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张希骞,1958年5月30,中国人民解放军预备役军官兵役证照片。</p> <p class="ql-block">旧时憨班村的中心</p> <p class="ql-block"> 怀念大哥(上)</p><p class="ql-block"> 2019年12月19日(农历11月24日)大哥去世,至今已两年多,使我一直怀念。大哥年迈和有病期间,我曾2015、2017年两次去舟曲探亲,和各位哥嫂(六哥六嫂也专程上来)一起到新城看望大哥。2019年春节期间,我本打算去舟曲探亲,但因疫情未能去成。2019年后半年,大哥病重卧床,大嫂细心照料,我常挂念电话问候,大哥也不时来电叙说病情。特别从舟曲新城转往憨班家中之前,大哥给我来电,说他病重时日不多了,决定要回到老家中。送到憨班后,临终前10多天,大哥又给我电话,说他已不行了,给我说一声,大哥的意思是很想见我一面,临终还要给我说几句话。当时我在白银,心急如焚,但因全身湿疹骚痒住院,晚上难眠,身体虚弱,未能去憨班见上大哥最后一面,至今遗恨。撰写此文,抒发对大哥的怀念。</p><p class="ql-block"> 我第一次见大哥,应该是1961年,因为这年大哥从部队来憨班探亲。当时我五岁,但对大哥的印像很朦胧,只记得我戴了一顶黃军暖帽,说是大哥给我的。我喜欢戴,特别冬天戴上它,将帽边拉下来,扣子系在脖子上,耳朵和脸颊很暖和。</p><p class="ql-block"> 清晰的记忆是1962年夏天的一天,父母亲让五哥带着我去接大哥,说大哥一家今天要乘马车回来。我心情很高兴,早上吃过饭后,几次催五哥走。大概快到中午时,五哥带着我一直走到原来去项哈旧桥路的下面。那天天气很热,五哥就在公路边的小灌木林里,找了个地方,放了两块平板石头,我们坐在上面,能遮些阴凉。我们坐一会儿,到马路上东望一阵,不知等了多长时间,终于看到了一辆马车,五哥说大哥一家来了,五哥和我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马车停住了,大哥让我和五哥也坐在车上。大哥穿一身军装,很威武,大嫂很年轻。车上除大哥大嫂外,还有男女两个小孩,男孩大一些,大嫂把女孩抱在怀里,只有几个月大小(回家后,我才知道男的叫酒生,女的叫酒花)。当时我感到大嫂和两个小孩穿着很新,打扮的漂亮,两个小孩都带的白色凉帽,很洋气。回到家后,大嫂和母亲抱在一起大哭,我不明白,大哥一家回来,应特别高兴,怎么还哭?以后才明白,经过了三年饥荒,全家人团聚了,这是多么不容易,这是喜出望外高兴而哭。</p><p class="ql-block"> 大哥一家回来后,我们这个大家庭更热闹了,大哥、二哥一家都四口人,三哥已成婚,四哥单身,父母亲、我姐和我共十五人,在一起吃饭,五哥刚到拉尕沟当会计,来公社开会时也会来家里。</p><p class="ql-block"> 1962年生产队取消了大食堂,国家政策动员农民开垦荒地,谁种谁有。我们这个家也积极开荒,在二喜山开荒种地最多。这一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农民都有了饭吃。我们家虽人多,但每顿都能吃饱饭。就这样,我们这个大家庭在欢乐和睦的生活中度过了半年。记得到1962年年底的一天晚饭后,父母亲让大家坐到一起开了个会,说的什么我记不清了,但大概意思是,我们这个家在一起吃饭,人太多,家务、劳动、生产都有依赖性,把你们成了家的都分家生活,调动你们积极性,政策这么好,各家的日子自己去打拼。大家同意后,将家中有的锅碗瓢盆等家具用品,及家中的面粉粮食给大哥、二哥、三哥家都分了。这样一分,只剩下父母亲、四哥、姐和我五口人在一起生活。当时二哥家住旧院子下房楼下,三哥家住下房楼上,大哥家和我们家住上房旧房。就这样一个大家庭就分成了四个小家庭。第二天开始自家起火做饭。邻居们发现后,都感到很奇怪,没听到你们家吵闹,怎么这么容易就分家了?在别人眼里,家中人多,吵闹的没法生活了才会分家,而我们大家庭的分家,却这样简单和气。</p><p class="ql-block"> 从我记事起,母亲经常有病。常带病做家务,有时病重卧床几天。记得1961年,父亲送母亲到县上看病,为了让母亲在县城安心治病,在县城北门右边租了间房,把我姐和我带在身边。姐当时就在城关小学上学,我还小没有上学,母亲一边服中药,一边照料我,给我们做饭。给母亲治病的主要是张丙朝爷,丙朝爷是县城有名的老中医,我们两家又是祖辈世交,一直由他给母亲诊病,开中药治疗。中药熬煮服了不少,但母亲的病还是时好时坏。母亲患的什么病,我当时不知道,只听说是水鼓病,主要症状是肚子疼,肚子胀,严重时只能卧床,腰都直不起来。治疗数月后,又回到憨班家中。</p><p class="ql-block"> 1962年,大哥一家为什么要从部队回到憨班,当时我不知道。以后听父母亲和大哥说,1961年初,大哥探亲回家时,看到母亲的病总是不好,大哥十分耽心。