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

东方骄阳

每个人都曾爱过和被爱。那些沉淀于记忆深处的往事，有时会不经意地忽然跳将出来，让你怆然不已。三十多年前瑞英和雨欣给我的故事就是这样。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能否还有这样的故事发生。 一 认识瑞英是萍姐介绍的。 参加工作后不久，我被派往北京学习，班上的萍姐恰巧与我同城。可能我给萍姐的印象不错吧，说回省城后，她一定要给我介绍个女孩。我很高兴，因为萍姐本身就是个端庄型的美女，且比我大不了几岁，所以我相信萍姐的眼力。 回省城没多久，萍姐就打来电话，说给我介绍的，是她们研究院里各方面都十分出色的女孩，希望我能努力。 　　那天，我在萍姐的办公室里见到了瑞英。瑞英身材高挑，穿着平底鞋和我走在一起，还略高我一些。也许是因为都刚刚走出去校门不久，我们总能找到共同的话题，并能很深地聊下去。我感到她的确是一个有才气的女子，只是她身穿的蓝紫色外衣，给我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回来的路上，一直觉得她不合适。我是比较注重第一感觉的人，瑞英比较成熟、具有坚韧的个性，俨然是个女强人。而我想找的是娇美柔弱，能激发我对她关爱冲动的女孩，那样我的爱才有价值。 几天后，萍姐打来电话，问我：“瑞英怎么样啊？你做为男孩怎么一点不主动呢？” 我说：“人挺好的，但……”唉！瑞英确实没有什么缺点可以说的，那些理由自己都觉得说不出口。最后还是不得不接受了萍姐为我们做的再次见面的安排。 这次见面，我们就只讨论一个话题了。对恋爱我强调感觉，她强调理性。我说理性会淹没爱情，她说靠感觉的爱不可靠。我说，我希望找一个更需要关怀爱护、柔弱的女孩。她说，“是不是一个身高矮你的女孩更能给你做男人感觉？”我马上反击，“高个的女孩站在身边，难道不是更能给男人男子汉的映衬吗！” 　　我想，我和她的辩论不可能分出胜负，也没必要分出胜负。我说我回去后会给她写信，我希望通过信来告诉她我们不可能。她给我强者的印象，也使我并不担心对她会有什么伤害。那时候没有手机、更没有微信，用办公室电话联系也很不方便。　　 　　信发出去了，本以为就这样结束了，但几天后，收到她的回信。　　让我吃惊的是，钢笔字极其秀美，如行书字帖一般。信的内容几乎都是关于人生、爱情与婚姻问题的探讨。我无论如何不能置之不理，于是我们的争辩，就这样在不断的通信中又延续了一整个夏天。 　　二　　 转眼到了秋风落叶时，天渐渐冷了。一天，接到她的电话，说想在周末来我单位。 周末我的单身同事们都上街了，大楼里只空落成我一个人。她来了，我想是不是又将是一场争辩？但我错了。我们谈的更多的是工作与单身生活。中午时，我们一同做饭、烧菜，收拾餐具，打扫房间。一切都那样自然。 　　她见我穿的单薄，说天冷了，要不要她为我织件毛衣？那时候，身着毛衣是令人羡慕的。 面对一个女孩这样的温情，我不记得是用怎样生硬语言拒绝的。或许这是她能承受的最后极限吧，伤感地说：“你觉得我很坚强是吗？在你之前我可能是吧。” 她说，从大学到工作以来，一直都有许多男孩在追求她，她一直都是拒绝，从未在意对方的感觉，今天终于知道了被拒绝的滋味……” 我不能正视她的眼睛，一阵沉默后，我说：“真的很抱歉！可能我还很不成熟，或许是我们相遇的太早，或是天意让我们无缘吧……” 在我看来，男人的爱和女人不一样。我说，女人应该找一个爱她的人，其次才是她爱的人。我劝她在爱她的人中选一个，相信她会是幸福的。　　她走了，没让我送到车站。瑟瑟秋风卷起她头发，愈来愈远，渐渐地，我面前只剩下了飞舞的黄沙和落叶…… 　　如果故事就这样结束，那么她只是我人生中彩虹的一朵，我会感谢她给我生活注入的色彩。当我孤独无助，或事业与爱情堕入低谷的时候，想起曾经拥有过的这份被爱，会平添一份生活的温暖与自信。 三 一个月后，我意外又接到瑞英的电话。电话里她说，她真的很感谢萍姐介绍我们相识，虽然不能走到一起，但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她说她现在终于了解我，知道我要找什么样的人。她说她同宿舍有个女孩，做编辑部工作的，性格和外貌与我特别般配，说是要介绍给我。　　我十分惊讶！尽管我能在电话里感觉到瑞英的一片真诚，可我又怎能接受呢！如果我真的与她的闺蜜相处并走到一起，无论瑞英如何豁达，可我又怎么能不在意她的感受呢？ 她当然知道我会很难为情，说：“可能不应该由我来介绍，但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其实是不容易找到的，她真的是难得的你心中的人，作为朋友，我怎么可以不帮这个忙呢！” 她看我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就说：“那么作为朋友去看看你，你总不会拒绝吧。”话已至此，我只能说欢迎了。 　　