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豪般的春天

行摄主意

（此文发表于《无锡作家协会》2023.5.18）

　　如果把春天比作一个人，我觉得春天是一个极不善于过日子的土豪。

　　网络上，人们总喜欢把炫富摆阔者戏称土豪。他们晒自己的富有、阔绰和奢华，甚至是极尽夸张之能事，为的只是博人眼球，赢得一声喝彩，以满足自己一时的虚荣。至于奢华之后过什么样的日子，除了他自己，谁又能知晓？

　　春天恐怕就属于这种类型。熬过了凄苦的冬天，春天似乎是时来运转了——他交上了鸿运。或许是苦尽甘来，或许是中了六合彩，总之，他涅槃了，他发达了。原来紧巴巴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原来苦逼的时光渐行渐远，似乎永远也不可能再次光临，他终于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先发个喜讯吧，于是迎春花成了小差役。无数支黄色的小喇叭，正对着天地八方，用同一个高八度的声音宣布：我的春天来了，我的大戏就要上演。

　　然后是——红梅吐蕊，小草返绿，柳树睁开了摄人的媚眼；然后——梨花白，桃花粉，油菜黄；再然后——你挤着我，我兑着你，推推搡搡，吵吵嚷嚷；再然后呢，那还说得清道得明吗？反正整个世界全乱了，争先恐后就像千军万马在冲锋，沸沸扬扬又像一池开水在翻腾。置身其中，让你误入了万花筒般的八卦阵，连呼吸的空气都变得甜香、浓稠和浑浊。

　　这是土豪的家宴，一切富丽堂皇，一切极尽奢华。只要世界上有的，只要是这个星球上长的，全都摆上了餐桌，而且必须是最肥美的，最昂贵的，一样也不能缺。他看着这些美味珍馐，明知道太奢侈了，明知道他享用不了，但他有钱、有闲，更有心情。他乐意，别人管得着吗？

　　这还不算，餐餐玉食还需夜夜笙歌。于是，他把广袤的原野雕琢成精美的舞台，把湛蓝的天空盖成穹顶，把明媚的春阳作为美光灯，让那些叫的上名字叫不上名字的花草树木浓妆艳抹的上台献艺。主角实在太多，节目实在繁复，只能几十成百个角色一起合唱，一起跳舞。即使这样，这场大戏也似乎没日没夜，没完没了。

　　整个演出热闹非凡，无与伦比，可谓精妙绝伦，举世无双。鸟雀是出色的乐师，各种天籁的声音此起彼伏；蝴蝶、蜜蜂是超级舞王，翩然灵动的舞姿让人眼花缭乱；跳跃的江水为之推波助澜，婆娑的枫叶为之摇旗呐喊。这阵仗是何等的气魄，又是何等的辉煌！于是，诗人们忍不住吟起了滔滔不绝的诗句，画师门铺开了蛰伏一冬的画夹，风筝迫不及待飞上了天，悠扬的琴声又在湖边回响。

　　这场饕餮盛宴上演了整整一个季节。从头到尾都是那么轰轰烈烈，都是那么气吞山河，甚而至于是惊心动魄，但是他终究落幕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花谢了，声息了，鸟飞尽，人走散，最后连一个观众也没了。一切归于平静，一切回到常态。大地不再缤纷，只是深绿色的汪洋一片。尽管不能算是萧条，但已经没了昔日的辉煌。眼前的一切，不知土豪心中是喜是忧？

　　事实上苦日子还在后面，萧瑟的日子不约而至，是枯黄，是萧条，更是繁华过后的落木萧萧下、天地白茫茫。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但是土豪就是土豪，他不光有土豪的气派，更有土豪的逻辑——与其浑浑噩噩一辈子，不如轰轰烈烈一阵子。

图文：行摄主意

壬寅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