大哥回部队时,父亲一直送到旧楼子梁(去二喜山路的山梁,当时步行去县城的路)上,临别时,父亲心情沉重地对大哥说“要看好你娘的病,你得从部队上回来”。父亲平时言语不多,说这话的意思是,家中我和你兄弟们都没出过门,不知道如何给你娘到外面大医院看病,没人作主,也没有胆识。你回来后就能作主,也知道如何到大医院给你娘治病。大哥听了父亲的话,暗暗下了决心,舍弃了部队的一切和自己的前途,向部队申请,要求退伍回家。就这样大哥谢绝了部队首长的挽留,带着全家四口人,毅然决然地退伍回到了憨班。</p><p class="ql-block"> 大哥自1962年夏天退伍回家后,一直关心给母亲治病,三哥从那时起也开始学医,也想法给母亲治病。我记得母亲常煎中药喝,这可能都是大哥和三哥带母亲去县城看中医,给母亲开的中草药。</p><p class="ql-block"> 分家后,大哥家在旧院子上房住了半年多。旧院子下房是1958年盖建的,比较新,但上房年代已久,破旧不堪,早就准备重建。二哥操心,带着几位哥哥拉木料,准备了几年。1963年,修房的木料基本备齐,家中商议,决定把上房拆除,盖成二层楼房。上房要重盖拆除,我们和二哥三哥家都挤在下房居住,大哥一家就没地方住了。父母亲和二爸二娘商议,我们这面确实人多住不下,能否让大哥一家借住到他们楼下。二爸二娘同意借住,但说我们爷爷那时还活着,年老多病,还住在楼下怎么办?父母亲说,就让我们爷爷和大哥一家在楼下一块居住,让大哥大嫂伺候我们爷爷。就这样大哥一家就搬到了他们楼下居住。大哥家搬到二爸家楼下后,由二哥主持,将上房拆除,着手修建新房。当新房刚建好盖了顶时,母亲的病情日趋严重。大哥着急,想带母亲到医院检查治疗,但因家中忙于盖房经济困难,哥哥们的意见也不一致,迟迟未能去医院。1963年下半年的一天,母亲肚子胀疼,饮食难咽,躺在下房楼下坑上,说话微弱,人已处于半昏迷状态。那天早上,大哥准备去二喜山劳动,路过来看望一下母亲。看到母亲病危的样子,当机立断,告诉父亲:“我娘今天必须送往医院。”并立即叫来三哥、四哥(二哥上山不在家),一边绑担架,一边从村里又请雇了四个人,和大哥三哥四哥共七人,抬着母亲走了。出发时村口大柳树下,站了一大片人,我哭着喊娘,哭着要跟去,外婆拉着我,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她也哭我也哭。哄着我说:“我的娃,别哭,你娘过几天就回来了。”父亲、二嫂、我姐都泣不成声。</p><p class="ql-block"> 现在从憨班往县上送一个病人很容易,但在那个年代,没有车辆,全村连一辆马车都没有,往县上送病人,只能用担架抬,母亲就这样抬走了。送别的亲人和邻居们,当时都认为,母亲这一去恐怕再也回不来了。晚上,二哥从山上回到家,知道大哥作主把母亲抬走,哭着喊着给父亲生气说:“让我娘死也死在家里,不能死在外面呀”。因为二哥,从小在家,稍大后一直帮父母亲带着弟兄们劳动,从未出过门。所以他认为母亲的病治了多年,已病成了这样,不可能医治好,抬走后再也回不来了。第二天晚上,三哥和四哥回来了,说大哥找到车,把母亲送到武都看病去了。</p><p class="ql-block"> 母亲看病后,家中一下失去了温暖。过了好多天,听父亲说,母亲在武都医院动了手术,正在治疗,安排五哥和我姐去医院看望。以后听说五哥和我姐走了三天,才到武都医院。过了几天,五哥一人回来了,说娘还在医院治疗,我姐留在医院,和大哥一起伺候母亲。娘在医院,姐也不在家,父亲和哥哥们都要参加生产队劳动,想娘的痛苦,使我没有了精神。以后大概过了两个多月,天气已到冬天 ,一天下午,大哥和母亲、我姐都回来了。记得当时我正在院子里,看见母亲走着回来了,别提有多高兴。我喊了一声娘,娘拿着我的手,蹲下打量着我。我当时穿的棉裤又脏又破,膝盖都露在外面。娘心疼地说:“我不在,我的娃棉裤破成这样,都没人看见”。娘回来了,我似乎变了个人,一下了活泼了。</p><p class="ql-block"> 母亲回来后,身体还很虚弱,但饮食起居都已正常,给我们做饭、洗衣、缝补。大哥如何送母亲到医院治疗,以后在母亲和大哥的叙述中,我才慢慢知道了这次看病的经历。</p><p class="ql-block"> 那天,大哥、三哥、四哥和村里请的四个人,轮换着抬着母亲。三哥懂医,给母亲准备了些急救药品,不时喊着母亲,怕母亲昏迷醒不来。抬到狼岔磨沟时,水很大冲跨了小桥,他们就淌着水,把母亲抬过去。下午把母亲抬到县医院后,办手续住院。医生收为急诊,给母亲检查后,对大哥说:“你母亲得的是化脓性腹膜炎,需大手术治疗,县医院做不了,病情已到晚期,抢救的成功率不大,你们转到武都医院看看吧”。大哥说:“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就要抢救我母亲,我们准备一下,明天就转院”。</p><p class="ql-block"> 大哥说的准备,一是要准备费用,二是要找车辆,没有车,再抬着母亲走,何时能到武都?母亲病危能坚持到吗?大哥在救母心切的心情下,想到了他在部队的老上级,时任舟曲县武装部田部长。