那天，瑞英和一个女孩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门前，这个女孩就是雨欣。　　在瑞英旁边，雨欣娇小了许多，一头短发，白晰的脸上充满了笑意。自然我和瑞英的话要多一些，雨欣偶尔插话进来。 两个女孩洗菜、做饭，然后三个人在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中享受了共同的劳动成果，让我度过了一个既尴尬，又快乐的一天。 第二天，瑞英打来电话，问我：“雨欣怎么样？我没看错，是你心中的人吧！” “不不，我还不了解。”我不知所措。 她说，雨欣对我的印象很好，以后要我们自己联系了。 本来是想让她去做个了结，可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对她说：“不管怎样，我应该谢谢你！” 放下电话，我久久不知道如何才好。难道去跟雨欣处处？如果真和雨欣走到一起，她与雨欣又天天在一个部门工作，怎么可能不受一点伤害呢？也许我多虑了，瑞英确实是一个豁达的人，但即便如此，按我的原则也是万万不能的。对于一个爱过我的人，我只能伤害她一次，我不想再做第二次，哪怕只是一点点！我想雨欣也不可能知道我和瑞英的故事，否则她也不可能同意和瑞英来见我。那么就和雨欣佯装处处再找理由结束？但这岂不又伤害了雨欣！ 　　于是我决定，马上结束这本该无言的结局，而且只能由我亲自去做。 　　四 那是一个寒冷的周末，北方的冬天，天黑的总是很早。晚饭后，我来到雨欣办公室。 雨欣为我沏了杯热茶，热气升腾起来，慢慢飘到昏暗的天棚上。此时我才我发现，日光灯下，雨欣是那样的清纯。黑色的眸子闪着熠熠的光，白晰的脸透着红，愈发显得娇嫩，微红的嘴唇挂着甜甜笑容。　　忽然一种久违的感觉在内心深处涌动，让我自己也感到震惊。我发现瑞英果真没看错，雨欣不正是我梦中要找的人吗？不正是我一直默默寻觅的，能唤起我全部爱情的人吗！其实喜欢一个人根本不需要时间，直觉是内心深处最真切的反映。此时我多么想上前，轻轻抚一下她那飘逸的短发，吻一下她那修长的眉毛和明亮的眸子…… 　　可是，我却明明听到自己在说：“人生的一切都始于一个缘字啊。唉！可惜不知道为什么，命运让我们有缘相识，却又只能嘎然而止。” 我发现我没有了过渡，马上补充说：“你知道我和瑞英是怎么相识的吗？” “你们不是老乡吗？”雨欣的笑容早已僵住了，满眼都是疑惑与不解。 我发现我说走了嘴，连忙说：“噢，是的是的。” 我不知道雨欣那时是什么样感受，也不能确定她是否真的中意我。但不管怎样，面对这样一个美丽.、柔弱女孩，让男人先说出这些话，对她怎不是一种残忍？ 于是我接着说：“真的很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其实是我不配的，我本不该……不配，不配对你说这些的话，我抢先了，真的很对不起！” 我没有再看她的眼睛，而是把目光移向漆黑的窗外，窗外似乎正漫天飞雪。 　　一阵沉默，原本愉快的氛围，一下子变得连空气都凝滞了。为什么要这样的结束？而且是对这样一个，我内心本是充满爱的人呢！我在心里痛骂着自己。 　　我想让空气愉快起来，但内心的自责与痛苦让我找不到任何词汇。于是我起身说：“真的很晚了，我该走了。”她说要送我到车站，我没有推辞。 　　五 研究院坐落在郊区，参天的杨树已成枯枝。纷飞的雪花飘落下来，早已把路面铺了厚厚一层，也落到我们的脸上，肩上。这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小路，除了我们两个人踏在雪地上的脚步声，四处寂静无声。我们彼此沉默着，我看到雨欣是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孔，但在白雪和街灯的辉映下，仍是那么娇美。 我们转两个弯，再笔直向前就到街头的车站了。我想，如果刚才的一切都是梦，我们的缘，才从这条小路刚刚开始该有好啊！我不是曾经无数次梦想过有个女孩，就像今夜这样迎着浪漫的雪花与我并肩走我们的人生之路吗？而这个人其实就在身边，而我却……想着想着，我竟转头对她说：“我相信，我一定会为我今天所做的事后悔！” 雨欣猛然站住了，面向我，片刻说：“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人！”然后回身，很快消失在雪夜中。 我呆呆站在雪地上，想着她的话，长长地一声叹息：是啊，我是怎样的人呢？是真诚，还是虚伪？是勇敢，还是怯懦呢？ 六 一个月后，整个世界迎来了1988年元旦的钟声。 这一天，收发室老大爷把一张明信片交给了我。看到那秀美的钢笔字，我知道是瑞英寄给我的。背面是席慕容的一首诗： 不敢入诗的　　 来入梦 梦是一条丝 穿梭那 不可能的 相逢 落款处是铅印的：乡村少女 写于2007年11月12日 2024年8月17日第二次删改 都看完了吗？那听一下下面我送的歌曲吧！ 送上我一首，男人至情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