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今年夏天回家乡小住，夜里睡在弟弟新盖的楼房里，因为母亲给的一个枕头不合适，我翻来覆去睡不着。</p><p class="ql-block">睡不着那就听夜吧，时下的夜，与我小时候的夜晚基本相同：也是月光如水，稻田里蛙声一片。但现在体验月光的心境却与小时候大不相同了。</p><p class="ql-block">那时候一家人住在离现在新居不远的老屋里，因为节约用电，夜晚屋子里只点一盏十五瓦的钨丝灯泡，像个小桔灯。在这样昏暗的屋里，我们小孩是不愿意呆着的。夏天的晚上，只要是有月亮，我们都会跑出去玩，比之昏暗的屋内，月光下的天地可是有趣得多。</p><p class="ql-block">湖蓝色的夜空中，月亮白玉盘子一般地晶亮。远处的山，近处的树，都被月亮描绘出了淡淡的轮廓，身边的景物则清晰可见，银白色的月光洒满了整个村庄，一切都罩着朦胧，神秘又美好！</p><p class="ql-block">大人们在村口的石墩上聚集，抽纸烟、说闲话，他们白天种地，晚上还聊种地，不嫌烦！村里的乡亲们都很团结，夏天稻田里异常干旱，大家你推我让地均分着有限的水源。听说外村有人因为争水打起来了，那是蠢人们才干的事！</p><p class="ql-block">我们这些孩子，则被村子前面稻田里，星星点点的萤火虫给吸引了去，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田埂上，捕捉一只只提着灯笼的“小可爱”。大家攀比着谁玻璃瓶中的萤火虫捉得多，我们吵闹着，叫嚷着，稚嫩的童声，银铃般地回响在月光下的村庄里……</p><p class="ql-block">萤火虫捉得足够多了，小伙伴们将“阵地”转移到稻田边的竹林子里去，偷偷玩一种不被大人们允许的游戏，叫“荡竹轿”。</p><p class="ql-block">“荡竹轿”，先要选一名身手矫捷的男孩爬上一根毛竹，等爬到竹子上头，两手紧紧攥住竹梢，两脚松开，那竹子就被人的体重给拽了下来，毛竹很有韧性，即使被强制弯下，也不会折断；控制住了毛竹的男孩双脚顺势在地上用力一点，毛竹的惯性将人弹向高处，继而又被人的身体重量重新给拽到地面来，如此反复多次地“荡秋千”，人在一上一下中享受着极惊险的刺激，非常好玩。不过“荡竹轿”时，双手可要抓紧了，这要是摔下来，是会磕掉两颗大门牙的。等所有的孩子都轮流玩过一遍“荡竹轿”，最后玩的孩子把手一松，唰！那棵“倒霉”的毛竹迅速把尖梢弹了回去，一点看不出被“捉弄”的痕迹。</p><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我和小伙伴们“大肆挥霍”着美好的月光，不知疲倦地闹腾着，转眼就把月亮赶上了中天。于是各家门前就响起了“仔仔呀！小小啊……”一声声呼唤孩子乳名的声音。这是母亲们在寻找自家孩子回去睡觉了；在我的家乡有个禁忌，一到夜里，大人是不可以叫小孩名字的，传说要是被夜里的精灵听了去，那这个孩子晚上可就要睡不安稳了！</p><p class="ql-block">孩子们都被叫回去了，大人们也陆续地从村口的石墩上站起了身；种地那点事是永远聊不完的，明晚接着聊！</p><p class="ql-block">我们被母亲唤回去后，家里最迟一个回来的是父亲，他站在门口问：“都回来了吗？”“都回来了！”母亲答。于是就听见了大门的门栓被插入门臼的声音。</p><p class="ql-block">这是一个多么幸福安宁的夜晚啊！墙角有虫鸣，远处有蛙声，月光肆意洒泼天井里，楼上楼下睡着全家六口人；我和弟妹们都未长大，父母还不用操心我们长大以后一边穷着，一边张罗学费，过鸡飞狗跳的日子。</p><p class="ql-block">少顷，各屋都响起了均匀的鼾声，夜和人一起沉沉地睡去。月光从天井悄无声息地往墙角挪移，又悄无声息地翻墙出去了。按理说这样平静的夜就应该平静到天亮！不想，半夜有“兽”入侵！黄鼠狼咬住鸡的脖子拼命往外拖，鸡没命地叫！这撕心裂肺的叫声，第一个把父亲从睡梦中惊醒；于是父亲的吆喝声，着急的开门声，以及他随手操起身边的家什，朝鸡窝猛砸过去的撞击声，这些突然发生的巨大声响，将睡梦中的人，猝不及防地击中，我条件反射般地一下坐起在床上，惊恐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p><p class="ql-block">我想，父亲这种驱逐野兽的方法实在是得不偿失，这在我们幼小的心灵留下多大的阴影呀？以至于多年以后，一想起那样的一个夜晚，仍然心有余悸！</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母亲把那只被黄鼠狼咬的半死不活的鸡炖了，全家人一起吃肉，也算是压了惊了。</p><p class="ql-block">还好黄鼠狼偷鸡事件，也不是经常发生的。当月亮重新眷顾我们亲爱的村庄，月光还是那样地皎洁，夜晚也还是那样地美好！</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