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往事

郎中

写于学医班毕业既参加工作50周年 撰文:郎中编辑:郎中配乐:郎中演唱:郎中配图:郎中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弹指间，我们参加工作已经50周年了！50年前的那个懵懂少年，不知不觉间已成年近古稀的白发老翁！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回望这50年中所经历过的风风雨雨，酸甜苦辣，在记忆中留下了或深或浅的印痕，有的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模糊不清，有的却驻足停留在脑海中，久久不能忘却！尤其是1972年，刚参加工作不久的那次东北采药之行，那一幕幕往事，仍记忆犹新，始终不能忘怀！ 1972年的4月2号，结束了为期一年的峰局学医班学习，我们19名同学满怀期望的来到了峰局通二矿医院（当时该矿的职工约8000人，煤炭产量在峰峰矿务局也是数一数二的，医院在岭西规模最大，所以有传将会升级为峰局三院），报到后很快就分配了科室，我和范新民、武香云、牛英然四个人，被分配到药房工作，其他同学也分配到了其它各科室。从此，我们踏上工作岗位，开始了我们的从医生涯。 记得那年8月中旬的一天，医院党支部书记王凤奎（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头）把我叫到支部办公室，简单的询问了一下我的工作情况，随后非常认真的对我说:“现在有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交给你！由于形势的需要，局卫生处为了缓解医疗经费紧张的压力，决定组织一次东北采药活动，经院领导研究，决定派你去，同时还有两个同志和你一起去，这次的任务很艰巨，听说那里地处深山，交通不便，生活条件很艰苦，细粮和肉类非常紧缺，工作环境也比较恶劣，你考虑一下，能去吗？”当时的我正值青春年少，加上刚参加工作，非常要求上进，觉得这是党组织对自己的考验，也是锻炼自己的好机会，就毫不犹豫地一拍胸脯说:“没问题！我不怕吃苦，保证完成组织交给我的任务！” 部分队员合影 这次的东北采药活动，局卫生处从局总院、二院及局属的各厂矿医院抽调了30余人参加，由局革委会的一位领导和军管会的一个股长带队，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吉林长白山进发！这次我院同行的有姚庄医院的郝友院长和井口保健站的陈风和大夫。总院、二院同行的有不少是我们学医班的同学，有张淑燕、李媚燕、马峰奇、闫宝臣、李海生、张风华、黄长青、郭建华、杨连根等，大家彼此之间都比较熟悉，一路上聊天、打牌，说说笑笑的也不觉寂寞，甚是惬意！ 峰峰火车站（现在已经荒废） 由峰峰火车站出发，我们第一站来到了首都北京。我们先到的北京南站，然后再乘公交车到北京火车站换乘去吉林的火车，记得我们所乘的火车是晚上的，距离发车还有6、7个小时的时间，大家都想趁这一段时间出去转一转，尤其是我们这一帮年轻人，很多人都是第一次来北京，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在征得带队领导的同意，并保证下午提前半小时到火车站集合，然后我们就像出笼的鸽子，三五成群的飞了出去！ 我也是第一次来北京！首都北京，祖国的心脏，是多少人向往的地方，以前只是在图片上和电视里看到过北京、天安门，这一次真的来到了这里，既激动又兴奋，和同学们一起来到了天安门广场，看到了雄伟壮观的天安门城楼，宽广恢宏的天安门广场，巍峨耸立的英雄纪念碑，还有高高的前门楼子，那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深深的印刻在我的记忆中！