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野，野得过春天的野菜

香儿潇湘

当餐桌上的大白菜、胡萝卜变成了满眼青翠欲滴的豌豆尖、椿颠儿、猪鼻拱、灰灰菜、冲冲菜、春笋等食物时，我就知道，春天到了！春天，每一口最为想念的食物，少不了那些田间地头的嫩尖尖。鲜嫩的野菜们打响了春天的第一场美食战 NO.1椿颠儿 小时候的记忆里，“三月不知肉味”是常有的事，人如果在春天吃上些花花草草，野菜野果，也会喜悦、明亮。“吃春”吃上树。高一点的地方，香椿芽红得跟花一样，阳光一照，叶子透亮。眉山人叫香椿芽为“椿颠儿”，椿颠儿，可谓是让一整个春天都“惊心动魄”的野菜啦! 清明前后的十来天，是最佳的椿芽的尝新时间，鲜香柔嫩、化渣无丝，连豌豆颠儿都要把C位让给它！红的发紫的叶片儿，油光蹭亮，看得人心都要打颤颤。只要吃上一口椿颠儿，就是眉山人对春天最好的致敬！待到谷雨后，天渐暖，芽长成叶，便鲜味顿失，树便也有了筋骨，这东西就吃不动了。 椿颠也不贵，市场里5、6元一小把，估计有一二两左右，用来煎蛋也可以煎上一大盘，够一家三口吃了。椿芽的味道独特而霸道，有钻头觅缝之感，是不太好相处的角儿。最适合跟它作伴儿的，当属鸡蛋。蛋黄的柔和包容，从不妄图越位、喧宾夺主。 从市场买回一小把椿芽，清洗后，在菜板上细切，暗香扑鼻。随手捏一小搓，靠鼻闻闻，缕缕清香，直入心脾，深吸，整个细胞顿觉清爽。敲几个鸡蛋入碗，将切好的椿芽倒入，用筷子搅匀，清香蔓延，思绪翩跹。家乡的菜地、田埂、猪圈鸡笼，老屋门前的大黄狗，房后那棵高高大大的椿树……仿佛就在眼前。筷子在碗内来回搅拌，油热了，“滋拉”一声，春天的味道就飘满了厨房，黄灿灿的蛋饼中，点缀着翠绿的椿芽末，这就是一盘盎然的春色呀。吃到嘴里，颊齿余香，鸡子儿的滑嫩和椿芽的鲜香在味蕾上的感觉，就像是吹过一缕缕的春风呀! 汪曾祺老先生形容椿味真是精准：“一箸入口，三春不忘。”我又要吃下一个春天啦！ NO.2豌豆尖儿 初春时节，春寒料峭，此时的豌豆还未开花，豌豆颠儿是最嫩、最脆、最鲜的，口感顺滑而熨帖，香味清爽而迷人。 在眉山人眼里，这时候的豌豆颠儿“嫩气得很”，它无处不在、无所不能——它是火锅、串串的点睛之笔，是香肠、腊肉的最佳拍档，是杂酱面、肉丝面、酸辣粉的红尘知己，是鸡汤、羊汤、酥肉汤、蛋花汤的八拜之交…… 用豌豆尖煮肉汤或蛋汤，是最巴适的。放一把脆嫩的豌豆颠儿进去，绿油油一片清清爽爽，蛋和肉附着了绝品蔬菜的清香，豌豆颠儿吸收了肉汁的肥美，汤变得层次丰富、口味均衡。即使直接清水煮，吃起来也是有滋有味的。 春天里，新鲜脆嫩的豌豆颠儿，瞬间激活了属于家乡的味觉记忆，感知到了那一抹“心尖尖儿”上的温柔。 NO.3冲冲菜 有人说，川菜的魅力在于“有味”，这个“味”大多数情况是指能下饭。不过了解川菜的人也会说，这个“味”指川菜的独特口味。在眉山，有一道只有春天才能吃到的野菜—冲冲菜，它的外形同白菜苔相似，但色暗，杆直，叶面有浅浅的窝状凸凹。 这道菜的“味”真正是酸爽刺激。眼泪是感情的闸门，冲菜也能打开这道闸门，但它与感情无关。冲菜酸辣中微甜、舒心爽脆，冲鼻之气能使人眼泪长淌，泪淌得越多，说明这道菜越地道。 不过要真正激活冲冲菜“冲”的味道，是大有讲究的。先将芥菜薹洗净切碎，锅热了之后别放油，直接倒进去翻炒，炒干水分装好后还得再拿一个碗扣在上面，静静等待一天两天再拿出来凉拌，“冲”味十足，拿来下饭，一把鼻涕一把泪，简直爽得不要不要的。 NO.4猪鼻拱 “折耳根”，学名：鱼腥草，眉山人喜欢叫它“猪鼻拱”。春天一来，小山坡，溪水边，田埂上，猪鼻拱开始萌芽。 记得小时候，三俩伙伴相约一起打猪草，我们总会在田坎上看到猪鼻拱。野生的猪鼻拱气味浓烈，浓得猪都不吃，但是大人们都喜欢吃，说这是“神草”，可以治百病。于是我们弯腰下蹲，一撬一个准，春泥牵出来的，是白生生的散发着异香的两斗三节根茎。鲜嫩的猪鼻拱宛若婴孩的肌肤，轻轻一掐就是浓香的水，童稚的满足形同拣到了宝贝。