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道授业解惑者也

中国（青海）第20批援布隆迪医疗队

宣传员谢占宇审校李新章 　　老师、讲台、黑板、求知若渴的眼神，这些似乎离我已经很遥远了。倒是，有时睡前，会想象一下女儿在不远的将来坐在窗明几净的书桌前摇头晃脑、懵懵懂懂听着老师上课的情景。没想到，居然是我先行返回久违的教室，又一次当起了学生。 布隆迪的官方语言是法语，这是因为布隆迪在独立前先后被德国与比利时殖民所致，医疗队到布隆迪援助首先要解决交流问题，所以我们需要进行6个月的法语培训，然而从零到能够进行初步法语交流，这真的是非常困难，首要就是要对抗已经学了很久并且大考小考必有的英语所带来的影响，这两种语言同属于拉丁语种，但是，有很多词汇同形不同音，语法也有差异，所以我基本上处于边学边混，边混边记的状态。另外，对于三十出头的我来说，因为心不静，根本坐不住，所以学习法语让我如履针毡。但，同属一个单位的张婷老师的法语学习令我汗颜，也让我对“学习”有了不一样的认识，进而对“努力”有了更深的理解。 张婷老师和许多老前辈一样也喜欢聊自己以前的故事，从不多的聊天中可以得知她在上大学的时候主修的是德语，上班以后因为工作原因又通过自学，用英语通过了医学高级考试，现在又和我们一起坐在教室里从零开始学习法语。 　　在学习的过程中，我发现张老师记单词的时候一般要写三遍，第一遍是根据老师与自己的朗读写出来的，第二遍则是根据前面的单词写出音标，第三次则根据前面的音标再将单词拼写出来。有时候被张老师发现你在看她奋笔疾书的时候，她会慢慢的告诉你：“年纪大了，脑子又笨，记忆力不好了，这样才能记个大概”。但是从接近满分的法语结业考试成绩来看，张婷主任绝不是只记了个大概，而且，后来我发现张老师这种记忆方法居然对我这种所谓“年轻的”、“脑子聪明的”、“记忆力好的”人也很有用处。 布隆迪国土面积虽然不大，但医疗队所处的三个分点却各有各的景色，靠近基特加分点有高山与密林，可以看到不断有成捆的香蕉与木炭被运到山下；靠近布琼布拉分点有波光粼粼的坦湖，可以看到繁荣的非洲街景；靠近穆邦达则有大片大片整齐的棕榈林，可以看到在中国农业组精心照料下的千亩良田。张婷老师因为从事超声专业而被分到了有江南气息的穆邦达，而我则被分到充满丛林野性的基特加，两个分点相隔5个小时左右路程，其中一大半都是山路，因此虽然同处一个国家，我们也很少有相聚的机会，平常都只是用电话联系。 　　“张老师我这边连常用的耳鼻喉器械都没有，你那边怎么样？”我打电话问张老师。 “工作条件比我的预想的要稍微好一些吧，我这边诊室内有两把旧的不行的检查椅，一张办公桌，一张诊疗床，一台仅有腹部、浅表及阴道三把探头的超声检查设备”张老师在电话那头慢悠悠的说道。 “你那边热不热？我这边又潮又热。”张老师说。 “我这挺好的，基特加的气候和7月份的西宁挺像的，张老师我这边有病人了。”我匆匆的挂了电话。 就像张老师电话里说的那样，穆邦达的气候又湿又热，但是因为新冠疫情的原因，张老师又必须在这样闷热的天气里穿着不透气的隔离服，带着N95口罩，一个病人检查完，基本就是一身的汗，以至于不得不将纱布垫在帽子里，以防汗液打湿眼镜，而影响接下来病人检查。 　　张老师除了在法语上十分用功，在当地语的学习上也颇有成就，我有幸在穆邦达参观了张老师的一次急诊。 张老师边推开诊室门边用当地语问道：“古批一吗？（做检查吗？）”张老师用本地语对着一个站在诊室门口的女患者问道。 女患者捂着肚子点了点头。张老师边推开诊室门边用当地语问道：“发给替了（发票）？”女患者随即递上了一张盖着章的发票。“给阿玛、安巴拉（躺上去，拉起衣服）”张主任拍了拍检查床用当地语说道。检查完后张老师拿了一条擦肚子的棉布说“汉纳古纳，皮由卡（擦擦，起来）”随后将报告给病人时用当地语说道：“吐安啦，巴蛇欸夫（给你的医生）”。 就这样张老师无障碍的独自完成了一次检查，过程熟练的让人心疼。 “厉害啊！张姐！无障碍沟通，法语厉害，没想到本地语也这么熟。”我竖起大拇指说。 “哪有？我这是被逼上梁山啊！穆邦达医院比较特殊，是三所医院里唯一一所大部分工作由中国医生参与才能保持运转的医院。并且除了我，穆邦达医院没有懂彩超的医疗人员，而且诊室内没有护士帮助，所有的事都要靠自己。”张老师一边锁上诊室门，一边说道。 “没有人本地护士帮你，那你是怎么学的当地语啊？”我跟在张老师身后问。 “向我们厨房帮工发比安学习的啊，记不住就记在本子上，找时间问他。给你看看我的秘诀。”张老师边说边递给我一个皱皱巴巴的小笔记本。 翻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单词，但是单词比较特殊，不是法语，也不是英语。在每个单词的后面都用汉语标注了这个特殊单词意思。 “这前面的是当地语？”我指着特殊的单词对张老师问道。 “你再仔细看看，你肯定认识。”张老师几乎是要笑了出来。 “这是汉语拼音！？”恍然大悟后，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老一辈这种不服输的精神确实让人佩服，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没有办法就转变思路。就这样，张老师通过持之以恒的一点点的积累，终于能够靠自己独立的完成对患者的接诊及检查工作。不知道刚才张老师注意那个患者的眼神没？那双眼睛里带着由衷的感激。 其实老师对学生，上级对下级的教育和关怀并不仅仅是教授和鼓励，更多的则是言传身教，那种来自亲身的经历、经验则是最好的教科书。 　　聊天时，张主任在电话那头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小谢，这个地方检查手段少，很多病人都是走着进来的，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的病情并不严重，不能掉以轻心。”我疑惑的问：“怎么了？张老师。” “前天，我刚开诊，来了一位年轻的女孩，很着急的对我说了一堆话，她说的太急太快，我根本听不懂。于是，她就拽着我来到了诊室外一个面色苍白席地而坐的老妇人面前，并急切的重复着刚刚的话。”说到这，张老师的声音已经略微有些嘶哑。 “她是不是想让你先给她妈妈做？”我插嘴道。 “我没来得及问，但病人状态确实不好。我就和她一起将老妇人扶起，并搀扶着老妇人上诊疗床”张老师说。 “检查了以后有什么问题？什么病？哪个科的病人？”我紧张的问道。 “患者差点栽到床下，起先她用手指了下自己的脑袋，随后身子就向下倒去，眼向上翻，口唇青紫，大汗淋漓，呼之不应。我立即摸患者的颈动脉，脉搏快而弱，皮肤湿冷。”张老师快速的说道。 “休克？”我惊呼道。 “对！就是休克。而且低血压引起的休克可能性大。”我立即松开患者衣领，向她面部喷少量凉水，然后抬高患者下肢并慢慢的轻微的抖动，一会患者醒过来。我立刻用超声做腹部检查，发现子宫腔内不均质高回声内周边或内部可见紊乱丰富的血流信号，可检测到低阻力型血流频谱。”张老师专业的叙述者患者的检查结果。 “子宫有问题？”我疑惑的小声问道。 “对！我考虑是宫内占位性病变引起大出血，失血性休克！”张老师坚定的说道。 “然后呢？病人怎么样了？”我焦急的询问道。 “我立即与妇产科医师联系，同时用平车将病人送到病房进一步治疗。后来证实，是子宫内膜癌合并大出血。”张老师说道。 “好惊险啊！张老师，这太危险了！病人现在怎么样了？”我继续问道。 “是啊！你一定要小心。这里的病人，有很多是拖的没办法了，才来看病，所以一定要谨慎！一定小心！务必要用心！”“那个病人无法承受手术费用，出院走了。”张老师说道这里，声音有些哽咽。这种小病拖成大病，拖到无计可施的情况，我们在布隆迪见得太多了，很多病人能找到我们中国医生这道最后的防线，抱着最后一份希望，他们希望我们能化腐朽为神奇。于是我们带着这份来自异国他乡的祝福，斟酌着极其有限的医疗资源，在悬壶济世与无能为力之间辗转反侧，如履针毡。 　　当然关于布隆迪也不总是那么的消极，张老师总在电话里和我说起，这次援非医疗工作是她人生中一次弥足珍贵的历练，布隆迪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友善与美好。就像张老师常说的那样，是强大祖国，是他，让我鼓足勇气踏入异国他乡，是他，让我心无旁骛投入援非工作，是他，让我心怀温暖感受祖国怀抱，是他，让我生活在一个幸福和平的国度，我是中国人，我骄傲，我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