我们在那里逗留了很久很久，下午，在前门附近的小饭店简单吃了点饭，大家就赶紧回到了北京火车站，准备出发。 坐了十几个小时火车，我们来到了吉林省长春市，稍事休整后，转乘区域火车到了隶属于朝鲜族自治州的敦化市大石头镇火车站，又转乘森林小火车向长白山深处进发。一路上，铁路两旁的树木越来越多，山越来越高，近处是一片片的白桦林，远处山上长满了高大挺拔的松树、杉树，笔直的站在那里，一阵风吹来，树枝摇来㨪去，好像是在招手欢迎我们的到来！傍晚，我们来到了目的地，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林场职工生活区，开始了一段不寻常的生活体验。这段经历在我人生路途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 70年代的敦化火车站 森林小火车 林场三面环山，这里没有公路，场里有几辆履带式汽车，负责场部和山里的各项运输任务，既跑不快，也跑不远；一条森林小火车道是唯一通往外界的通道，还是以运输木材为主，根据情况安排客运时间。到了林场，我们被安排在林场招待所居住，其实就是两排平房，连个像样的院子都没有，睡的是大通铺，就是东北那种常见的大火炕，喝水要到附近的食堂去打，食堂每天的供水是有时间限制的，过时不候！平时的洗漱、洗衣服用水，就靠院里的一个压水井提供，得自己动手，自给自足，洗漱还凑合，洗衣服就费劲了！后来，我们看到场里职工，都到食堂后面的小河去洗衣服，也纷纷效仿，那里环境优美，空气新鲜，的确不错！ 我们就餐的食堂离招待所不远，食堂的餐厅非常整洁，每天都打扫的窗明几净，这可能是因为林场的职工中，朝鲜族的人很多，他们都比较喜欢干净卫生的缘故吧！我们的到来，林场的领导非常重视，派专人负责我们的生活安排，专门从外面调进来大米，面粉，增加细粮配比，林场领导规定:本场职工细粮有限制，我们这些人随便吃！同时还从外地购买了十几头生猪，随吃随宰，保证肉食供应。哈哈！这是把我们当做贵宾对待呀！所以，原本打算来这里吃苦、接受锻炼的我，希望就成了泡影！ 职工食堂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渐渐和这里的人们熟识了，尤其是食堂的几个炊事员就更熟了，我们经常到食堂去帮忙，比如劈柴、提水、打扫卫生等，这里吃水用的也是压水井，要把水抽到桶里，再倒进水缸备用。这些活儿虽然费力，但是对于我们几个大小伙子来说，简直跟玩儿一样！食堂炊事员的烹饪技术很不错，一日三餐的饭菜都比较可口，每天有鱼有肉，炒菜品种很多，色香味俱佳，还可以点菜呢！主食有大米饭、馒头、高粱米饭、高粱面煎饼，还有当地的特色苞米碴子粥和大碴子干饭，唯一的缺憾就是没有面条！不过这已经很不错了！这么多花样，粗细搭配，怎么吃都不腻，怪不得，回来以后家人们都说我胖了好多呢！ 劈柴 压水 这次采药任务，我们的目的主要是采黄芪和党参，随后再根据情况调整。出发前，带队领导强调了注意事项，制定了行走路线，每个小组都配了一个有经验的老师傅指导工作。随后我们就以组为单位，沿着铁路线向大山深处进发了。沿着铁路，边走边欣赏路边美景，铁路一侧有一条小河，弯弯曲曲，叮咚作响，欢快的流向远方，听说过了河，不远就是原始森林了，那里有老虎、黑瞎子（黑熊）等野兽，不过，据当地人说，不知什么原因，这些野兽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到小河这边来活动，这也大大增加了我们的安全系数；铁路另一侧就是连绵不断的长白山，我们就是要到那里去采集所需的药材。 晾干的黄芪 党参 党参 我们沿着铁路走了半个多小时，大约有十多里地的样子，领队带我们离开铁路向山上进发。走到山脚下，老师傅先找到一棵黄芪和一颗党参，让我们认识一下，并讲了一下它们的生长环境特点:黄芪喜阳，一般都是生长在山坡上，党参喜阴，一般都是生长在山沟里，然后我们就各自为战，採黄芪的上山坡，採党参的就钻山沟，开始了工作。