一管蛋白喂父亲吃完饭后，又喂了一管温热的白开水，细心地给父亲擦了擦嘴角流出的口水，我温柔地问父亲。谨尊医嘱，一天五次喂饭，每顿饭只能给父亲打三管流食，原本对于身材高大健壮、身强力壮的父亲来说，这点流食都不够父亲塞牙缝的啊，可是，现在的父亲连这点流食都日渐无法消化，五大三粗的父亲消瘦的厉害，只剩下皮包着骨架，眼中的光芒神采日渐黯淡。</p> <p class="ql-block"> 父亲虽然不能说话，意识还是清醒的，父亲点点头，被病痛折磨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我打开窗户，窗外，鸟语花香，清新甘甜的空气和着花香一起涌了进来，清清凉凉中带着一丝甜润。吃力地扶起父亲，让父亲倚靠在我身上，让父亲每天能坐会儿，看看窗外的风景。父亲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我知道，这是因病瘫痪在床的父亲一天中最高兴的时候。</p> <p class="ql-block"> 父亲是多么积极乐观、热爱生活的人啊！对于活着的渴望是如此强烈！对父亲来说，能透过窗子短暂的看看窗外的世界，能看看蓝天，绿树，白云，多好！活着，多好！可是，对于瘫痪在床的父亲来说，这越来越成为一种奢望，父亲能坐起来的时间越来越短，10分钟，5分钟，2分钟，1分钟……父亲终于不能再坐起来看看他留恋的世界。</p><p class="ql-block"> 我们不在的时候，70多岁的老母亲每天都会吃力地扶起父亲，用自己的身体全力抵住父亲的背，好让父亲多坐一会儿，看看窗外的风景。母亲用布条在窗户上拴了一根结实的绳子，父亲用仅能活动的右手紧紧拽住绳子，以便减轻倚靠在母亲身上的力量，老两口这样相依相扶、相濡以沫的画面每每让人心酸落泪。母亲有说有笑的哄着父亲看风景，我背过身去，双手捂住脸，走到院子里，悄悄拭去脸上止不住的不停滑落的泪珠。</p> <p class="ql-block"> 只能终日卧病在床躺在炕上的时光，消磨起来是那样的漫长，对于时日不多的父亲来说，又是那样的短暂和珍贵，父亲唯一的消遣就是看着窗户外面的世界。父亲常常直勾勾地望着窗外，细细地把小院打量个遍，似乎要把这一切刻印在脑海里。</p><p class="ql-block"> 窗外他亲手种下的石榴树已结满了红彤彤的大石榴，透过石榴和绿叶的缝隙，父亲用铁丝网圈起的篱笆上爬满了水灵灵的丝瓜，鲜嫩多汁的黄瓜，肥厚的扁豆缀满了架子，浅紫的扁豆花不甘心蛰伏在绿叶里，一簇簇、一片片的浅紫里，细细长长的触须伸向高远的蓝天，似与白云试比高。和绿绿的篱笆墙上黄色的丝瓜花，紫红的牵牛花争奇斗艳，引来蜂飞蝶舞。篱笆下几只小鸡争着抢食吃，小黑狗却调皮地跑去打翻了盆子，母亲拿着鸡毛掸子去轰小狗，鸡飞狗跳的，好不热闹。</p> <p class="ql-block"> 小院里，父亲在我出生的时候亲手种下的梧桐树早已亭亭如盖。透过篱笆和高大的梧桐树，再往远处望去，便是父亲一生辛勤耕耘，劳作不辍的土地。父亲的目光深远了起来，灵动了起来，有了火花，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那是父亲一生热爱的土地，父亲热爱着这方厚土，每天起早贪黑长在地里，精心伺弄着庄稼，把勤奋的汗水洒满每一块田地。父亲常说，人勤地不懒，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庄稼也是有良心的，我家的庄稼，从来都比别人家的长势好，收成多。干活累了的时候，父亲总会坐在田埂上，悠然自得地点上一锅子旱烟，猛吸一大口，满足地在千层底布鞋上磕磕烟灰，笑眯眯地望着他精心侍弄、长势旺盛的庄稼，望着他心爱的杰作，常常一个人嘿嘿地笑出了声。</p> <p class="ql-block"> 可是，这样辛勤劳作的幸福时光还会有吗？这样美好热闹的世界还能看几天呢？身边有老妻陪伴、儿女伺候的温馨还能享受几时呢？父亲缓缓地收回目光，闭上了眼睛。一颗混浊的老泪如一颗琥珀，凝固在皱纹纵横的腮边，久久不曾滴落。</p><p class="ql-block"> 我懂得父亲深深的悲哀和绝望，父亲是多么的留恋这个世界啊！</p> <p class="ql-block"> 父亲走得很安详。他最后望着窗外他爱恋的世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像睡着了一样。</p><p class="ql-block"> 我想，父亲一定是去了另一个世界。那面的世界，一定也有着父亲喜欢的蓝天，绿树，白云，有着家里一样的长满了丝瓜扁豆的篱笆小院，有着父亲劳作不辍的土地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