找到田部长后,大哥告诉了母亲的病情和困难,田部长当即和县政府贾县长联系,让县政府仅有的一辆北京吉普车,把母亲送往武都医院。同时给母亲安排了300元救济款,解燃眉之急。大哥又从县上亲戚、同学处筹借了些钱。</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准备好后,县医院办了转院手续,由一名护士车上陪护母亲(以随时抢救),县政府的吉普车送母亲和大哥出发了。走到大川安子坪时,山体滑坡塌方,堵住了路面,车辆无法通过。大哥心急如焚,跑到村上找人帮忙,找了半天,村里无人。大哥在远处一块地里,看到有一群人。跑到跟前一看,是一个老大伯带着十几个妇女,正在摘棉花。大哥说明情况,恳求他们帮忙修路。老大伯说:“村上男工都上山了,队长不在,我作不了主”。大哥情急之下,给这些人跪下叩着头说:“请你们救救我娘,如今天送不到武都医院,我娘就没命了”。见此情景,老大伯深受感动说:“好,你起来,有你这样的孝子,队长不在,我就作了这个主”。然后让大家赶快回家拿铁锨、镢头修路。老大伯安排后,大家回家拿上工具,到公路塌方处一起动手,挖的挖,铲的铲,劳动了好一阵,修好了吉普车刚能通过的路面。老司机慢慢开着车,走过了塌方路面,然后大哥感谢老乡们的相助,准备上车走时,刚修过的路上面又跨下了塌方,把路面又堵住了。老大伯说:“好险呀,老天在保佑,你母亲的病一定会治好”。</p><p class="ql-block"> 下午,吉普车把母亲和大哥送到了武都医院。因为母亲处于昏迷状态,医院作为急诊进行抢救。医生检查会诊后,对大哥说:“你母亲的腹膜炎高度化脓,需立即手术,身体已极度虚弱,我们尽力抢救,但你要有思想准备”。大哥说:“只要我母亲有希望,你们不要有顾虑,大胆手术吧”。大哥在手术单上签字后,当天晚上医院就给母亲安排了手术。不知过了多少小时,到夜深手术才做完。医生把大哥叫进手术室,指着半盆子浓水,对大哥说:“这都是手术时抽出的浓,你母亲腹部化脓有多严重”!</p><p class="ql-block"> 把母亲推到病房后,第二天下午才醒过来。母亲问大哥:“这是什么地方”?因为母亲从家中抬到县城,又从县城送往武都,一直处于昏迷半昏迷状态,一路怎么走的,她不清楚。母亲醒后,大哥慢慢叙述了经过。</p><p class="ql-block"> 母亲的手术做的成功,但由于伤口大,缝针多,母亲的身体太虚弱,多少天以后,母亲在病床上还转不了身,都是大哥抱着转身,和我姐给母亲擦洗身体。母亲能食后,开始一直吃流食,是大哥和我姐一勺一勺地给母亲喂服。半个月后,母亲已能扶着起床,下地走动,能自己吃饭了。有一天给母亲做的饭是西红柿鸡蛋面,大哥一看,里面有鸡蛋,就对母亲说:“你以前一直不能吃鸡蛋,一吃就胃疼,还是不要吃了,叫给你重做些别的饭”。母亲说:“现在病好了,我也想吃,试一下”,母亲吃了一小碗。不到半个时辰,母亲胃上疼痛难忍,大哥叫来医生,开了些药,服用后疼痛缓解。但胃一直难受,好几天又只能进流食。直到正常进食后,母亲身体逐渐恢复,直到出院。</p> <p class="ql-block"> 母亲在武都住院期间,得到了大哥同学杨富水的帮助。杨富水是丰迭城内人,爱人陈素珍是武都人,夫妇二人在武都文工团工作,他们家离医院不远。母亲住院期间,都是陈素珍妈做好饭,由姐姐送到医院。使母亲大人能吃到可口的饮食,身体早日康复。</p><p class="ql-block"> 武都出院后,医生说母亲的腹膜化脓面积太大,手术虽成功,但以后还会复发,还需后续治疗。先回家休养,如病情有复发,及时来医院就治。</p><p class="ql-block"> 母亲回家后,虽说在养病,但每天还要忙于家务。大哥每天在生产队劳动,但再忙,每隔两三天晚饭后,要来我家看望母亲,询问母亲身体。</p><p class="ql-block"> 转眼到了1964年春天,母亲又出现了腹疼腹胀症状。大哥看到母亲病情复发,安排好家中事务,筹集借钱,向生产队请好假,动身去武都医院复诊。到县城后,大哥和有关亲戚朋友商议,认为母亲去兰州治疗更好些。省城大医院医疗条件比地区医院要好,治疗母亲病情更有利,舟曲到兰州也有长途班车。就这样大哥改变了主意,和母亲乘坐班车去了兰州。</p><p class="ql-block"> 大哥和母亲到兰州后,不知去哪个医院。他先找到了在部队时的老上级、战友郭怀德。郭怀德是兰州人,家居七里河区,转业到兰州工作。大哥找到他时,组织又把他调到张掖地区工作,已买好了火车票,正准备第二天去张掖报到。大哥来后,他退掉了车票,让大哥和母亲先住在他们家。他到兰州陆军总医院联系好后,送母亲到医院,安排住院好后,才买票去了张掖。</p><p class="ql-block"> 母亲在陆军总院住院后,医生检查后确诊,母亲这次病情刚复发,不必再做手术,用烤电、服药等措施综合治疗。陆军总院是全省医疗条件最好的医院之一,综合治疗一段时间后,母亲病情好转,吃饭、活动恢复正常。医院食堂有病号饭,大哥每天按时给母亲打饭,随时和医生勾通母亲的病情,精心陪护母亲的医护治疗,陪着母亲走路锻炼,母亲的健康状况逐步恢复。