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飞扬生日快乐

武思敏

2022年春节过后的一天，我在收纳整理自己物品时，翻出了仅存的我青年时代的两本日记，惊喜的发现这里面居然正好分别记录下了我过二十岁生日和三十岁生日时，不同的心情，不同的状态，青春年少的军营生活扑面袭来，而立之年的豪情满怀昙花一现！ 很早就听说当一个人步入老年时，总是会时不时回忆年轻时的往事，总是会感叹岁月悠悠，时光匆匆。 而如今当我走进自己的花甲之年时，当我捧起这么两本发黄发旧的日记本时，才真正感同深受到了岁月的蹉跎，韶华的飞逝！年轻时的趣事，在轻轻的翻阅中恍惚跳跃在记忆中，年轻时的经历，就像放电影一样一帧一帧浮现在眼前。 在夕阳余晖之际，我就以青年时代“逢十周岁生日”的趣事和情怀为串连线，记录下当年我们五零后的青春理想，记录下我们那个时代的脚步，向自己和同辈朋友们的青春致敬，也向过往的一切美好或遗憾告别！ 二十岁生日篇 （1 ）1975年4月7号是我20岁的生日。当时已是我参军的第六个年头了，远在四季如春的云南昆明，驻守在郊区跑马山脚下的军营里也快五年了，是一名守卫西南边疆的年青女兵。 四月份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四月份的昆明更是鲜花盛开，五颜六色；常年绿草如茵的军营大院里，这时更是山茶花肆意怒放，海棠花爭奇斗艳，展示着春天的活力和清新，而身处花海中的我，正是花季年龄的我，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花花草草，而是在认真思索着生命的意义。 我的二十岁生日，是我离开父母后，第一个逢十的生日，是我迈入青春期后，迎来的第一个逢十整岁的生日，自然要好好庆贺一番。在当年的军营里，正是风华正茂，思想活跃的年青人聚集的地方，我身边也有不少同龄的战友，都很重视二十岁的生日，年初起就商量，一定要好好庆祝，好好热闹一番。我们对自己就要告别十几岁的年龄，要迈进二十岁成年人的行列，还是有着莫名的感动和美好的憧憬。 在当天的日记里，我是这样记录自己的心情：“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是十几岁的娃娃了，而是迈进了一个新的历程。人生的第一个20年，是从不懂事到逐渐懂事的过程，而在向第二个20年开始迈进的时候，情形就不同了这是很关键很重要的时刻，是使人生究竟有无意义的决定性时刻”。 这一看就是那个时代的语言，但确实是我们这代年轻人当时的所思所想。我们当时最崇拜的是苏联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的主人公-保尔.柯察金的人生观：“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我们最喜欢的是保尔.柯察金关于生命宝贵的著名格言： “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致于因为虚度年华而痛悔，也不至于因为过去的碌碌无为而羞愧；”。 生日的当天，我和同宿舍同年龄的战友李映红，约上另外两位平时要好的，年龄也相仿的女兵一起来祝贺。我们先兵分两路，准备食材。李映红跑到大院里我们股自己的青菜地里，偷偷摘了几个西红柿和两三把豌豆荚，悄悄放回宿舍。（为改善部队的生活和节约伙食成本，每个股会分到一块菜地，大家都要参加种菜劳动。我们几人私开小灶不敢向领导申请摘菜）。 我的任务则是到营房的小卖部釆买，因三个月前，在同年一起参军的战友中，我是最早一批被提干，所以自然是由我出钱，我在小卖部里精挑细选，买了几盒上海出的午餐肉罐头和一把鸡蛋挂面。 中午时分，姐妹们还去食堂里打了些饭菜，然后几人就挤进了我们住的四人宿舍里，用借来的小煤油炉，下起了挂面，打开了罐头，并翻出了宝贵的“存货”，那是一些山东籍，同样年轻的男战友们探亲回来后，分别送来的好几袋花生🥜，我们平时舍不得吃就藏了起来。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我们端起军队配发的绿色搪瓷茶缸，就着花生米，先喝起了苞谷酒（那时候昆明地区的白酒大都是玉米酿成。当兵的人几乎都能喝酒，女兵也不例外），我们嘻嘻哈哈，手舞足蹈，吵吵闹闹，挤成一团，举杯祝贺我二十岁周岁了！ 平时天天吃食堂的我们，这一天能自己开小灶，能尝到平日难得吃到的午餐肉，这可是当时在昆明能买得到的，最好吃的美食呀！还能开怀畅饮，白胖胖的花生米就着醇香味道的苞谷酒，飘飘欲仙了！这也是我们愿意聚会一起庆贺生日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是我们青春军旅生活中一段美好的小插曲。 没想到在过完生日没几天，在股里开例行检查会时，股长先表扬了全股同志能努力加班搞好战备，然后话峰突然一转，说道“最近伟大领袖毛主席提出了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我们要好好学习。