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梨-捧一束思念之花祭婆婆(一)

凤落梧桐

<h3> 分 梨<br> 我从小爱吃梨,吃在嘴里脆脆的、甜甜的,咽到肚里凉凉的、爽爽的。恋爱时,到婆家,婆婆总是让妹妹们上街买回黄澄澄的大鸭梨,削了皮,看着我吃。让婆婆吃,她说吃了胃寒。梨太大,我吃不完,就吵着要和小朱分梨吃。婆婆一听,脸顿时变了色,慌忙夺下我手中的刀,嗔怪道:“梨怎么能分着吃呢?”小朱戏笑道:“分梨就是分离,这都不懂。”我只好自个吃。婆婆还不放心,守着我,直到我把梨吃完,吃得往外吐水,她才站起来吆喝女儿们:“下次再买梨莫买大的唦,你姐姐胃口太小了点。”<br> 后来我和小朱结婚了。我们俩虽然没有分过梨吃,婚后却分住在两个城市里。每次回婆婆家,婆婆见我郁郁寡欢,就四处托人把小朱往我住的城市里调。小朱单位领导不放,说:“你儿子有才能,我们要提拔他到领导岗位上。”婆婆摇头说:“我不要儿子做官,我要他去和媳妇团圆。”婆婆求爷爷告奶奶终于感动了领导,他们放了人。我和丈夫从此团圆了。然而,婆婆家从此再也不团圆了。<br> 我们每年春节回去一次。一过腊月二十三,婆婆便打发老公公带了干粮到车站去接我们。公爹在车站一候就是三四天,婆婆在家杀鸡剖鱼磨汤圆粉子。终于,婆婆抱住了孙子,拉住了儿媳,盯定了儿子,多日的梦变成了真的,她才喜滋滋地从口袋里掏出十元钱,让公爹去干他喜欢干的事情。<br> 河南人不懂南方人的习惯,大年三十总要有人来侃,婆婆便静静地坐一旁,等他们侃累了走了,她就拉开桌子,铺上桌布,摆上丰盛的佳肴,然后拿出一挂早已准备好的2000响,拉起长孙,走到阳台,对孙子说:“放炮,吆喝,吃年饭啰!”<br>  吃了年饭,婆婆便摆上几盘水果,我仍爱吃梨。儿子吃不完一个,我拿起刀便切。婆婆又一次变了脸色。慌得撞倒椅子,碰翻酒杯,挤过来按住我的手:“我的话你又忘了唦?!”我笑道:“我们是母子呀!”“母子也不能分梨吃!”婆婆嗔怪地夺下刀,对孙子说:“乖,奶奶喂你吃。”<br> “母子也不能分梨吃。”婆婆,你呢?顿时,千百种感情涌上心头,眼睛一阵酸痛,我赶快离开酒席,扑向卧室。<br>  初一、初二、初三过去了,初四就要走了。婆婆总是送我们到车站月台上。火车开动了,我们三口挤在窗口向婆婆公爹挥手告别。婆婆的白发在寒风中舞动,公爹的身躯更加委顿了。我和儿子相拥而泣。<br> 从此,我不再吃梨。<br>(本文写于1991年9月,发表于郑州晚报)</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