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坡济疾

柳韵雾涵

文字：小童

编辑：柳韵

東坡済疾（第一回）

話説，自烏台詩案后，東坡贬至黄州幾載，日子還算閑适。然當軸者恨甚，短東坡於神宗，曰：“蘇軾言行咨虐，放蕩不覊，微臣窃以为當罪之。”上曰：“依愛卿之意，如之奈何？”對曰：“杭州正值大灾，可使彼其知之。”上曰：“卿所言甚是，正合寡人之意。”一道諭旨，他便往杭州去了。

路行至一半，馬車骤停。東坡甚是奇怪，便問童仆：“惠明，何故停车不前？”對曰:“馬既疲矣，我則秣之，先生且待。”

　　

東坡便下車閑遊，方行幾里，忽聞水聲潺潺，甚是奇之。循聲而探，已而豁然開朗，一片桃林便在東坡面前显見，淸泉出於絕巘，耳邊傳來悦人的鳥聲，落英缤纷滿地。潭水淸澈無比。桃花於清水洗濯，艳丽非常。悠暗的笛聲暗傳於遠方，東坡就桃樹而覌，不禁贊曰：“未尝想到，竟有如此洞天福地，隐循於此，足慰吾平生之願。”一陣凉風忽來，桃花便离枝而去，缓慢落地，翻泥而汚，紅顏益散，漸失眼前。终化為春泥，以擭春花。東坡叹曰：“虽信脩然易逝，岂停駐而驟得？吾其還也。”便以袂拾起落花，置於水上，任其飄流，遂舍身離桃源而去。

既出，只見童仆已待多時，童仆曰:"秣馬既毕，先生請上路吧。"東坡便踏上了征程。

　　路程方行几里，四面忽然喊声并起，东坡惊甚，起席而问："惠明，发生何事？ "只见那童仆打颤地说："先生，前方有恶贼挡路，身被黑衣，手持利刃，恐无以得行。 "东坡是时却面不改色，沉着半刻，正襟危坐而曰："子姑待之，切莫反抗，我且与之相谈。 "既整顿衣裳，下车就前方。 贼首提刀指东坡，曰："留下财货方得行。 "对曰："依汝之意。 "贼首便使部下搜刮马车，自搜东坡全身。俄而其从曰："车上并无财物，唯有书籍字经。 "贼首只从其身搜取所剩两文铜钱，上下打量东坡，见其身衣素服，声色和蔼，心想："是厮怎看都似学者，并非纨绔子弟，必无财货，今日凭的如此倒霉。 "便曰："汝可行之。 "遂离身而去。 童仆曰："先生，盘缠既劫，如之奈何？ "东坡便不已为然，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无需如此多虑。 "童仆遂无言以对，驱车复行。

　　行程将至杭州城，揭席而望，只见四周草木荒芜，杜鹃啼血，沓无人烟。 东坡甚怪之，心想："杭州水陆之会，自古繁华，岂至如此地步？ "只见远方逃来几个荒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见东坡马车，便急步而来，乞求救済。 东坡踌躇半刻，终于心不忍，便取橐中干粮与之。 因而问之："若属何为去杭州？ "对曰："先生不知，杭州正值疫病，饥荒并行。 然知府管治不力，初不以为然，病疫弥漫，死者以千数。 我本城东商贾，然近来贼盗横行，劫杀人货，性命不保矣。 不得以妆饰如此，使先生见笑了。 嗚呼！ 黎民之苦不堪言矣。 ”

　　东坡甚惊，心想："竟有如此之事！ 吾当知之。 "遂使童仆即行，荒民呼曰："先生留步！ 在杭州城东有药店名妙春坊，我舆店主有旧，店主姓陈。 城内恐无人家借宿，我去时未还其药钱二文，先生可以此书予之。 方便住宿，钱粮亦足也。 "便取袂中书信与之，并予五文铜钱。 东坡曰："多谢足下相助，不知何以为报"对曰："先生见笑了，此乃小民一点心意。 "东坡遂使童仆驱马，长揖而去。

　　既至杭州，城内空无一人，门庭皆闭，柴门犬吠不止。 正遇乞人，方欲询问，便狼狈而逃。 东坡呼喊，亦未有人应。 是时日落西山，天色将晚。 童仆曰："先生，当先至妙春坊休憩，日后再作打算。 "东坡便曰："所言甚是。 "便之城东，遇一大药坊，其名妙春妙，灯火尚明。 东坡料想必是此处，相与入内。