这是毛主席他老人家在八十多岁的高龄，仍然念念不忘党的前途，国家的前途，高瞻远瞩，深思熟虑提出的新理论，对我们军队的干部战士们更是寄予厚望，提出要继续革命，不断长征的要求；而我们之中有些年轻的同志，最近却热衷于过什么二十岁的生日！毛主席都八十岁高龄了，还整天思考国家大事，夜不能寐，你们才刚刚二十岁的人，怎么就光想着自己，追求贪图安逸享乐了！你们自己要好好反省一下，如何学好毛主席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 这一番批评虽没有点名道姓，但是我们生日那天聚会的欢乐闹腾，酒香浓烈，搞得恐怕整个宿舍楼都闻见香味，人人皆知了！这时惊得我们几位女兵面面相觑，满脸通红有些无地自容了。平时生活中愿意和股长开玩笑使小性子的我们，也不敢直视股长，不敢为自己辩解了。 但是我心里有些不服：“向敬爱的毛主席保证，我是听您的话，按您的指示办事的好战士”！我内心的不服和不接受，是因为当时我已经是名符其实的老兵了。 （2 ）我1969年底还只有14岁时，是北京朝阳区三里屯一中的初二年级学生，就被招募到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三部，成为了当时人人羡慕的小女兵。我们新兵的训练生活是在曾位于上海宝山县的闵行乡，和西安郊区岗家寨的三部三局的训练大队渡过的： 当我们驻扎在农村老乡家里时，我们这些小女兵们睡在稻草地上，有老鼠在头顶跳跃的心惊，也初尝了风餐露宿的军人生活的艰辛；在军事训练阶段，我们经历了半夜紧急集合，背包扛枪，跑步前进的艰苦时刻，经历了寒风刺骨中和烈日炎炎下的队列操练； 在军事业务的课堂上，我们挥汗如雨，压码压字，紧张地捕捉电波跳跃的信号；在战略转移营房建设中，我们肩挑土担，手推小车，快马加鞭地奔跑在工地上。“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照毛主席的指示办事，做毛主席的好战士”，这响亮的口号，伴随我们渡过那个激情四射，青春火红的新兵岁月。 <h3>我们一小队全体女兵与我们的业务教官合影</h3> 经历了九个多月的基本军事素质训练和无线电业务培训后，于1970年九月底我们全体学员们被分配到了祖国的四面八方，山南海北的军事边防站点上，而我与四十名新兵们一起被分到了西南边疆的昆明。 <h3>我们同批战友到昆明军营后的首次合影。</h3> 我永远忘不了，到昆明后也是从当兵后，第一次要拆洗被褥时，是比我早九个月入伍的兵姐姐手把手教会我的！我永远忘不了，刚刚走进工作报房的前三个月，是早我十年入伍的师傅，坐在我身后，不厌其详，耐心指导，如何掌握机器，捕捉可疑信号，分辨敌我阵线！当然也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轮到我去营房的养猪场喂猪时，我是怎样的狼狈不堪，与小猪大猪转圈跳舞，沾满粪草，浑身斑斑点点。 在昆明跑马山下的军队大院里，在群英毕至，少长咸集的部队营房中，正如毛主席所说的“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我在老同志们的传帮带下，走上了战备值班守卫边防的技术性岗位，真正从一个青涩懵懂的少年逐渐变成了一名训练有素的军人，适应了部队“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工作学习和生活节奏，感受到了部队大家庭般的温暖，得到了部队大熔炉般的锤炼。 那个年代的军营，官兵一致，上下平等，互帮互助，亲如家人，亲如兄弟，亲如姐妹，让我终生受益，终生难忘！ 那个年代的军营生活，绝不是像前几年那部虽冠以“芳华”的电影，却将部队生活描写的灰暗不堪，不可名状，作为一名曾经的女兵，作为一名曾守卫在祖国南疆多年的军人，我绝对不认同这部电影对我们逝去的军营青春时光的描述。 中国长城的坚固，是由一代又一代无数默默无闻，无怨无悔，抛洒热血，贡献青春的年青士兵们筑造的，军人们对祖国的忠诚和热爱，是用最美最靓的青春年华发光发亮的！ <h3>飒爽英姿五尺枪，曙光初照演兵场，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妆爱武装。</h3> 当时我们部队的所有干部战士都整齐化一，整装待发，一切听从党召唤，召之即来，来之能战。上岗值班，一丝不苟，为了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经常是坚持五六个小时，不去厕所不离机器。春夏秋冬不分季节，不分昼夜，二十四小时轮班不嫌苦，加班加点更是毫无怨言。在战备形势紧张时，急促的铃声经常会骤然响起，无论在营房的何处，人人都会立即丢下手中的一切，爭先恐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到工作报房。记得在1972年二月份，美国总统尼克松初次访华时，飞机进入中国领空时，我在报房机器上率先捕捉到了白宫专机的讯号，大声报告，兴奋无比！ 当年并肩战斗的战友曾赋诗一首，形象生动的描绘了我们的战备工作状态：“枕戈常赏边塞月，加班踏碎满地霜，滴答声中走年华，难忘青春驻报房”。 