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生僻字——縠

卧雅斋

解读生僻字——縠

文/卧雅斋

王国维的《人间词话》里讲到作诗填词一定要讲究一个意境，他特别推崇北宋宋祁的《玉楼春 春景》一句是：“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王国维说：“着一‘闹’字而境界全出”，宋祁也从此句成名，被世人成为红杏尚书。但是让我关注的是这首词里的一个生僻字“縠”，经查读hu二声，指有褶皱的纱。词作者用褶皱的纱来形容湖水的磷光波澜也是非常的到位了。

中国是最早用蚕丝做纺织品的国家，并且通过“丝绸之路”远销中东欧美，价比黄金，丝绸制品为什么让这些外藩国家着迷，一是原料，这种动物纤维和羊毛最早被人类用作服装原料，因为羊毛出自游牧业或者养殖业为主的国家，服装用途最早是防寒为主，而养蚕缫丝不适合这些地域的生产，而中国是以种植业为主导产业的国家，除了葛麻这些植物纤维用作低层次的服装原料外，那么宫廷贵族大都用蚕丝做的布料作服装，所以也特别的上讲究，用作蚕丝原料的产品也就品目繁多，如绫、罗、绸、缎、纱、绢、缟、绞、绡等都是丝制品的一种，只是款式的不同而已，现在统统注解为丝织品，但是我认为肯定有所不同，我们的先人不会无故给一种物品心血来潮起好多名字。《红楼梦》里贾母就介绍仅仅软烟罗只有四样颜色：一样雨过天晴，一样秋香色，一样松绿的，一样就是银红的，若是做了帐子，糊了窗屉，远远的看着，就似烟雾一样，所以叫作“软烟罗”。那银红的又叫作“霞影纱”。（见《红楼梦》第四十回贾母语）大家可能认为这都是帝王将相家才用到的奢侈品，那么在民间都用什么呢？东北民歌《小妹妹送情郎》这样唱的：

一不让你愁来二不让你忧，

三不让你穿错了小妹妹的花兜兜，

小妹妹的兜兜是绣了银锁链哪

情哥哥的兜兜是八宝镀金钩啊

可见古人在服装上的讲究对于现在的我们而言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我们现代的男女都在积极参加社会生活，服装注重简练大方，有点品位的就是紧跟时尚，却不注重细节的考究，所以我们永远感到衣柜里缺缺的，因为缺少个性的经典的东西。几十年前情人之间还有纳鞋底、绣枕巾的女红，很有纪念意义，特别是织的毛衣，啥时候穿上都能回味一针一线的温柔。现在呢？大家更看重品牌，所以你也就无缘这些付出心思有内涵的东西，我国的丝织品大都出口，国人已经退化到只睡一个蚕丝被的阶段，这些丝织品的名称已经淡出人们的记忆。

说的有点太远，再说“縠”，据记载，“亳州市绉纱，大名府织绉縠……以供服用及岁时赐与”，大名府即现在的大名县，我在哪里工作过，别说“绉縠”，一般的丝织品厂家也没有，更别说养蚕的蚕农了，就没听说过，可见，这种手艺已经失传很久了。《楚辞.神女赋》：“动雾縠以徐步兮，拂墀声之珊珊。”近年湖南长沙一带出土的西汉初年的细绣纹纱罗，薄如烟雾，且有仿泥金银印花彩绘薄质织物。每件纱衣重不到一市两，近乎汉人说的雾縠，南朝人说的天衣。由此看来，有时候我们忘记的不只是一个字，而是一种物质和文化的双重遗产，令人扼腕。这正是：

穿金戴钻挂貂裘，若遇雾縠顾自羞。

缟绢绞绡今可在？重祈螺祖展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