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漂包,俗名跟屁虫,是野外游泳者拴在腰间,漂在身后的简易安全设备。</p><p class="ql-block"> 有人问,带漂包真的管用吗?怎么说呢,我带了十多年,一次都没用过。但我想问你,每次开车,你都系安全带,你的安全带发挥过作用吗?</p><p class="ql-block"> 道理是一样的,带上安全设备,也许一辈子都用不上。若不带安全设备,发生一次事故,也是致命的。</p><p class="ql-block"> 卢女士,曾经是郑州大学人工智能学院的一名美女教师,无耐身体出了问题。七年前,她像饰演林黛玉的陈晓旭那样,削去瀑布般的秀发,抛却高等学府金碧辉煌的知识殿堂,踢开曾经一个个争相跪舔脚尖的渣男,光头来到澜沧江畔,取名小和尚,开始了一年365天的风雨狂游。</p><p class="ql-block"> 七年的沧江风雨,七年的雨林烈日,七年的浪起潮落……七年前病恹恹的光头卢女士变成了如今无人敢认的澜沧江汉子:俊朗的身板,古铜的肤色,幽暗深邃的眸子,轮廓分明的五官,狂野不拘,性感四溢。澜沧江在她脚下发抖,常年闯浪的汉子在她面前竟也羞赧。</p><p class="ql-block"> 神鬼怕的是恶人。小卢心地善良,不是恶人,只因自身强大,病魔远离,邪恶不侵。七年来,每天畅游澜沧江,已经成了习惯。可是你知道貌似波澜不惊的澜沧江,其水下有多凶险吗?用当地少数民族的话说,“知不道!”是的,大凡知道的人都不在了。有人游着游着,突然就消失了。有人掉下去就再也没出来。任凭专业打捞队高手打捞,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从此消失。传说,江里有“吸子”,能在一眨眼间把渔船呼啦一旋,吸下水去,从此消失,或者在数日数月甚至数年后,在另一个地方漂上水面,但大多已是物在人不见。这事卢女士前不久就亲历过一次。</p><p class="ql-block"> 话说,公元2022年3月11日,卢女士从野象谷出来,在路边雨林深处隐藏着的野味店点了一锅“龙凤豆”——蟒蛇、孔雀炖相思红豆,上面还浮着两个白生生的王八蛋。店家送了一大杯泡了十年的虎骨酒。绝配了!扶正驱邪,滋阴壮阳,生媚添娇。享用完毕,两腮泛红,全身火烧。卢女士知道,此火非澜沧江千年雪水,人力无法浇息。于是,急呼云滴加速赶到勐泐大道,恰好正午时分,游泳的时间。只见大彭带着儿子小彭走在前面,小蒋跟在后面。三个圆鼓鼓的跟屁虫在三人的背上晃悠着,那桔红的颜色格外耀眼。卢女士摔过车门,一声招呼,跟了上去。按惯例,今天他们一行是去白塔桥下水。</p><p class="ql-block"> 白塔桥在澜沧江上游的华能大坝前面,距离景洪市区5公里。通往白塔桥的华能大道入口由公安把守,只允许华能员工通行。游泳的人是从江边攀爬上去,绕过公安检查站,然后沿华能大道徒步去白塔桥的。</p><p class="ql-block"> 小卢一行四人先从检查站前面的斜坡毛路下到江边,再踩着中老铁路下,别人踩出的脚窝子,俯身弯腰,手脚并用,爬到检查站后面的华能大道上。站在检查站后面的华能大道上,四人长长出了一口气,小彭却吃惊地问:“卢阿姨,你怎么没带跟屁虫呢?”四人对望,确实没带。小卢是从野象谷赶过来的,没回家就遇上了铁杆泳友,然后一路聊天绕过检查站,到哪里去带漂包呢?返回去拿已无退路,因为绕过检查站的游泳人都是从江上漂回去的。</p><p class="ql-block"> 四人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从检查站到白塔桥大约3公里,其间有两条游泳人踩出的毛路可以下去到江里。走到第一条毛路清水湾时,大彭说:“行了,今天我们从清水湾下水,这里风平浪静,水平如镜,多好呀!”小彭和小蒋连声附和,可小卢紧决不同意,“说好的白塔桥就到白塔桥,怎么,怕我没带漂包,掉到江里连累你们……” “呸呸呸!不吉利的话别说,走就走。”大彭只好随着大家往前走。</p><p class="ql-block"> 不一会,来到大象石路口,小蒋说,“我们下去骑到大象石上玩一会吧,这里诗情画意,景色宜人。”小卢冷冷一句,“那你们去吧,我一人去白塔桥。”卢女士向来说一不二,大家只能跟着往前走。</p><p class="ql-block"> 白塔桥上阴风劲吹,乱云飞渡。白塔桥下白浪翻卷,江水打旋。