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母亲的病情痊愈。</p><p class="ql-block"> 出院时医生特别嘱咐,说母亲是大病初愈,动过大手术,再不能参加体力劳动,饮食上一定要注意,不能吃生冷,可多吃煮熟的梨或苹果,以防止肠粘连。身体虚弱,注意休息,配合中医调理,才可慢慢恢复健康。在母亲以后身体恢复中,大哥常给母亲买梨,让母亲煮着吃。</p><p class="ql-block"> 大哥陪母亲回家后,将兰州给母亲看病的情况告诉全家,看到母亲病好,全家人有多高兴。这一年我已上学,母亲去兰州后,我很思念,上课学习老走神。好的是姐姐在家,给我们做饭、洗衣,照料我。母亲回到家,我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当时,父母亲、我姐和我住在旧院耳房楼上(四哥已成婚,住下房楼上。耳房和上房同是63年夏天修盖的,拆除的旧木料,能用的都用在了耳房上。房屋盖顶后,为解决人多居住困难,先对耳房进行了简单装修)。每天放学回家,走到院子里,我一边上楼梯,一边要大喊一声娘,母亲也应一声,听到娘的答应声,是我莫大的精神安慰。母亲在家带来了温暖,我感到自己是最幸福的人。</p><p class="ql-block"> 母亲当时只有51岁,按生产队劳动规定,60岁以后才不算劳动力,就不参加生产队集体劳动。但母亲大病刚好,大哥将母亲出院证医嘱,不能参加体力劳动的情况,告知生产队,生产队按不能参加出工劳动社员的规定,要母亲每年给生产队上交120大背斗粪肥,折合成工分。从此后,只要母亲在家,每天清晨,生产队的羊群赶出村,母亲在村东头大路上扫羊粪。如有事去水地里(现在的憨班新村)去,都要挎上粪箕,拾上路边的牲畜粪肥。每年要养两头猪,还给生产队饲养着一头灰毛驴。每年都能给生产队超额上交粪肥。</p><p class="ql-block"> 看好母亲病后,大哥又投入到生产队紧张的劳动中,每天早上出工,傍晚回家,晚饭后抽空常来我家,看望父母亲。母亲虽不能参加生产队劳动,但家中家务活忙着不停,村口园子里(现在是忠林和贵林的房)一直种蔬菜,农活也不少。各位哥哥虽都分家居住,但每家每户的事情,她都爱操心。特别是哪位哥嫂吵架闹矛盾,她知道后,心情很不好。所以母亲的病情时有复发。为了让母亲安心养病,更好地恢复身体,大哥和父亲及其他哥哥们商议,让母亲去舟曲县城租房养病。母亲去县城,最不放心的是我和我姐。最后决定,母亲去县城,我也到县城上学。1964年秋季学期,租了西街县城亲戚海发家的房,我转到城关小学上学。母亲虽能做饭,但手术后不能挑水,当时西街人吃水都要到西关下水巷泉水去挑。家中商量后,让我姐从生产队请假,也去县城,陪母亲和我,挑水、洗衣,帮母亲做饭。到县上后,母亲脱离了繁忙的家务劳动,远离了各位哥哥家中家务事情,姐姐对母亲照顾有加。县城亲戚对母亲也很照顾,特别是五娘,海发娘(我们叫姨),常和母亲聊天,母亲心情舒畅。丙朝爷给母亲按疗程开中药,进行调理,母亲的身体得到了很好地恢复。直到冬天,学校放假后,我们才回到憨班。</p><p class="ql-block"> 1965年,我姐出嫁到宕昌,母亲在家中少了帮手,父亲每天生产队劳动,母亲不但要做家务活,还要到村口园子浇水、施肥、锄草,加之她又要去操心哥哥们家中的事务,使她的病情又出现反复,身体虚弱。父亲和哥哥们商议,要使母亲病情彻底痊愈,身体更好地恢复,最好让母亲再到县城租房。让丙朝爷看病,中药调理。1965年下半年,母亲又到县城下西街去西关的城门前南面租了房,我又转到城关小学上学。母亲给我买了两只小水桶,家中用水我就到下水巷泉水去挑,放学回家,我都要把水缸挑满。一到县城,母亲不再劳累,能静心养病。让丙朝爷诊病,服中药治疗。母亲的病情好转,身体逐渐恢复。县城租房又住了数月,母亲完全康复。年底我们回到了憨班家中。</p><p class="ql-block"> 自此以后,母亲的病情再没有复发过,一直健康地活到1997年,享年85岁。1962年大哥申请退伍时,已任排长职务,如果不退伍回家,他的前途和命运,肯定要比回憨班好得多,但大哥是舍了小家,救了母亲的命,扶持了我们这个大家庭。可以说有母亲在,我们这个大家庭才如此温暖,互济互帮,团结和睦;有母亲在,我们老弟兄常聚在父母亲身边,互道家常,憧憬未来:有母亲在,我才能够一直上学,即使母亲县城租房看病,那么艰难,也要转学到县城,把我带在身边,不让我掇学,我才能上大学,才有今天。大哥为我们大家庭带来的福报,功不可没。</p><p class="ql-block"> 为给母亲看病,家中化了多少钱,当时我小不知道。以后听母亲说,去武都医院和兰州陆军总院化的钱,都是大哥从同学、战友或亲戚处借的。以后具体怎么归还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大哥说明借钱情况,各位哥哥共同归还了好几年。