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陕北(五十三)-害娃娃(4)螽斯振羽子孙来

吴小荣

我在陕北(五十三)-害娃娃(4)-螽斯振羽子孙来

诗一:

日头烘烘云端揣，风口冷冷洞中埋。

明绕河湾前后岭，暗断崾岘左右崖。

红布条条蓬门挂，辟邪却撞无妄灾。

鸱鸮张翅鬼神哀，螽斯振羽子孙来。

山高路远，天地相连。

夜晚的滿天星斗，

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白天最狠毒的是

躲在云层中的老阳。

每当云层开散时，

那火辣辣的光线

如同万道芒刺，

山梁上锄麦子的受苦人，

晒得蔫头耷脑，汗流水淌。

隐隐唔唔，黑焦乌烂。

饱含着粉土、粘土和细砂的

黄土多么绵软。

在雨水经年累月的

滴漏、冲刷和雕啄下，

形成大大小小，明明暗喑，长长短短的

窨穴、圐圙、黑洞、暗道。

洞里黑暗阴冷，寒气逼人，

从洞里刮出大风，

更是冰凉刺骨，使人瑟瑟发抖。

狂野的洪水咆哮而过，纵横泛滥，

遇到矗立的大山，

马上夺路而逃，

转身便是一道大湾。

川道曲曲弯弯，斗折蛇行，

两侧是高耸入云的山岭，

形成一道道山来一道道川的

典型的地理特征。

成千上万年暴雨冲刷，

山塬冲成了山梁，

山梁冲成了山峁，

宽道变成了窄道，

山岭变成了断崖。

狭窄的崾岘连接着孤独的两座山峁，

犹如横空出世的一条长线，

两侧是令人心惊肉跳的深渊。

如果你看到深山里一座小窑洞

贫苦人家的荜户蓬门上

有一道红色的布条条随风摆动，

就千万不要再去串门了。

那一定是人家有了喜事，

婆姨就要害娃娃了。

大门上的红布条是一种暗示，

为了保证孕妇和婴儿产期的安全。

来客的喧哗会惊挠了娃娃，

透入的凉风会引起温度的变化。

山里人认为，

还有一种神奇的辟邪功能。

我却听说了一个悲惨的故事:

有几位害不哈的憨憨进去串门，

面皮薄嫩的婆姨马上躲了出去，

偶然间酿成了一场不幸的祸灾。

害娃娃是比天还大的事。

多少婆姨殁了，

多少娃娃撂了，

多少人家散了，

这实在是太过悲哀。

黑夜中的猫头鹰

瞪圆了闪亮的眼睛，

振动翅膀发出凄厉的叫声。

这叫声使生人惊骇，

这号声使鬼魂悲哀。

石榴和金瓜象征多子多福，

莲子和葡萄寓意子孙连连。

螽斯羽，诜诜兮，

宜尔子孙，振振兮。

是说蝈蝈的大肚子里，

有数不清的崽子。

祝福家族兴旺，后续有人，

生儿育女多艰辛，

子孙繁衍传万代。

附诗二:袅袅娉娉穿红鞋

羽叶黄花阳坡开，细茎红蕊阴洼采。

蔓草零露缠野麦，去年说定今年来。

赳赳炯炯行门户，袅袅娉娉穿红鞋。

陕北高原的坡沟梁峁间，

到处生长着茂盛的蒿草。

这是黄河中段最具象征性的野草。

黄蒿、青蒿、白蒿，

独特的羽状叶片，

淡黄色的小花，

虽然貌不惊人，

却散发出一股股浓烈的药香。

窑洞的男娃如同这生生不息的野草，

春日从干枯的草丛中钻出幼芽，

秋日如同父辈一样高大。

山坳的洼地里，

背阴的荒坡上，

时时可见另星的山丹丹花。

细长的茎秆，细长的叶片，

倒卷的花瓣尽显妩媚，

红艳艳的花蕊傲然妖娆。

年轻的女子如同美丽的山丹，

早已习惯了山野的

干旱、寂寞和凄惶，

更充满了难以掩饰的痴情，

盼望着生活的热烈。

《诗经》说:“蔓草零露”，

这是广袤的土地上，

攀爬的藤蔓状的野草，

清晨沾满了晶莹的露滴。

匍匐翻卷，相互勾连，四处漫延。

遇到细高的野麦，

就紧紧地缠绕盘援，

交织在一起。

大田里种满了蔓豆、白豆、豌豆，

青青黄黄，高高矮矮，肥肥瘦瘦，

紧紧依附在陶粟或玉米身上，

依依不舍，悱恻缠绵，相知相恋。

风霜雨雪中的少女，

如同蔓草与野麦般

与贫瘠和穷困相伴着成长，

与酸枣和马茹一达里开花并熟透。

一支酸曲，情窦初开，

大小秧歌，两心勾连。

眼见得公鸡倒把那母鸡断，

盼只盼爹妈早日为我寻婆家。

陕北自古绳结之地，

种田的与放牧的杂居通婚。

男儿英俊洒脱，行事敏捷。

边塞之地，

镇守兵丁士卒高鼻龙准，

双目炯炯有神。

赳赳武夫，好勇斗狠，

人样与行事世代相传。

青年男子无论自由恋爱，

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皆要门当户对，

鸾凤和鸣，喜接连理。

女子们笑起来美目流盼，

走起来一摇三摆。

豆蔻年华，袅袅娉娉。

深山俊鸟，嘴尖心好。

条绒蓝裤绣花衫，

一对红鞋崄畔上站，

煌煌靓丽耀花了眼。

只待明媒正娶日，

三床被褥驴脊上垫，

送亲人群连成线。

一班锣鼓，二班唢呐，

洞房花烛，与子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