我们采药的装备都是各单位自己配备的，有一把镐头，一头尖一头扁，用起来很顺手，一双高腰胶鞋，一来防水，二来防蛇咬，因为山里的毒蛇很多，有备无患嘛！采药的过程其实很简单，因为长白山上腐殖层比较厚，那里的土地比咱们这里松软很多，挖起来并不费力，而且这些药材都是一片一片的生长，只要找到就可以挖不少，每天采十几斤没有问题！我们都是每天早上吃了早饭，再各自带好午饭，饮水就出发了。在山里待到下午两点左右，我们就收兵回营，顺着铁路回林场。 我们的采药工具 黄芪的地上部分 党参的地上部分 回到宿舍，我们把各自採的药上交给专职人员，然后到场里的澡溏洗个澡。晚饭前还可以和同学们打一会儿篮球。食堂的晚饭，饭菜是最丰盛的，品种很多，可以说是琳琅满目！因为，伐木工人们从早上出门工作，午饭只是在山里简单对付一下，一直到晚上回来才能吃上一顿热乎饭，所以一日三餐中，晚饭是最重要的。我们的工作性质虽然不同，但从时间点上来说，和他们有吻合之处，从而也就随波逐流，与之“同流合污”了！ 长白山的气候有它的特点，每年的无霜期只有三、四个月，其它时间基本都是冬天，连绵起伏的长白山长期被大雪覆盖，白雪皑皑万物萧瑟，真不愧“长白”二字。而在无霜期的几个月里，气温则是早晚温度较低，到了中午太阳高照，气温回升，有时可高达40度左右，再加上地表的水分蒸发，形成了典型的亚热带气候，闷热难耐！我们上山采药，早上出门的时候，穿的整整齐齐，到了中午就脱得只剩背心了，而讨厌的是，山上的小咬（一种叮人吸血的小飞虫）特别多，围着你转来转去，不肯离去，抽冷子就咬你一口，又疼又痒，十分难受，所以，再热也得穿上一件长袖衣服，来抵挡一群群小咬的进攻，（这种经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全身的肉皮儿都觉得发紧）。那些女同学更是聪明，找一顶草帽，用丝巾沿帽边围一圈，既能防虫咬又不至于太热，山风吹来，丝巾随风飘摇，就好像一个个出征的女侠迎风而立，翘首远眺，甚是赏心悦目！也可能正是这种特殊气候，加上东北肥沃的黑土地，才造就了现在的东北大米享誉国内外，颇受广大消费者青睐！ 还有许多奇闻趣事，留在脑海里记忆尤新。比如那里的毒蛇—蝮蛇都是胎生的，彻底打破了我印象中“蛇都是卵生的”这一概念，那里一条母蛇一次能产下十几条小蛇，小蛇离开母蛇后，便钻入草丛，自己觅食，自由生长。那段时间正是蝮蛇的繁殖期，朽木下、巨石旁，到处可以看到一窝一窝的蝮蛇，在那里盘踞、游走，让人看了不禁头皮一阵阵发麻！幸亏我们早有准备，都穿了高腰胶鞋，才没有发生蛇吻事件。再就是，那里的野兽都有一定的活动区域，我们采药的地方一般是比较安全的，但是我们却遇到一次意外。那一天，我正在山坡上低头刨一棵黄芪，只见陈风和大夫神色紧张的走过来，小声对我说:“别出声，收拾东西，赶紧走！”我看他那个样子，也不敢多问，拿起东西就走；等走了很远，我才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往后看了一眼说:“黑瞎子！吓死我了，差一点撞上！”我一听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子，他继续说“刚才我打算往山上走走，找一下有没有新发现，走了不远，一抬头就看见前面十几米远的一棵树上，有一只黑瞎子在摘野果子，树下还有两只小的在那儿看着树上。幸亏有灌木丛挡着，它们没有注意到我，我就一猫腰赶紧跑下来了！”我听完了，也出了一身的冷汗，心有余悸，收兵回营。还有另外一件事，想起来就好笑！那一天，我们通二的三个人一起上了山，到了午饭时间了，就各自取出干粮和水，准备开吃，这时老郝神秘的说:“先别着急，我给大家加个菜！”说完就走了。