我只记得1970年,我快小学毕业,二哥四哥在生产队包付业挣的钱,给石门坪刘元福(大哥战友)还清了50元钱。最后给还钱的是我们村的王辉祖(同和爸,我们叫三爸),借的30元,还了几次都不要,我三爸父母亲说:“我的钱不着急,等你们小儿子幸福长大,能挣钱了再还”。直到1977年底,我民办教师考上正式教师,发了工资,过春节时,父母亲让我专门给我三爸拜年道谢,还清了钱。</p><p class="ql-block"> 听父母亲说,大哥自幼聪慧,又是爷爷奶奶的大孙子,深得爷爷奶奶的疼爱。奶奶娘家是县城西街房家,当时家境殷实,在社会上有一定地位,想着扶持憨班后代中出一个读书人,长大能出人头地。大哥到上学年龄,就住在奶奶娘家,在城关一小上学。在上世纪的三、四十年代,全憨班村能供孩子上学的十分罕见。父母亲要扶养那么多孩子,二哥三哥四哥都从小上过一、二年学后,就一直劳动,但千辛万苦把大哥一直供到1949年。大哥从小学习优秀,城关小学毕业后,考入了武都中学(当时舟曲城没有中学,上中学要去武都,小学毕业后考入武都中学的人不多)。武都中学能住校,有食堂,但费用比上小学要高。大哥在武都中学住校就读,学习刻苦。听大哥说过,王宝父亲王懋德(我们叫姑父)的哥王耀德(退休时任武都地区行政党校校长),袁晓宏(曾任武都地区医院院长,退休时任武都地区法院院长)都是他在武都中学的好同学。由于大哥学习成绩优秀,初中毕业后,就考入了甘肃临夏师范学校。大哥上学期间,得到了奶奶娘家县城亲戚的一些资助。大哥考上甘肃临夏师范学校后,二爸也非常高兴。二爸当时是舟曲县女子学校校长。他回憨班时高兴地给父母亲说:“牛代(大哥小名,学名:张希骞)上学,钱我就不给了,但今年牛代的棉衣棉裤你们就别做了,我给定做,做好后寄到他们学校去”。父母亲听二爸说的这么认真,就给大哥没有准备冬装。这年入冬后一天,父母亲收到了大哥的来信,当二哥打开信念到:“父母亲大人是否把儿忘了,天寒地冻,全校几百学生都穿着棉衣棉裤,只有儿一人还穿着单衣单裤……地裂河封冰筑路,衣单被薄足开缝;求学苦读炼志气,饥寒交迫锻心能;风箭刺骨咬字句,冰床贴身背课文;齐家报国学本领,刻苦钻研抗寒冬“时,父母亲哭出了声。多少年来,宁可让家中孩子穿旧些差些,但要让大儿子要穿好些穿暖些,因大儿子在外念书。只因听信了娃二爸要寄出棉衣棉裤的诺言,让儿子如此受冻受罪,父母亲难受极了。好的是当时家中有家基布(那个年代很难买到布,穿的衣服都是母亲用棉花纺线,父亲自己织成家基布做的),有棉花。当天晚上,父母亲裁剪家基布,弹装棉花,一整夜,到天明时,给大哥缝好了棉衣棉裤。第二天,通过邮政寄给了大哥。后来,当二爸从县城回憨班探亲时,父母亲问二爸:“你为啥给牛代没有寄棉衣棉裤,让孩子受冻”?二爸说:“我把这事给忘了”。过了多少年,每当父母亲给我说起此事时,还对自己自责,后悔他们疏忽,让大儿子受罪。</p><p class="ql-block"> 1949年初,大哥还在甘肃临夏师范学校上学期间,就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参加过西北解放战役,在河西剿匪战斗中立过功。解放后,大哥开始在岷县武装部服役。1957年和大嫂成婚后,调到武都地区武装部,不久部队组织又把大哥调到张掖八一农场。到张掖八一农场后,大哥来信,叫大嫂来农场一起生活,大嫂一人走了多少天,才到张掖八一农场。以后组织又调大哥到酒泉劳改局工作,酒生酒花都是酒泉生的,所以名字的第一个字用酒取名。1962年大哥退伍时,已是正排级职务。按部队规定,如果大哥一直在部队干到营级以上职务,就可以转业到地方某部门,担任一定领导职务工作。但为了给母亲治病,大哥放弃了部队的一切,回家成了农民。人都说“三十而立”,就是三十岁要立业,但大哥自小努力奋斗,上了十余年学,学习一直优秀。参军后,在部队上干的也好,但奋斗到三十多岁,回乡成了农民,这反差有多大。这对大哥来说有多痛苦,但大哥从没说过一句怨言。</p><p class="ql-block"> 大哥回村后,非常勤苦,每天按时参加生产队劳动,还给生产队养了一头黑色的毛驴,生产队收小麦、玉米或洋芋时,他就赶着毛驴驮庄稼。家中要用烧柴,有时他就赶着毛驴去拉尕沟里面给家中砍柴驮柴。一边赶着毛驴,一边手中还给孩子织着袜子。</p><p class="ql-block"> 大哥回村时,国家提出的口号是“备战、备荒、为人民”。农村年轻人都是民兵,每天收工晚饭后,民兵要到篮球场集合训练。大哥回来后,就当上了憨班村民兵连长,他组织民兵进行队列、射击、拼刺刀等训练,做了大量工作。</p><p class="ql-block"> 1966年开始了文化大革命运动,和全国各地一样,憨班村的运动也轰轰烈烈。群众都发动起来,对村队领导(当权派)进行揭发、批判斗争,街上贴满了大纸报。那时憨班村有文化的人少,不少群众要揭发批判村领导,但自己不会写字,所以央求大哥。他们口述,让大哥书写,最后写上他们的名字。大哥对党非常忠诚,群众央求,要揭发当权派,他怎能不答应。在劳动之余,家中煤油灯下,大哥为群众书写。