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 鱼

三毛兄

　　初冬的傍晚，大山里的小村子格外安祥。唯见两个少年弓着身子，在一张大水田中忙活。他们的影子，在落日余辉映照的水面上，晃着五颜六色的光圈。靠着田埂，每隔十来步，他们就用稀泥垒一个小堆。小堆完工，他们还在水田中央垒了一个大的。那些小堆堆，只比水面高了一点点，夕阳下并不太显眼。

　　忙完这些，两个人脚也不洗，小跑着回家。其中一个搬梯上楼，从灶台顶的楼板上拿了三四个圆饼状的东东，粗暴的扔到地板上。就在堂屋里，把圆饼斜靠在一起，形成一个中空的金字塔。再点燃稻草，塞进塔中间的空心。不一会儿，圆饼就在火的炙烤下发出了油香。另一少年，则把煮潲的大铁锅放上灶台，盛满水，一阵熊熊大火，水就开始沸腾了起来。

　　之后，他们迅速从热灰中扒出圆饼。用锤子先敲成小块，又把小块锤成细细的碎米状，扫拢起来装进木水桶。紧接着，两人又小心地将铁锅中的开水小心的舀进桶里。米状物在开水浸渍中，发出“吱吱”的声响，热气弥漫了整个屋子。做完这些，两个人再撮起地上的热草灰盖在桶面上，略为压实后，挑起来就往大田奔去。

　　像是早有默契，到了田间，两个人分头行动。一人一桶，将桶中已成糊糊状的物体舀出几瓢，放入早已准备的脚盆中，兑进大田水。搅匀后连水带渣在田中肆意抛洒。田面上溅起一层白白的泡沫。袋把烟工夫，大田的每个角落都泼洒到位。他们上了岸，嘀咕一阵，又沿着田埂，巡视了一圈。把可能进水和漏水的口子都堵的牢牢实实。其中那个年纪稍大的对着田间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鱼神大哥第一灵，明天一早太阳出，泥鳅鳝鱼涌进门。做完“法事”，这才挑着空桶，有说有笑地向着炊烟袅袅的家走去。

　　第二天，东方刚露出一点点鱼肚白，两个人来到了田边。像个有经验的老农，依旧沿着田埂巡视一周。然后挖开放水的口子。没用多久，田里的水就放干了。他们下田，走向垒好的小泥堆，慢慢的用手盘开。咦！泥鳅、鳝鱼，老老少少像收到了谁的通知，组团似的曲在里面。时不时，他们会尖叫一声：“我崽，好大的一条老杆子！”一会又是大笑：“哈哈，这个堆好多！”“这个堆怎又没有几条？”“机关算尽不如君！”对这些鱼，他们不管三七二十几，将它们一个个捉了，放进竹篓中。

　　个把小时的样子，他们就把那些小堆大堆全部翻了个遍。开始打扫战场。塞好水口，洗手、洗脚、洗脸、洗篓子。战果累累：泥鳅、鳝鱼在别篓里鲜蹦活跳，少说也有八九斤。他们对视一笑：除了今天中午一家人打个牙祭，剩下的拿到圩上（集市）卖掉。文具、小人书、零花Q什么的都有了。脸上写足的是满满的幸福。这时太阳也才露脸不久，赶到学校上课还来得及。走在回家的路上，晨曦照着他们黑里透红的脸，将两个人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这是二、三十年前，农家孩子捉鱼的一个场景，我们叫“闹鱼”。小泥堆叫“鱼窝子”。圆饼状的东西是茶枯，是油茶籽榨油后的附产品。碾碎泡出来的水含有一种生物碱，对鱼虾有强烈的刺激作用。鱼碰上了它，就是遇到了克星。会癫得从洞里爬出来四处窜，碰到做好的鱼窝就急着钻进去喘气活命。农村用它捉鱼，廉价环保，人吃了又无毒无害。这样子的有趣经历，你有过么？

　　这个茶枯水还有一大功效，是纯天然绿色洗发护发素。当地妇女把这个当洗发水。用了之后个个头发象是抹了乌金，小脸艳过三月的桃花！

闹鱼（一）

几饼茶枯闹水田，泥鳅黄鳝尽尝鲜。

蓦然回首儿时路，总有欢心走在前。

闹鱼（二）

蹉跎岁月三十年，夜来幽梦忽还乡。

瘪谷捉鸟上西岭，茶枯闹鱼下水田。

（朱洪、世超联诗。国平斧正）

三毛兄于孟冬暖阳中的文具巷