不一会儿就收获了一大捆，放在背篼里，回家足够拌一斗碗了。晚饭便多了一斗碗盐巴和海椒水凉拌的猪鼻拱，用它的原汁原味释放出春色、春香。 现在市场上出售的猪鼻拱，四季不缺，但是似乎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味儿了。 想吃野生的猪鼻拱，对小城人也非难事，选个清闲晴好的周日，踏着春阳、沐着春风、赏着春色，走向郊区的田坎、沟边，生命力极强的猪鼻拱无处不在。小背包里装着一个塑料袋，一把栽花养草的小铁撬……只需半天功夫，便会春情得意、满载而归。 回到家里随心所欲做一盘打牙祭凉菜，看似庸常的生活，深味处，细细品尝，它藏匿着一份浓浓的怀想。 NO.5灰灰菜 灰灰菜的姿态新奇，它圆圆的叶子带着花边，叶子上面有一层白白的霜，拿到手里有种沙沙的感觉！ 名字“灰灰”，带着野性和狐媚。春风贴着草根走，大地蛰伏不动，春天里醒来，一头的雾水的它，好像一片鲜艳的幻想飞累了的彩蝶，落到草地上，被归入杂草。 灰灰菜的食用办法也十分简单，把灰灰菜的顶掐了，幼嫩的叶子放进沸水中稍焯一下，拌入葱、姜、蒜、盐、味精和香油。如果再加入一些辣椒和醋，吃起来口感柔嫩，味道更加鲜美;或者把油烧热，放入花椒、红辣椒稍稍炸一下，然后泼到焯好的灰灰菜上，浇上芝麻油，色香诱人，美味可口，令人垂涎三尺。 NO.6笋 春笋眉山人的春天都系在一根笋上，因为春天里吃笋是一件堪比弹琴下棋吟诗作对的风雅之事。 眉山“网红吃货”苏东坡就特别爱吃笋，他曾作诗：“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竹令人俗，无肉使人瘦。”后来，人们又根据苏东坡的吃货属性，自作主张给添了两句：“若要不俗也不瘦，不如顿顿笋煮肉”。到也不是想编排他老人家，实在是他那被贬到哪儿吃到哪儿的印象太深入人心了。甚至在春天刚到的时候，苏轼还委屈地给朋友文同写信说，“我猜你这寒酸又嘴馋的知州，肯定早就把成片的竹子吃进肚子里去了吧！”字里行间就透露出三个字：我酸了！ 春笋的鲜嫩稍纵即逝，人尽皆知。一般要求即挖即剥即烹。不能隔夜，否则“见风老”就不好吃了。挑一个阳光最盛的春日，找一处最有烟火气的小菜场，选几根最鲜最嫩的春笋，买回家清洗干净，娇嫩的春笋外皮上带着茸茸的细毛，摸上去宛如婴儿的皮肤，耐着性子一片片剥离，直到露出指尖般的笋肉，再用去皮器小心地剥去上面斑驳的一层嫩皮，鲜嫩的春笋对半切成小段。 春笋的最佳归宿莫过于油焖笋，这是春笋的独角戏，可独挑春味大梁。将切好的春笋，过水焯一遍去掉涩味，再用油、生抽、老抽、白糖烹调翻炒，加水焖煮后，以大火收汁，如此将咸鲜香甜汇于一菜，直令人如痴如醉。 苦笋比起毛竹春笋，我更喜欢吃苦笋。 苦笋又名甘笋、凉笋，湿润葱郁的峻岭高山是其“撒欢”生长的天堂。每年春末夏初时节，峨眉的小姨都会给我们带来一些，峨眉山的苦笋是我吃过的苦笋里，味道最巴适的。 苦笋最适合的吃法就是配以五花肉、酸海椒、酸生姜一起煲制。并不复杂的食材投入泥炉上的砂锅中慢炖，听着“咕嘟咕嘟”的演奏声，空气中的肉香和笋鲜弥漫开来，时间一到，便可以出锅了。奶白色的汤头、白玉般的春笋、嫩粉色的咸肉，汤上漂着零星的红辣椒条，最后加上一小撮儿翠绿的葱花，好似一幅江南春景图。喝上一口，鲜掉眉毛。 苦味食物在大多时候很难得到人们味蕾的偏爱，但脆嫩色白的苦笋，却能从食苦界“出圈”，回甜滑口的滋味，引得不少诗人为其留下笔墨。 苏轼称赞苦笋：“待得余甘回齿颊，已输岩蜜十发甜。”陆游烹制苦笋之余，亦写下“薏实炊明珠，苦笋馔白玉。”的诗句。 谁家野菜饭炊香，正是江南寒食。试问春光今几许，犹有三分之一。 春天，随着野菜漫溯过大江南北。就在你踏春之际，随意于路边、沟边摘一小把嫩芽儿带回，简单处理，便能尝到最本真的“舌尖上的春天”。 今天春光正好，你吃野菜了吗？吃了，才能过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