大嫂劝他不听,父母亲和哥哥们都知道此事后,力劝大哥不要替别人写大纸报,虽然书写的名字是别人,但村领导知道是你给书写的,人家会恨你报复你。但大哥根本不听,他想他在响应党的号召,积极投身运动,为群众服务。</p><p class="ql-block"> 运动发展到后来,批判斗争的对象进行了扩大化,只要有几个群众认为你有问题,就可以揪出来批判,让你交待问题。大哥替别人写了大纸报,被揭发的人对大哥怀恨在心。好像到了1968年,这些人背地里动员组织了些人,以大哥在解放前在甘肃临夏师范学校上学时,加入了“三星团”为由,把大哥突然揪斗批判,让大哥交待反革命罪行。报复他的人,组织人一次次把他拉走批斗,关黑屋殴打。父母亲和哥哥们对大哥的遭遇难受极了,但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那个年代,家中人只能忍受,否则就会当作阶级敌人斗争。母亲和二哥背地里去求情,但报复他的人,表面上装作不知。</p> <p class="ql-block"> 1968年我已到堡子上上四年级,对大哥的遭遇似懂非懂。一天下午,我和玉福、寿福、羊代在二爸家楼上门口楼板上,跑来跑去玩,大哥突然从楼梯下走上来,手里拿了根柴棍,把我腿上打了好几棍,我疼得叫出了声,大哥喊着对我说:“我有伤疼痛,你们在楼上这样吵闹,我怎么受得了”。当时我们只顾玩,确实没想到大哥有伤卧床,我想,我们在楼上吵闹,大哥上来喊一声,我们也会停止,但没必要狠狠打我,几个人吵闹,只打我一人。我回家后将此事告诉母亲,母亲说:“你大哥被人家折磨得躺倒了,你真不懂事,他只打你,因为你是他的亲弟弟,他打你,是因为他现在心上太难受”。经母亲一说,我才真正明白了大哥此时内心有多痛苦。大哥自参军后,对革命一直忠心耿耿,部队上多年干的好,受到首长和战友们的称赞,怎么能受得了如此精神折磨。自此后,我每次去大哥或二爸家去,都要看一下大哥,我看到大哥躺在床上呻吟着,有时下地活动,但好像腰也直不起,精神很不好。 </p><p class="ql-block"> 过了好一段时间,报复他的人,目的已达到,本来大哥没有任何问题,他们就以莫须有的罪名不了了之,再没有批斗大哥。大哥的伤情慢慢好转,身体逐渐恢复。更准确地说,大哥从痛苦的深渊中站了起来。因为他是我们家的长兄,他是军人出身,他要战胜艰难挫折,他还要争工分,还要养活妻子儿女,孝敬父母。自此,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为了从痛苦的境遇中走出,他开始学习中草药。当时他看的是本草纲目还是什么书,我记不得了,但书上都是各种中草药的特牲特征及药性介绍,每样草药还有插图。在家里他是书不离手,出工劳动他也拿着书,连走路都一边走一边看一边记。听二哥四哥说,生产队劳动中午吃干粮休息时,大哥一边吃,一边看书。如到二喜山劳动,在劳动之余,到林里面和草坡上,拿着书认各种草药,把他的思绪全投进学习中草药当中。就这样,他对中草药知识如痴如迷地学着。两三年后,他对憨班各山林生长的中草药基本都能认识,数量至少有二三百种,对这些草药的特征特性和药性都能掌握。为了辨认中草药,他还自学了植物学分类知识。我大学毕业后,大哥能说出好多中草药是什么科什么属什么种,但我农大专门学过植物分类学的本科生,却对这些说不清楚,可见大哥的植物分类学的有多扎实。</p><p class="ql-block"> 1969年夏天,母亲去山后外爷的娘家角儿桥和尕河坝去拾麦(在亲戚们的照顾帮助下,在生产队割完麦的地里拾麦穗),两三个月后,母亲住在尕河坝的亲戚牟德生家来信,说母亲拾的麦穗已脱粒晒干,有两袋子,让我们去接。收到信后,父亲安排大哥带着我,赶上大哥家饲养的黑毛驴和我家饲养的灰毛驴去山后驮麦接母亲。当时我小学五年级,学校请了假。第一天和大哥从憨班走到县城,我走一阵,走累了大哥就让我骑一会毛驴。大哥一直走,一边走,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回忆背诵着什么。晚上到县城住宿在西街亲戚五娘家,临睡前大哥还要看一会中药材的书。第二天,天没亮我和大哥就出发了,快走到南峪时天才亮。路上大哥回忆背一会书,大声背一会毛主席的诗词。他背的声音最大最激动的一首,就是《毛主席诗词 沁园春 雪》。可见大哥当时虽是农民,但胸怀理想和抱负。从南峪进沟就要上山,山路陡峭不能骑毛驴了,一直走到中午后,我们才走到山顶,翻过了安扎梁(从南峪上山,翻过安扎梁到尕河坝是捷径,如从武都两水进沟走公路,去尕河坝得好几天)。刚翻过山梁走了不一会,迎上了母亲,陪同母亲的一个年轻人赶着一匹骡子,驮着两搭联袋粮食,还有一个小姑娘。母亲说,年轻人叫德生,让我叫哥,赶着骡子驮粮食送她,小姑娘是德生妹妹,叫德玉,是我两姨妹,随我们去憨班家。大哥和德生将两搭联袋粮食分别抱到我们赶的两个毛驴鞍子上,和我德生哥告了别,返回往县城走。和母亲一块走路,还有个表妹,觉得下山比上山轻松多了。几个月没见母亲,我和母亲一路说着话,大哥还不时回忆背诵着什么。走出南峪到公路上,两头毛驴驮着粮食走的慢了,我们也走累了,到天快黑了我们才走到县城。