店主曰："先生来取何药？ "东坡便取袖中文书与之，具告以事。 店主曰："多谢幇忙，请问先生贵姓？ "对曰："吾姓苏，字子瞻，四川眉山人也。 "店主曰："莫非东坡先生？ "对曰："正是本人。 "店主曰："原来是东坡先生，久仰大名，请屋内说话。 "东坡便使童仆牵马至后院，随店主相与入屋。

　　既入屋，依窗而坐。 店主曰："先生请坐。 "遂使孩儿献茶，东坡曰："承蒙店主关照。 "对曰："先生客气了，天下谁不识先生之名，先生莅临寒舍，实是鄙人之幸。 只不知先生从远方而来，到杭州所为何事？ "东坡曰："我自黄州而来，蒙圣恩迁至杭州，知当地之事。 只不知何为杭州门户皆闭，空无一人？ "对曰："先生初来乍到，有所不知，待我与先生具告以事。 "东坡前席而问："何为如此？ "对曰："先生莫急，待我慢慢道来。 ”

　　店主曰："三年前，杭州城区还算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 商贾来往不绝，舳舮千里。 市井甚是繁华，鱼店酒家生意兴隆。 莲娃钓叟，或之钱塘湖采莲，以鬻于城西菜市口，日常货物，皆可于是买之。 城东多药坊，衣饰作坊，纨绔多居住于此，平日稀珍之货，如寳石骏马，香料藩货，皆于是买之。 城北为知府衙门，诉讼公事皆行于是。 城南多为匠户人家，各类器具皆可于是打造。 城内居民住所分散，相互交通。 商坊齐备，供应完善。 "东坡曰："乡时如此繁华，然何以至此？ ”

　　店主曰："自三年前后的第二年，杭州来了个新知府。 自此之后，徭役益加繁杂，赋税格外冗重。 官府时持诏令来城东商坊，强购古玩书画。 其部下多为逋慢，盗窃数发，街道乱占，亦不为所动。 而今年暮春，杭州城西卒起疫病，然知府不以为然。 疏趣之，至今日之势，知府慌然，亦无如之何也。 今布告示与城北，招天下方士，以済灾疫。 ”

　　东坡曰："知疫当纳医者，徙招方士，舍本逐末，岂不谬哉？ "对曰："先生不知，招医者需大设场所，所败金银大于方士。 知府素来贪于财货，故不行也。 "东坡曰："然不知饥荒所为何故？ "对曰："杭州近来天发异象，烈日当头，数日不见甘露。 时长渐久，土地荒芜，多数佃民无以为生，亦加乡绅地主兼并土地，多为破产，亡走他乡。 "东坡曰："官府未当开仓放粮邪？ "对曰："杭州虽粮产充裕，然每年需向朝延上供三分之二供米，公仓本无多少，再有知府吝爱，发放不力，故城内少余粮。 "东坡曰："然百姓如之奈何？ "曰："供应不足，米腾粜，百姓无以买之。 或取城郊野菜树皮充肌，或变卖子女以养家，或易子而食，不可言状。 ”

　　东坡愀然而曰："不知竟有是事，然如此知事不利，无人监察邪？ "对曰："杭州固百越之地，去京师几远甚，朝庭亦无知其之志，遂少有监察惩办之人也。 "东坡闻之，拍案而怒曰："岂有此理，是亦有天理邪？ 吾絶不容忍此事，明日当舆那厮讨个说法，为民请命。 "店主喜而对日："先生若能如此，信乃杭州之幸，黎民之幸也。 "遂长揖而谢。 东坡曰："是乃我之责任，店长不必如此。 我当脩书于知府，明日起程。 ”

　　店长曰："我则为先生准备纸墨，先生且待。 "遂令小儿取纸，自为东坡磨墨。 东坡曰："多有麻烦，天色已晚，陈老板先就寝吧，我自有小童照料。 "对曰："那先生应保重身体，在下先行告退。 ”

东坡于是挥毫洒墨，下笔急书，童仆立于旁侍，直至午夜子时方毕。 童仆踌躇而曰："知府知先生之名乎？ "对曰："想必彼必识吾之书法，待我将书信与之，到时自有定论，无需懮虑。 "是时疲惫不堪，心想："明日再做定论。 "遂使童仆熄灯，歇息去了，然顷刻未眠。 童仆曰："先生无需担忧，今日当早寝，以为后图。 "对曰："所言甚是。 "遂枕藉而寝，然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囬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