没几分钟，他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怀里抱着一个大南瓜，原来，他早就发现不远处的山脚下，有一块菜地，种了许多南瓜。我说:“这是生的，可怎么吃啊？”老郝也不说话，找来三块大石头，摆成品字形，把南瓜架在上面，下面点着火烤了起来，不一会儿，一阵阵烤南瓜的香味儿就扑鼻而来！不过，那天我们的吃相可不怎么雅观，我不说你懂得！ 九月下旬，按照领导安排，我们突击采集了一批贯仲，这是治疗感冒的一味常用中药，贯仲喜阴，喜潮湿，这里的山沟里到处都是，採起来也不费事，几天下来，采集的数量就非常可观了。最后几天我们又按局里的指示，采集了几千棵白杨树苗，准备带回去，用于煤矿的绿化！回来后，曾到过几个矿去游玩，随处可见我们采集回来的白杨树，都已长大成荫。不过看到那漫天飞舞的杨絮，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听说为了净化空气，现在这些白杨树，大部分都已经被伐掉了！嗐！那可是我们的汗水啊！ 晾干的贯仲 贯仲的地上部分 贯仲的幼苗 时间过的好快，一转眼一个月过去了，九月底天气变冷，长白山的冬天来了！当地人早早的就把过冬的劈柴准备好了，一垛一垛整齐的码在院子里。我们这几天没有进山，在宿舍开会，总结经验，表彰先进。我们还应林场的请求，帮助他们收了一天土豆，因为这几天随时可能上冻，地里的土豆不及时收回就会冻在地里，来年只能当肥料了。记得那天地里人很多，非常热闹，一大片土豆地，大约有好几亩的样子，我们有的刨土豆，有的装袋子，有的帮着装车，干的热火朝天。中午，林场的几个女职工在地头支起了锅灶，炖了一大锅猪肉炖粉条，我们一起领略了一下正宗的东北风味。 国庆节前两天，大雪封了山。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这天我们几个同学吃了早饭，出去四处走了走，抬头看去，顿时都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四周的山上一片白茫茫的，像一条白色巨蟒盘卧在那里，不禁让人想起毛主席的最经典的诗词“沁园春.雪”，真是写的惟妙惟肖啊！有个同学还趁着兴头朗诵了起来。我还想起京剧“智取威虎山”里的一段唱腔，“望飞雪，漫天舞，巍巍群山披银装，好一派北国风光！”直到现在，那披着银装的林海雪原，时常在脑海里闪现，那震撼人心的景象，在记忆深处久久难以抹去。......当天的会上，带队领导告诉我们，等天气好转就要收兵回家了，并一再强调，不得私自进山采集山货（那里盛产野生蘑菇、木耳），以防走失！因为，雪后到处一片白，辨别方向很困难，容易迷路。 国庆节的第二天，我们登上返程的小火车，满载而归。林场的领导闻讯前来送行，大家拥抱道别，场面感人。我们基本上是原路返回，不同的是中途换车地点改成了吉林市。在那里我们参观了有名的小丰满水电站，这个水电站坐落于吉林市境内的松花江上，1937年日本侵占东北时期开工兴建，据说是当时亚洲规模最大的水电站，1943年5月首台机组投产发电。同时我们还欣赏了公路两旁的雾凇美景，玉树银花，玲珑剔透，放眼四周，一片雾气蒙蒙，仿佛来到了仙境一样，这神奇的冰雪世界，真是终生难忘！ 小丰满水电站 美丽的雪淞 美丽的雪淞 50年过去了！那一段梦幻般的北国之旅，队友们、同学们那一张张熟悉的笑脸，常常在眼前闪现，虽然，青春就像奔驰的列车，离我们越来越远，可我们一起经历的开心快乐、紧张刺激的各种感受，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难以抹去；那北去的列车、长白山上的参天大树、白雪覆盖的林场小屋和白雪皑皑的林海，还有那山坡上的烤南瓜、土豆地里的猪肉炖粉条，也时常在梦里出现，勾起我无尽的追忆，回味到永远！ 曾经的队友们、同学们，你们都好吗？祝你们永远健康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