晚上还是住在五娘家。第三天我虽然走的腿疼了,但和母亲一块走,且德玉妹比我还小都不叫累,我怎么能叫累。下午我们顺利地回到家中。驮来的粮食,具体怎么分了,我忘记了,但大哥家的毛驴给大哥家驮去了一些粮食。这次和大哥赶着毛驴,去山后接母亲驮粮食,是我从小长到那时,走路最多的一次,大哥边走路边学习的精神对我影响很深。以后我上了中学,每次从县城到憨班背着背斗走路,都学着大哥边走路边背书背公式,晚上睡到床上后,要把白天学的知识要点回忆一下。1971年我从憨班小学到舟曲一中刚上初一时,由于农村小学和县城小学的差别,学习一点都不突出,但半年后我的学习成绩就名列前茅。上高中时,我考了全县第一名,恢复高考又考上了大学,与大哥的学习精神对我的影响离不开。</p><p class="ql-block"> 大哥每天参加生产队劳动,在劳动中学习,思考着他人生重大问题。这个问题就是他就这样甘心,一辈子当一个农民,还是凭自己的知识,再创出去找到工作。大哥有文化有才能,为了给母亲治病,丢掉了部队的前途,回村成了农民,再怎么能找到工作,这难度又多大。好像到了1971年左右,大哥想到了他的同学袁晓宏。袁晓宏是舟曲大川人,当时任武都地区医院院长,大哥写信,将自己这几年学到的中草药知识告诉他,央求他能否在医院找一个能用到中草药知识的零时工。袁晓宏收到信后,很快回信给大哥答应了,并告诉大哥到他们医院中药房当零时工。大哥将此消息告诉家中后,大嫂、父母亲和哥哥们都很高兴。就这样,大哥凭借自己学到的中草药知识,以零时工的身份从憨班村走了出去。</p><p class="ql-block"> 大哥到武都地区医院中药房当零时工后,具体工作是按处方称量配药,同时对一些原始中草药加工炮制。大哥对这份零时工十分珍惜,他努力工作,下班之余,埋头苦学中草药知识。大概在医院中药房一年左右时间,袁晓宏院长了解到大哥在中草药方面造诣已达到较高水平,就把大哥推荐到武都地区卫校当聘请老师,给卫校学生带《中药学》课程。从一个中药房称药配药的临时工,一下子成了卫校老师,对大哥施展中草药知识提供了广阔的空间。</p><p class="ql-block"> 武都卫校在汉旺镇,离武都县城十五公里。大哥到卫校上班后,对工作勤勤恳恳,潜心钻研中药学。按照学校的安排,阅读熟悉中药学教材,认真备课。大哥给学生上课讲解,能结合实际,讲的生动,受到学生们的好评。大哥还给来校的几期乡镇(那时是公社)卫生院院长培训班授过课,卫生院长们听课后,说大哥讲课能结合实际,通俗易懂。</p><p class="ql-block"> 1974年8月,我高中还未毕业,因有病休学了一段时间。父母亲看我吃饭少,身体瘦弱,很耽心,专门让五哥送我到武都卫校大哥处,给我检查看病。五哥返回后,我在卫校住了几天。大哥住在一排平房的教师宿舍里,隔壁邻居的老师对我都很热情,可见大哥和他们相处很好。为了省钱,大哥没有在学校食堂吃饭,一直自己做饭。我上中学也一直自己做饭,但大哥做饭比我好多了。他上课忙,让我做了次馒头,还把碱放大了,大哥说我:“你一直做饭,为啥做馍连碱都不会放”?当时我很尴尬,上学时,我虽一直做饭,但从没有蒸过馒头。自这次大哥批评我,我回到憨班后,才让母亲给我教会了做馍如何放碱。大哥还在校园院墙边,挖了一小块地,种了些蔬菜和玉米,以添补买菜开支。大哥叫来卫校的内科大夫给我检查了病情,检查后大夫说,我主要是胃病,最好到地区医院检查一下。大哥调整好他教的课程,请了一天假,带我到武都地区医院,做了个钡餐透视(那时还没有胃镜)。检查结果,我患有浅表性胃炎(胃窦),大夫给我开了治胃病的药,嘱附我如何注意饮食。看了病,大哥带我到车站买好车票,在车站附近登记好住宿,他才返回了学校,第二天我乘车回到憨班。</p><p class="ql-block"> 大哥在武都卫校工作了几年,受到师生的好评,在教学过程中,学到了更多的中药学理论知识,学校领导对大哥的教学水平和能力都很认可。卫校把大哥的情况整理成材料,专门上报武都地区劳动人事部门,申请从临时聘用转为正式职工。劳动人事局受理、开会研究后答复,说大哥的户籍不在武都,按政策规定,只能临时聘用,无法转为正式职工。大哥将此结果告诉了同学袁晓宏,袁晓宏向地区人事部门有关领导咨询,和卫校领导勾通商议,认为像大哥这样有用人才,要转为国家正式职工,还得到户籍所在地舟曲才能解决。怎么先到舟曲什么单位干临时工,再转为正式职工呢?袁晓宏想到了张汉湘。张汉湘在武都地委工作过,和袁晓宏熟悉,当时是舟曲县委书记。袁晓宏把大哥的情况,给张汉湘写了信。</p><p class="ql-block"> 大概1974年11月的一天,我放学后,房东告诉我,说你大哥来找你,他住在大众旅店xx号房间,让你去找他。我快步走到旅店xx号房间,门开着,大哥正洗衣服。我喊了一声大哥,大哥招呼后对我说,他回来到县上有些事,办完了要回一趟家。大哥又问了父母亲及大嫂的近况及家中一些事情。大哥带我到外面饭馆吃了饭后,说让我回去复习功课,明天星期六把要洗的衣服拿到旅店来洗,旅店有热水,洗衣比你住的地方要方便。第二天上午,我拿了二件换洗的衣服到旅店,看到大哥正在写什么。