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满枝头(九)

红心问天

<p class="ql-block">  2011年10月13日,天空放晴。</p><p class="ql-block"> 早上8点过,杨主任带着几位医生开始例行查房。</p><p class="ql-block"> 父亲住的病房是6人间,里面病人住得满荡荡的,有男也有女,住在同一间病房的人病情大抵都差不多。初入院的说话轻如春风,反反复复进进出出医治了几次的病人说话则如暴雷,生怕哪个不知道他得了什么病一样。</p><p class="ql-block"> 每到一个床位,医生都要问七问八或是反复叮嘱,其他病人则都一声不发竖着耳朵听。</p><p class="ql-block"> 父亲很敏感却对那些病情毫不在意,我也坚信父亲的病就是一场惊恐的梦,一觉醒来依旧安好。</p><p class="ql-block"> 的确,医生说父亲的气色和精神比刚来的时候有好转,父亲甚是高兴。</p> <p class="ql-block">  我借来轮椅推着父亲到楼下面去转转。自从患病以来他很久都没有出过门了。笼内的鸟鸣声、过往的行人还有十月里盛开的月季,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那么新鲜,看着倒挂着满是虚根的蓉树父亲特别稀奇,他说“那大树就是父母,缠挂在树上的根就是满堂儿女……”。</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父亲是在挂念他的满堂儿孙。听闻哥哥姐姐说过几天回来看他,既高兴有担心,他一个劲地给我说“我的病没什么大问题,不要惊动他们,让他们安心上班!”</p><p class="ql-block"> 父亲无时无刻不牵挂着儿孙,担心他们吃不饱睡不好、落人后、受人气。</p> <p class="ql-block">  二姐嫁在离我们家走路得一个半小时的邻村,生产条件较差,姐夫和二姐对农活全然从头学起,父亲稍有空就会去帮他们。</p><p class="ql-block"> 一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只听到房门吱嘎地响了一声,父亲边套衣服边打开前门,走到楼下牛圈门口,打开圈门,解开绕在牛角上的绳索,牵着牛走到路口,顺手在路边折了一根树枝,赶着牛快步往前走。这时的天色还没有完全亮开,只看见父亲模糊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晨曦中。</p><p class="ql-block"> 赶着牛,在杂草丛生、高低不平的山路上疾步前行,露水湿透了裤脚,连同脚上的胶鞋也灌满了水,走起路来发出吱吱的响声。顺着十几里窄窄的山路往上走,坡陡路滑,加上赶着一头高大健壮的水牛,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二姐家门口。 </p><p class="ql-block"> “这么早呀,爸爸!”正在做饭炒菜二姐看到父亲进屋连忙招呼。</p><p class="ql-block"> “嗯”,父亲应了一声坐到火坑旁,脱下胶鞋倒竖出水再放在拦火石上烤着。</p><p class="ql-block"> “饭好了没有,几下吃了好去做活”,父亲端起煨在火坑旁的茶盅喝了一口问道。</p><p class="ql-block"> 匆忙吃完饭,父亲点上一支烟就起身扛着犁头牵着牛往田里赶。</p> <p class="ql-block">  四月的春天乍暖还寒,父亲卷起裤脚,一只脚刚踩进田里又赶紧收上来。“山高一尺,土凉一寸”,加之山沟里的田都是清凉的泉水灌溉,水温自然比较低。父亲尝试着下了两次后就适应了,熟练地枷上牛,挥着一根细长的枝条,呵斥着奋力向前拉着犁头的牛。但这根树条子始终没有打到牛的身上,反而被它那不停左右甩动的尾巴,溅了一身的泥水。</p><p class="ql-block"> 二姐家的这块田面积不过六七分,大大小小就是六七个,一片水田,随弯就湾,高低错落,像一根根长长的豌豆角,虽然都不大,但耕作起来比较费时,“搅田边”就得来来回回好几趟。</p> <p class="ql-block">  清晨,一抹金色的阳光从远处两山夹缝中照射过来,水面上波光粼粼,金光闪闪;流动的泉水从最上边一个田的缺口流向下一个水田,依次交接,源源不断;树林里不时传来布谷声,和着父亲的吆喝声,让静谧的山谷显里得格外清脆!</p><p class="ql-block"> 在农村自古就要“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的世俗,更何况像这种牵着自家的牛去跟嫁到外村的女儿耕田犁地,在别人看来是很没“面子”的事,也会招来一些人说“闲话”。父亲知道这些风气,可他并不怕伤“面子”,他认为这是一种理所当然和无可厚非,反而喝斥牛的声音愈加洪亮,回荡山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