在前辈英雄们事迹的熏陶下，在周围老同志们言传身教中，默默无闻，奉献青春，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我，教育着我，热爱毛主席，热爱祖国，热爱党，热爱军队，巳成为我基本的世界观，为祖国为人民，站岗放哨，甚至贡献生命的信念，早早融入我年轻的血液。 在常年二十四小时战备轮班工作的间隙中，部队坚持国家时事和政治理论学习制度，人人都在背诵毛主席的“老三篇”-“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和“愚公移山”，我们也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学习毛主席的“矛盾论”和“实践论”等著作，及马克思恩格斯的“共产党宣言”和黑格尔哲学论等其它学派的哲学书籍。在认真的学习和热烈的讨论中，我懂得了辨证法，学会了看待世间事物和人物的二分法，学会了世间万物循序渐进，螺旋式上升的规律，并信奉“实践出真知”的行动准则和实干担当的作风，这些哲学理论对我世界观的形成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对我如何做个对祖国有用的人，都起到了关键性的指导。作为政治理论学习的积极分子，我曾被送到昆明军区参加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理论的总结大会，在军区大会上做巡回演讲和汇报。同时也在股里担任过战士班长和负责团支部的工作。 平时业余时间，我个人喜欢读各种文学历史古典小说等书籍，《中国通史》，《李自成传》《三国演义》，《水浒传》及《红楼梦》等等小说摆放在床头，都是休息和睡觉前抓紧阅读的。 我和许多战友一样，还最喜欢读毛主席青年时代的各个版本的故事和文章，喜欢背诵毛主席的诗词：“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桔子洲头。……怅寥阔，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 都变成我们嘴边的词，心中的歌，“我失骄扬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毛主席浪漫唯美的爱情篇，更是我和我们这一代人最羡慕的风采。 休息之余，走出营房，爬上附近的跑马山上，边吹口琴，边跳起舞，也是我们小女兵们的最爱！我们在难得的休息日时，可坐着部队的大卡车，到城里买些日常用品，走在街头，常常招来很多路人的嘱目，行人的指指点点，也有人搭讪我们：“小兵姐姐，你们穿军装好漂亮呀！” 我们会报以微笑回应，也很自豪和神气，心里想着：我们就是不爱红妆爱武装，就是要保卫你们这些老百姓的，要保卫伟大祖国的，这将是我们终身的使命。当今的人可能不认同我的说法，认为是不可思议的，是虚伪做作的，但这绝对是我在二十岁时候的真实想法！ <h3>三人身后的宿舍，留下了八年之久的美好时光。</h3> 我在二十岁的前一年，光荣的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且在二十岁生日前的两三个月，我的军装已由两个兜换成了四个兜，也就是说我穿上了干部军服，从一名战士变为年轻的军官了。入党提干是当年许多年轻人参军时梦寐以求的理想，是年轻人走入部队后孜孜追求的目标，这一切我在二十岁前就已经完成了。这种经历大概也是造成我一生骄傲自信，我行我素的重要因素吧！这就是我二十岁生日前的经历，也是能佐证着一名二十岁女兵逐渐成长成熟的经历。 我开心地与战友们一起过二十岁的生日，是我们当年毕竟年轻活泼，毕竟有着追求美好生活的向往，也有着火热青春张扬的个性，但同时我们也是牢记着毛主席的教导的，从骨子里崇拜着毛主席，喜欢他老人家年轻时“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的豪迈气概！ （3） 我在 “生日事件”约十天后-四月十八日的日记中抄下了鲁迅先生的这段话，表达出我当时的心情“有缺点的战士终究是战士，完美的苍蝇终究不过是苍蝇。去吧，苍蝇们！虽然生的翅膀，还能营营，总不会超过战士的。” 在花甲之年，回看这么口出狂言的日记，心里感慨万千，也只有在二十岁的妙龄，才会喜欢这样狂放不羁的格言吧！ 在我生日一个多月后，我的同舍好战友李映红的生日也来临了，我们几位女兵，这次躲进宿舍里，锁紧房门，关上窗户，偷偷笑着，互使眼色，再次举起绿茶缸，悄无声息，共同庆祝我们宝贵的终生难忘的二十岁生日🎂！ 1975年的年底，昆明罕见的下了春城冬天里的一场雪，我的日记本里保留着一首当天的随笔，写下了当时自以为是，自我欣赏的几句话，向我二十岁这年最后一天的告别：南疆飞银花，绿枝生雪芽，青翠傲苍穹，只见绿枝不见花。南疆飞银花，战士立天涯，白装映红星，只见战士不见花🌹 我最亲爱的女战友们，多姿多彩的花样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