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河 故乡的桥

楚江南

<p class="ql-block">  我的故乡在江汉平原,江汉平原上有条连接汉水和长江的河——东荆河,汉水是长江的最大支流,东荆河是汉水的最大支流,东荆河也有很多支流,其中有一条名不见经传的小河横穿我的家乡——友好村,那条小河叫新沟。</p> <p class="ql-block">  新沟其实不新,大概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的父辈们人工挖掘的,新沟的源头是东荆河,新沟的水既灌溉我家乡的农田,也是十里八乡老百姓的饮用水源,新沟是一条宽不过10米,深大约2-3米,全长不过20公里的灌溉渠。</p><p class="ql-block"> 如果说东荆河是我家乡的母亲河,那么新沟则是我儿时的母亲河,我在新沟边出生,喝着新沟里的水,在新沟边玩耍长大,在新沟里学会了游泳和跳水。</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我最喜欢夏天,因为夏天可以在新沟里游泳玩水,夏夜可以和小伙伴们在新沟岸边的草坡上躺着纳凉、看星星、捉萤火虫、听老人们讲故事,最精彩的故事是抗战时期国军128师王劲哉师长在我们家乡与日寇斗智斗勇的故事。</p> <p class="ql-block">  说到在新沟里游泳玩水,我的记忆就鲜活了。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我五、六岁左右,父母在生产队里干活,哥哥姐姐们去上学,家里只剩下我和小我三岁的妹妹,父母给我的任务就是带着妹妹在家里玩耍。一个还是懵懂孩童的我怎么可能有心思照顾婴幼的妹妹,我经不住左邻右舍小伙伴们邀约到新沟里去玩水的诱惑,于是把妹妹放进摇篮里,使劲摇晃摇篮,强行让妹妹睡着后,我不惧中午烈日酷暑,赤膊上身飞一样冲出家门,和一群同样大小的小伙伴们跑到新沟边,脱掉短裤,光条条地跳进河水里,扑通扑通地狗刨式地游泳玩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清冽的沟河里玩水玩到太阳西斜,琢磨哥哥姐姐们即将放学,大人们快要收工回家时,我们一帮小顽童爬上岸,穿上唯一的小短裤,在夕阳下把短平头的头发晒干,然后各自回家装成乖乖儿,象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自以为聪明的我们这帮小崽子并非每次都能蒙混过关,家长在我们的小胳膊小腿上用手指甲顺势一爪一捞,如果我们的小胳膊小腿的皮肤上出现一道白印子,那就证明我们下过河玩过水了。“龟儿的,不要命了,又去玩水啦!”随着一阵怒骂声,暴揍声,村里好几家农舍里传出我和其他小伙伴们被抽打的哭叫声。尽管如此,我们那帮顽童就是累教不改,在父母或哥姐的打骂中,不到十岁,我们全都在新沟里学会了游泳,不仅会狗刨,还学会了仰泳、潜水、踩水、跳水等等各式玩水技巧。</p> <p class="ql-block">  新沟不过是乡村里的灌溉渠,哪来跳台让乡野小子们学跳水呢?这就要提到新沟上的一座小木桥。当年从杨林尾镇西开挖新沟,经过我们村时,把我家所在的第四生产队拦腰截断,形成东西两个湾子,我家在新沟西边,俗称“上头(湾)”, 新沟东边称“下头(湾)”。连接东西上下头(湾)的是一座小木桥,高约10米,宽约2米,由3排6根木柱支撑桥架,桥面由约20公分宽,2公分厚,隔间3-5公分距离的无数杂木板铺就。新沟里涨满水后,水面到桥面的距离大概5-6米左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新沟里的水只有夏天才常常是满的,因为夏季的庄稼地需要灌溉,于是上游杨林尾电排站开闸放水,灌满新沟,这时候就是新沟沿岸乡村野小子们最开心的时候。八岁左右时,我还只敢从小木桥上,双脚朝下跳到新沟的河水里,待到了十一二岁时,我个子长高些了,胆量变大后,我就敢和十四五岁的少年一样,头朝下,双臂伸直朝前手掌并拢,双腿用力后蹬腾空,象跳水运动员一样,噗通一声,一头扎进新沟里,水花越小获得的叫好声就越响。当然也有失误的时候,特别是后空翻入水时,用力过猛,以致背部触水,溅起大水花,后背被水拍得生疼,后背皮肤通红一大块,于是会引来一阵哄笑。</p> <p class="ql-block">  我八岁才上村小学一年级,原因是我七岁左右,与小伙伴们玩摔跤,大腿骨折,卧床近一年,上学后我比同班同学大1-2岁。刚进学堂,一切新鲜,我学习还算上进,放学后,家长们还没收工,我领着小我的几个同学们来到小木桥上做家庭作业,我们每人占一块桥板,摊开书本,趴在桥板上用铅笔在方格作业本上抄写生词,小腿有时还不安分地上下左右摇晃。过桥的大人们早已司空见惯,并不责怪我们影响交通,有时还随口夸奖我们爱学习什么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天,一位过桥的成年人停下脚步,挨个观察我们几个一二年级的小学生写的作业,当他夸赞我的汉字写得端正漂亮时,我的小小虚荣心得到满足,十分开心,于是童年的我更爱把小木桥当书桌去写作业了。其实那时候的木桥已经破旧,两三个成年人同时走在桥上,桥身就会摇摇晃晃,但我们趴在桥面上做作业一点也不害怕,因为既使我们掉下去了,都可以自己游上岸来。</p> <p class="ql-block">  新沟里的河水,新沟上的小木桥陪伴我度过了我的童年和少年。在我离开村子到乡里读初中时,风雨几十年的小木桥成了破破烂烂的危桥。大约是1983年,村里利用生产队队屋拆下来的青砖,把那座木桥改建成了砖土桥,据说砖桥从规划、设计到施工、监工都是村里的瓦工师傅们自己搞定的。桥上可以行驶机动车,比如农用手扶拖拉机是桥上的常客,遇到雨雪天,桥面上的泥土和村里的泥土路一样稀烂难走,经常有拖拉机在桥上出现险情与事故。