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父亲(三)

钱光胜

(父亲第三次脑梗后南京亲人们来探望)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三</h3> 对于亲情,作为父亲一代的老人格外看重。<br> 即使一位同姓宗亲的出现他都要上下细数四代、五代地问询亲缘关系,执手相问,倍感亲络。对于自己的近亲属更是上心,他对所有的侄儿、侄女,都倍觉亲切,称呼这些亲人总是在前面加上一个“我”:我后贵、我后喜、我成子、我阿武子……他经常说的就是:这都是嫡亲的,无论怎样,一定要多联络、多走动、遇事多帮衬。说着说着,又常以无可奈何的叹息作结:唉,我昱子(他的孙子)他们一代联系就少了,大多互相不认识了……我知道这是无可避免的现实。<br> 尽管八十多岁,即使远在南京的大伯一族,孙子辈甚或重孙辈,只要有谁跟他说过的,他都能记得真切,都能一一说出名字和生活境况,经常念叨坤坤、刚刚、小松、小毅……还在康松、康毅出生不久,听到他们起的名字,他担忧的说“松”和“毅”这两个字好像有点相克哎,我问为什么,他说“毅”就是“蚁”,“松树”与“蚂蚁”是互相伤害的两个物种呀。为此惴惴不安了好久。我说:这只是个名字,你是迷信了,现代社会不信这些了。这时,他才自我安慰地说:也是,现代社会了,没这个讲究了,他们的福报大,也压得住的。<br> 去年5月份去南京给我的大妈——他的大嫂庆祝100岁生日时,作为八十六岁的老父亲还是那样精神矍铄、思维清晰,长途奔波丝毫不显疲态。一向重视亲情的父亲动身南京前一个月就开始陆陆续续准备,倒也没什么可准备的,主要就是迫切地计算着动身的日期,还有一个月了,还有十五天了,还有三天了……<br> 作为他自己的父亲——我们从未见面的爷爷,饿死在共产风年代,他们几个儿子找来几块薄门板钉成一个棺材抬到现在赵村西边的小山上,挖了浅浅的坑安葬了亲人,往回走不远就听到咔嚓的声音,他知道,那是坟土压垮棺材的声音。再之后,就是破四旧,所有能开垦的土地包括原有的祖坟都拓荒成田,最后连那座小土包也不见了,隐约他就记得那个方位。上前年修建进村水泥路,看到挖掘机隆隆地驶过那里时,他是坚决守住那里,坚持要施工队先在那里垒起土坟包,太阳暴晒、雨水浇淋,他就坐在那堆土包旁,任谁劝都不离开一步,担心一离开施工队挖走了那堆土。直到施工队垒起了一个土堆他才放心。<div> 每年清明、冬至、除夕,他都早早买来纸钱放在门外的篮子里,坚持自己到奶奶的坟前,揉开纸钱、分成一小堆一小堆,弓身烧纸,喃喃自语,混浊的眼睛一直看着随风翻飞的纸灰,伴随纸烟散尽才蹒跚回家,直到去年除夕卧病在床无法起身。<b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