这里曾经是一片乱石滩,江流冲过石滩,撞在对面的悬崖上,再返回来,形成巨大的窝流,被当地人称为“吸子”。六十年前,“五七”中学(现在的西双版纳州第一中学)一个班42名学生同乘一条木船,来到这里搞勤工俭学,开垦学农基地,结果木船卷进旋窝,发生侧翻。船被“吸子”吸到江底,42名学生只一名14岁女孩生还。因为出发前,女孩把自己盖的棉被用塑料雨布包了,捆扎成铺盖卷,抱在怀里上了船,打算劳动结束后背回家去让妈妈拆洗。沉船后女孩抱着铺盖卷在江面旋窝里不停地旋转,随后被渔人救起。那个铺盖卷就相当于今天的跟屁虫吧。可惜那时没有跟屁虫,41名花季少年鲜活的面孔永远留在了白石滩。当时为了震慑邪恶,超度少年,告慰生灵,人们按照傣家习俗在此建了一座白塔。</p><p class="ql-block"> 八十年代,水利部直辖的华能集团进军澜沧江,在此拦江截流,开发水电,建起了华能大坝,缓解了乱石滩波诡浪涌的汹险环境,白塔桥替代白塔横跨澜沧江两岸。据当时夜宿江边的水电集团建桥工人说,每当阴雨的夜晚,躺在江边帐篷里,常常会听到白塔下的江流里传来少年嘻闹声,时而开怀戏笑,时而幽咽哭啼,深更半夜令人毛骨悚然。</p><p class="ql-block"> 四人站在白塔桥下,望着白浪翻卷的江水,各怀心事。卢女士暗想,游了七年澜沧江,带了七年跟屁虫,一次都没用过,今天不带照样平安,白石滩能耐我何!小蒋瞅了一眼大彭,说:“老规矩,卢姐带头,小彭紧跟,俺和大彭紧随左右,四人靠拢,集体漂流。” “好嘞,出发!”卢女士一声附和,鱼跃入水,一头扎进白浪。小彭紧随其后,一双小手几乎能抓住卢阿姨的脚。但平时小蒋与大彭稍后跃入,一左一右夹着小彭游,今天他俩几乎与卢女士一同跃起,是夹着卢女士游的。是的,澜沧江上的泳伴大多是固定的,相知相随,不离不弃,平时大不咧咧,满不在乎,关键时刻果断出手,能以性命相托。白塔桥下首先是十多米长的白浪水域,四人跃入浪中,如同四片旋转的树叶,被激流压在浪下,身不由已,只凭本能随浪挣扎。冲过十多米白浪区,露出头来,深深换一口气,眼前是从江底翻溢上来的江流。一股江流形成一个旋窝,与另一股江流擦肩相撞,再形成一个更大的旋窝。这就是白浪过后的旋流水域。澜沧江上没有几年的横渡历练,是不敢在白塔桥下漂游的。四人在旋流中打着旋,虽说身不由已,但队形几乎没乱,旋流对每个人的旋浮与冲击力几乎是平等的。平时四个桔红色的漂包跳跃在白浪尖上,旋转在碧水旋流里,恰似四朵盛开的红花点燃在碧水白浪的江面上,主人的身子鱼一样白花花的在江面上漂游着。今天只有三个漂包在随流旋转。没带漂包的卢女士,身子竖立在旋转的江流中,双臂抱水,随流旋转前行。忽然,卢女士的身子在江流中旋了一个圆圈,瞬间悄无声息地沉没江中,不见了!紧随其后的小彭一把拉过漂包,抱在怀里疾呼:“卢阿姨、卢阿姨……卢阿姨不见了!”原本在卢女士左右两边漂游的小蒋与大彭,惊恐对望,相顾无言。是呀!看不见,摸不着,瞬间消失,此情此景,除过惊恐还能说什么。就在小彭疾呼卢阿姨的同时,三个人已随江漂下二十多米。澜沧江的流速是每秒3米,这是景洪水文站报出的数据。就在三人抱着漂包哭都来及出声的紧急关头,卢女士竟然在下游十多米处露出了头。小彭一声惊呼:“出来了!”三双眼睛齐刷刷瞧过去,只见卢女士往日甜蜜蜜的红唇憋成了青紫色,那张赤铜色的脸竟变得乌青。这分钟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三人一个猛子扎到卢女士身边。卢女士伸出一只手把着小蒋的跟屁虫,长叹一声:“妈的,尿都憋出来了。”接着她告诉三位泳伴:</p><p class="ql-block"> “人在旋流里,身子使劲往下沉,双腿根本就打不起来,人是直立并旋转着的。更要命的是感觉有一股大得不可抗拒的力量,从屁股后面抱住腰,使劲往江底拖。我知道,任何挣扎与抗拒都是徒劳,且白白耗尽体内仅余的一丝氧气,所以,我闭上双眼,任其拖曳……忽然,脚尖触到了江底,我使尽平生之力,屈蹲弹跳,双臂上攀,夹腿并拢,头就冲出了江面。尿就在这个时候憋地流出来了……”</p><p class="ql-block"> 大彭松了口气,说:“怕不是尿,是水吧?”小蒋接口笑道:“那是你两腿一夹,憋地喷水了。”说话间四个人已漂过野人岛,穿越双彩桥,进入港湾一般的游泳场。</p><p class="ql-block"> 眼前江面开阔,水平如镜,伴着主人游动的彩色漂包就像盛开在江面上的花朵,装点大江,护佑平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