我用脸盆打上水,泡上衣服揉洗,大哥才告诉我,他在给张汉湘书记写信。并给我说了袁晓宏帮忙的经过。说张书记给袁晓宏答复,可以考虑给他安排零时工作,让他来舟曲一趟,把自己的情况说明一下。我听了也很高兴,大哥能来舟曲工作多好。大哥说他把信写好后,等星期一上班去找张书记。星期一我去学校上课了,大哥好像下午回了憨班,探亲后又返到卫校去上班。他写的信,如何转交给张书记,他是否见到了张书记,这些我都不知道。但以后,好像到了1975年上半年的什么时候,大哥从武都卫校回到舟曲,在县药材公司干临时工上班,是张书记批示,让有关部门安排的。</p><p class="ql-block"> 大哥到舟曲县药材公司干临时工上班后,主要工作是收购药材。大哥对工作认真负责,收购药材从不马虎。临时工不知干了多长时间,正好国家有临时工通过考试,择优录用转为正式职工的政策,大哥报名参加了县上统一考试,考上了药材公司的正式职工。又过了两三年,大哥把他们全家的户口从憨班农村转到了县城,成了城镇居民户口。差不多同时间,大哥又参加了机关事业单位从企业职工中招考选拔国家干部的考试,考上了国家干部,分配到舟曲县科委工作。大哥从1962年退伍,回农村当农民, 1971年从一个农民走出来,通过数年奋斗,走过了艰难曲折的道路,1978年左右,终于成了一名国家干部,实现了自己的追求和理想。</p><p class="ql-block"> 回想大哥从退伍回家到考上国家正式职工这段岁月,应该是大哥大嫂人生中最艰难的日子。由于我们大家庭人多,无房住,大哥在二爸二娘家楼下借住了十多年。在农村生产队起早贪黑的劳动生活中,兴华、欢生、欢林、小林相继出生,和酒生、酒花共六个孩子。大哥大嫂每天劳动争工分,拉扯养育众多孩子,还要伺候我们年老卧床的爷爷。从大哥搬到二爸家楼下,到爷爷1967年病逝,大哥大嫂伺候爷爷整整四年。可以说,这四年是大哥大嫂替父母亲及二爸二娘给爷爷尽到了孝心。大哥家由于人多工分少,每年生产队分粮食都是倒拿户(按人口比例分到一定粮食,但工分不够,要给生产队交钱,才能分到粮食)。记得有几年大哥家根本交不出钱,是二哥四哥生产队包副业挣的钱,帮着给大哥家交了后才分到了粮食。分的粮食不够吃,孩子多,日子难,酒生和兴华又接着生病,可谓难上加难。酒生回来不几年,就患上了腰椎结核病,大哥到处借钱,去县医院和武都医院给酒生治病,治了几年病治好了,但酒生的腰椎留下了终身残疾。酒生病还未痊愈,兴华又患上了急性脑膜炎,到县医院治疗,病治好了,但手脚留下了后遗症。</p> <p class="ql-block"> 1971年左右,大哥以零时工的身份走出憨班,到县药材公司成为国家正式职工的这段日子,大哥在外奋斗,很少请假回来。大嫂一人支撑着家,大嫂要参加生产队劳动,要拉扯儿女,要拾柴磨面做饭喂牲口。这段日子大嫂有多难,我在中学上学,了解不多,但假期回来,有好几次母亲看到大嫂没有做饭的柴禾了,让父亲用我们喂养的毛驴,从拉哈沟里拾柴,驮到大嫂家里,或让四哥从二喜山上拾柴背给大嫂家。我还记得,初期每年冬天从水磨上磨面(那时全村人磨面只有一个水磨,在上水地去拉哈沟的路上,冬天每家每户都要磨好吃一冬天的面,一家磨面只少要一天一夜)。我家冬天磨面,都是和大嫂家互相帮忙一块磨。每次磨面少不了熬夜,我帮着母亲和大嫂摞面,面磨好后,父亲用毛驴驮到家中。大嫂再苦再累,没有任何报怨,一心支持大哥,让大哥在外工作安心。以后,大哥回到县药材公司工作,我当民办教师期间,大哥曾劝我该考虑个人婚姻大事了。说找对象就找像你大嫂这样的人,能操持家务,任劳任怨。大哥说:“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外,是你大嫂一人在家拉扯孩子,没有说过怨言。以后你当老师工作,要靠你媳妇伺候父母亲,你要考虑好”。可知大哥从内心很感激大嫂。大哥从当零时工,到考上国家干部,将全家户口从农村转为城镇,有大嫂的一半功劳。</p><p class="ql-block">“怀念大哥 上”写此止笔,“怀念大哥 下”待后再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张幸福写于宁波</p><p class="ql-block"> 2022年3月25日</p> <p class="ql-block">兴华姐的大儿子,一直保存着35年前,两岁时的全家福照片,一直寻找着他的妈妈。在今年正月十一,终于相聚了。</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贫穷让骨肉分离,时空使亲情失联。三十五个春与秋,千里寻亲终相见。携妻带女叫声妈,虎年吉祥家兴旺。</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外甥刘永彬,一家子在深圳。回想失联35年的外甥,不远数千里来舟曲寻亲,思绪万千,这就是来自身边的感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