1990年代后,我上大学到离开家乡的十多年里,砖土桥的路面硬化为水泥路面,因为没有桥栏杆,过往车辆还是险情不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寒暑更迭,岁月沧桑,如今村里当年挖掘新沟和搭建木桥的老一辈父老乡亲,包括我的父母,几乎凋谢殆尽,改建后的砖土桥,三十多年后也成为了危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前天,留守在老家务农,并放养100多箱蜜蜂的发小许成义,给我微信发来几张手机照片,是关于重建友好村新沟河上那座砖土桥的。他说,去年成为危桥的砖土桥拆了,重建了快一年,钢筋水泥桥墩立起来后,不知为何停工了。我问是那个单位在承建,他说肯定不是村里,村里没钱,是国家拨款来建的,云云。看过图片,我心里还是高兴的,只要在建,总有竣工的那一天,只是时间早晚而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突然想到一个让人迷惑的问题,自我记事起,我们村里的这座横跨新沟的桥,无论是木板桥还是砖土桥时期,它们一辈子竟然没有桥名!不知目前第三次重建的这座钢筋水泥桥是否会有个堂堂正正的名字?我现在生活的江南水乡,每一座小桥都有它的桥名,稍微大点的桥,两侧桥墩上还雕刻有文采飞扬的书法桥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仔细看过建桥工地的照片,我又在手机里翻出我回老家时拍摄的新沟和砖桥照片,我的思绪再次穿越到我的年少时代。当年和我一起在新沟里玩水,在小木桥上写作业的小伙伴们,几乎都离开了家乡,大部分移居镇上或县城,小部分跑到南方或东部沿海城市定居,只有极少数几位留守在老家。</p> <p class="ql-block">  记得我孩童时代,读过私塾的父亲曾说过这样的话,“住在新沟东西两岸附近人家的风水是颇好的,未来容易出人才......”。近半个世纪的岁月如水而逝,而今回想起先父的那个预言,感觉还真是被他老人家言中了。</p><p class="ql-block"> 在新沟河东西两岸各取几户农家作样本,我父亲那一代人全都是地道农民,到我们这一辈,平均每家出了一个中专生或普通大学生,到了我们的下一代,则人才辈出,而且均为名牌大学毕业。这里仅以我和我的几个发小的孩子为例说明,新沟河东岸边第五家许四亮的儿子许皓钦本科毕业于华中科技大学计算机专业,大学一毕业即被上海一家互联网大公司高薪聘请;第四家刘连平的儿子刘灿,本科毕业于北京大学,现已到美国硕博连读;第三家许成义的儿子许国顺,本科毕业于武汉科技大学,硕士就读于天津大学;新沟河西岸边第一家刘刚云的儿子刘畅,本科和硕士均毕业于华中科技大学,如今在华为公司任职;西河岸第四家我的女儿万楚玥,本科毕业于加拿大多伦多大学、硕士毕业于香港大学,现在上海一家跨国公司从事咨询业务。其中我的女儿在江南出生长大,许四亮的儿子在孝感市出生长大,我其他几位发小的儿子们都是在友好村新沟河岸边出生的,许成义的儿子在村里长大,刘刚云和刘连平的儿子是在镇上和县城里长大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当然,村里比我年长一些或比我年少一些的同辈人中的孩子们,听说也有考取武汉大学、华中师范大学、吉林大学、四川大学、湖北大学等名校的,因我与他们没有联系,故本文暂且不表。</p> <p class="ql-block">  这几位小青年的祖籍和父籍虽然同为友好村,但他们彼此之间却并不熟悉,他们只是第一次在我的这篇拙文中同时出现,目前他们天各一方,为各自的前途奋斗着,再过十年或二十载,期盼他们这一代人能够做出一番光村耀族的事业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没有资格为村里即将建成的新桥取桥名,但我有兴趣和热情我家乡的新桥撰写一副桥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源来汉水汇新沟,滋养沔南流永昼;</p><p class="ql-block">虹卧清波成胜景,增光荆北出英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2年3月25日匆匆于江南昆山</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更新于2023年3月5日</p> <p class="ql-block">附注:</p><p class="ql-block">1、友好村隶属湖北省仙桃市杨林尾镇,东连官堤村,西接杨峰村,距离镇区4.6公里。</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2、杨林尾镇区域位于仙桃市(原沔阳县)市(县)域南部,东荆河北岸,故我的家乡被历代文人们称为“沔南”、“荆北”。</span></p><p class="ql-block">3、1957年,拥有数百年历史的王家桥村改名为友好大队,下辖4个生产小队,1984年更名为友好村,下辖4个村民小组。人民公社时期,友好是沔阳县有名的模范村社。</p><p class="ql-block">4、<span style="font-size: 18px;">据2010年版《杨林尾镇志》记载:友好村共263户,1265人,其中四组78户,375人。全村耕地面积1999亩,其中四组耕地面积623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5、</span>友好村拥有66个姓氏,王姓为第一大姓,其次为刘、许、邓、张、李、崔……万姓在村里只有两户,我家和我叔家,如今只剩两栋空房子立在村里。</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